卯时三刻的宫门开启声惊飞檐角寒鸦,姜婉裹紧鹤氅混在早朝人群中。她望着台阶上脸色铁青的二皇子,指尖摩挲着袖中染血的丝帕——那是今晨从柳依依妆奁里找到的证物。
"陛下,御膳房发生中毒事件!"老宦官颤抖着捧上奏折,"六名宫女当场毙命,验尸发现是西域特产的蚀心瘴。"
大皇子猛地拍案而起:"定是二皇子买通番邦巫医,妄图谋害朕的子民!"他刻意加重"子民"二字,目光扫过角落里面色苍白的姜婉。这个总在灾民施粥的表妹,如今穿着月白襦裙跪在龙纹地毯上,倒显得比满朝文武都干净。
姜婉垂眸盯着自己绣鞋尖碾过地板的血渍,忽然想起昨夜老僧说的话:"活人要演戏,得先学会怎么装死。"她轻轻抬起手,袖中滑落的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从虞昱房中搜出的淬毒暗器。
"臣女有罪!"清冷的女声划破喧嚣。姜婉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素手捧着漆盒,"昨夜臣妾梦见西域进贡的雪蛤膏有毒,特来请陛下查验。"
老皇帝的目光在她掀开盒盖的瞬间凝固。暗紫色膏体表面浮着金丝,正是昨夜她亲手调制的假毒药。三皇子突然低呼:"这不是当年陷害先太子用的鸩羽散吗?"
满殿哗然中,姜婉的耳垂微微发烫。她知道那些混在雪蛤膏里的雄黄,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老僧希的佛龛里。三个月前老僧给她看的那幅《山河社稷图》,此刻正摊开在御案下——西北边关的粮仓标记,与蒋得涛死前密报的数字完全吻合。
午时三刻的阳光斜照在昭阳殿西侧的偏殿,姜婉掀开药炉上的纱罩。褐色的药汁泛着奇异的油光,这是用西域毒蝎尾钩熬制的解药。她忽然听见身后木门吱呀作响,转头便见虞昱的玄甲卫统领立在阴影里。
"姑娘好兴致。"虞昱指尖抚过腰间佩剑,剑柄缠绕的银丝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三年前他从漠北带回的契丹细作证物,此刻正缠在他杀死赵子的凶器上。
姜婉舀起一勺药汁递过去:"张统领可知先太子为何暴毙?"她看着对方瞳孔骤缩,忽然轻笑出声:"不是因为鸩羽散,而是有人在他每日必喝的参茶里放了断肠草。"
虞昱握剑的手背暴起青筋,剑锋却在触及她手腕时生生顿住。姜婉袖中的银针已滑入袖中,她迎着对方的目光轻声道:"想知道是谁陷害蒋将军的吗?"她摊开染血的丝帕,"今晨在柳依依妆奁里找到的,与三日前潜入御膳房的暗器纹路一模一样。"
殿外突然传来金戈相撞之声,三皇子带着满朝文武冲进来。姜婉看着虞昱瞬间惨白的脸色,将药碗重重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泼在虞昱靴面上,腐蚀出狰狞的窟窿——那是她用乌头汁调制的陷阱。
"好个深藏不露的姜姑娘!"三皇子一脚踩碎药渣,"看来你才是真正要清理门户的人!"他突然甩出袖中暗器,却在穿透姜婉衣袖时被她藏在发髻里的护甲弹开。
姜婉趁机扑向虞昱,却在触碰他胸口的瞬间僵住。少年心口赫然插着半截箭矢,那是她今晨在老僧希佛前求来的替死符。鲜血顺着箭杆滴在她手背上,与三年前母亲咳在襁褓上的血迹重叠。
"住手!"老皇帝的惊呼声中,十二羽林卫破门而入。姜婉看着虞昱眼中逐渐涣散的光,忽然想起老僧说过的话:"当你想得到什么,就要先学会放弃什么。"她松开手任由虞昱倒下,转身迎向三皇子射来的利箭。
暮色四合时,姜婉趴在永宁寺的禅房墙上喘息。怀中的帝辛玉佩正在发热,她摸到背面新刻的小篆——那是今晨老僧用朱砂写的箴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寺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转头看见殷九渊的白衣在暮色中飘过。这个传说中半人半鬼的药王谷弃徒,此刻正捧着个漆盒走向禅房。"姜姑娘可知这是什么?"他掀开盒盖,露出半截焦黑的指骨。
