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了顿营养少盐的饭菜,计较不了滋味,胜在其乐融融。
明天是周六,时静萤不愿今晚离开,趴在床边,“爷爷你不想我们多陪你一会吗?明天晚上,我还请朋友来我新家贺喜呢,贺乔迁之喜,我乔迁新居,爷爷明天手术顺利,也要沾沾我的喜气,从病房里乔迁回家。”
手背被轻轻拍了拍,爷爷笑容和蔼,“爷爷会的。”
时静萤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跟林翊楠出了病房,留奶奶跟爷爷两个人聊天,细碎的声音传来,奶奶的念叨声一如往常,关上门后再没了声响。
走廊上空调的暖风吹久,时静萤有些不适,她好像呆在沙漠里,被冷热交替酿甜的哈密瓜,皮肤都好像要变得干燥,裂出哈密瓜表面的纹路。
“如果我今晚要留下,能住在哪里?”时静萤问道,她脑子有些乱,话也说得颠倒,几乎是顺从本能。
于她而言,林翊楠几乎像叮当猫一样口袋里的百宝箱什么都有,也无所不能,让时静萤下意识觉得安心,开口询问,是觉得他一定有妥帖的回答。
“我带你去楼上。”林翊楠没有过多的回答,只是安静的领她坐电梯上楼,这层人很少,除了他们一家,时静萤没有看到过别的病人出入。
电梯很空,“叮”一声后,电梯内倒影着来人,女生眉宇之间笼罩着一抹担忧,蹙眉而耸起的哀愁,肩宽腿长的男人走了进来,按下电梯楼层。
房间似乎不少,一排过去,时静萤慢下了步伐,她无法判断哪间房间是空的,敲门打扰也怕失礼,“林翊楠,这些房间,哪间是空着的。”
“都是。”
“这么多间,全是空着的?”时静萤未免有些惊讶,她以为这家私人医院是这样考虑私密性,肯定是有专门入住的人群,不然斥巨资却空着,何尝不是一种奢侈。又怎么会空空如也?
林翊楠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之前一段时间有位明星好友来,不过只能住在在楼下,这层楼只有我,才有权限。”
林翊楠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张开双臂,优雅的行了个骑士礼,“任你挑选,la princesse(公主)。”他的发音优雅而流畅。
时静萤本来心情沉闷,闻言,心蓦然随之跳动,砰砰作响,再难平静。
打开第一间门口的一瞬间,摆放的家具,精巧点缀的摆件,都未来得及细看,时静萤映入眼帘的,是天鹅绒的绿窗帘。
“哇。”时静萤发出惊叹。
在时静萤学习弹奏苏格兰民谣《绿袖子》时,曾不小心念成绿柚子,还被好友调侃,是位吃货。时静萤不太理解那样一首曲子,与绿袖子有什么关联?
去搜索曲子的背景来源,某种程度而言,跟古诗中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有些像,只是《绿袖子》显然是惊鸿一面与“纵我不往,子宁不来”的有来有往完全不同。《绿袖子》这样的名字,不由得让她思考,那是一位什么样的美人。
她幻想的绿袖子,是斯嘉丽的绿裙子。
斯嘉丽的绿衣服总是那样精致,镶着花边的苹果绿波纹绸舞衣;绿丝绒滚边的荷叶边与褶边堆得波涛起伏,绿格塔夫绸衣服衬得她的淡绿眼睛都变深。
最经典的绿裙,莫过于那苍绿的天鹅绒窗帘改成的衣服。缎子衬里拆下来做衬裙,窗帘的花边镶裤子的边。腰间垂落的窗帘吊穗都是一种优雅,帽子上的饰羽使她精神抖擞,天鹅绒的苔绿色映得她眼睛,深沉出翡翠的颜色。
熨帖的紧身上衣显得她凹凸有致,裙箍把用料十二码的波浪形裙幅铺展开来,腰身和胸部之间深深凹陷下去的美丽弧度。美人端坐时,雪白的纤手交叉搁在膝上,显得端庄娴雅,美人移步时,宽摆的裙子款款摆动令人神魂颠倒。
可那双生机勃勃爱动的绿眼睛却露了馅,仪态没有眼神赤诚,掩盖不掉狡黠的机智。脚下无论是摩洛哥羊皮绿舞鞋,还是趿着缎带镶边的纤巧舞鞋,也不影响她大胆撩起绿裙一路飞奔。
时静萤站在窗帘边,闭着眼睛轻轻抚摸,满怀笑意的对林翊楠说道:“我看《乱世佳人》时,看到书中唱起稍稍走调的《绿衣服》,还曾经误会。”
“误会成绿袖子?”林翊楠语气中的疑惑很少,他知道时静萤曾经学吉他,也曾经在他面前演奏过绿袖子,那样的静谧安静,叫人忍不住流连。
“是啊,结果被人提出来的时候好尴尬,绿袖子是英国民谣。”时静萤自嘲时带着淡淡的微笑,提起往事丝毫不介意,“《绿衣服》是爱尔兰的爱国歌曲,狄昂·波西考特作词,英国统治爱尔兰后甚至不准他们穿绿衣服(爱尔兰国色)。”
时静萤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完全是对立面。我居然将二者混为一谈。”
林翊楠也只是低声笑了笑,“不知者无罪。你觉得这儿的装修怎么样?”
“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时静萤显然对这里很满意,“等明天早上,墙壁映得皎白雪亮,像冰淇淋蛋糕般光泽的洁白,红木变为家具的木头,也在阳光的晕泽下,酝酿出酒的深红。”
躺在欧式的纹路雕饰的摇椅应该也很惬意,床头的雕琢线条也有一种美式古典风格,
尽管不像法式的巴洛克风典雅,也不如洛可可风精致,却也是另外一种极为浓厚的贵族风格。
时静萤能看出来这间屋子的用心,看