那是虞昱今晨戴着的翡翠扳指,内壁刻着前朝暗卫的联络暗号。姜婉瞳孔微缩,终于明白老僧为何说"活人要演戏"。她接过指骨时,殷九渊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帝辛玉佩不是遮命符,而是催命铃。"
远处突然传来钟声,姜婉看着指骨上熟悉的莲花纹,想起母亲临终前哼唱的摇篮曲。当第一滴夜露落在她脖颈时,她终于读懂玉佩背面真正的含义——那不是诅咒,而是前朝皇族血脉最后的求救信号。
姜婉跪在丹墀下,听着三皇子将粥案与边关叛军相联系。她望着大皇子额角渗出的冷汗,知道那些掺在雪蛤膏里的雄黄,此刻正静静躺在昭阳殿某个暗格里——那是她昨夜潜入御药房时发现的。
"陛下明鉴!"她突然出列,"臣女愿亲自彻查蒋将军之死。"
满殿寂静中,她摸向袖中褪色的平安扣。这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此刻却像把淬毒的匕首扎进掌心——三年前蒋将军血染漠北时,怀里也揣着这样一枚玉坠。
密室
腐臭味扑面而来,姜婉举着火把的手微微发抖。墙角的铁笼里蜷缩着个灰衣人,正是失踪半年的北境斥候统领。他腕间锁链刻着前朝暗卫印记,与虞昱腰间佩剑的纹路如出一辙。
"姑娘好手段。"灰衣人沙哑的声音带着恨意,"但你以为毁掉证据就能掩盖蒋将军私通敌国的事?"
姜婉踢开脚边木箱,成堆的账册散落一地。每笔军饷流向都指向三皇子暗桩,最末那页潦草写着:"昭帝十八年腊月,帝辛旧部三百人藏于..."
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她,虞昱的玄甲卫破门而入。姜婉迅速将账册塞进袖中,却在转身时撞见对方骤缩的瞳孔——他手中捧着的,竟是她今晨"遗落"在柳依依妆奁里的丝帕。
夜宴
三皇子举杯邀她跳胡旋舞时,姜婉闻到了酒中的苦杏仁味。这是当年蒋将军在燕云十六州惯用的毒杀手段,与她袖中从灰衣人处搜出的密信笔迹如出一辙。她顺势踉跄倒在他怀里,指尖划过他腰间玉带钩——那是大皇子生辰时她亲手所赠。
"表妹可知先太子为何偏爱西域进贡?"三皇子贴在她耳畔低笑,"只因那些毒药,最早都出自药王谷。"
姜婉突然反手扣住他手腕,藏在袖中的银针抵住他颈侧大动脉:"那您倒是该问问自己,为何半月前暗杀蒋将军的马队,会恰好经过虞将军驻守的雁门关?"
远处惊雷骤起,照亮三皇子骤变的脸色。他腰间玉带钩突然崩断,露出里面淬毒的机关刃。姜婉旋身避开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回头看见殷九渊的白衣混在宫女中,手中捧着的正是她最珍视的平安扣。
禅房
殷九渊将茶盏推向她面前,茶汤里浮着片枯叶:"姜姑娘可知蒋将军真正死因?"
"中毒而亡。"
"错了。"他忽然掀开袖袍,露出小臂狰狞的刀疤,"这是当年他亲自给我下的烙刑。"
姜婉瞳孔微缩,终于明白老僧希为何说"活人要演戏"。三年前漠北之战,蒋将军本该处决的叛军统领,此刻就坐在她对面喝茶。
"你想要什么?"她攥紧平安扣。
"我要这枚玉坠。"殷九渊指尖抚过她腕间疤痕,那是娘亲当年用玉佩割开她襁褓留下的印记,"它能让你见到想见的人。"
窗外传来急促马蹄声,姜婉突然反手扣住他咽喉按在墙上。禅房木门轰然洞开时,她看见虞昱的玄甲卫举着火把,照亮三皇子阴鸷的面容——他手中攥着的,正是从她妆奁里找到的丝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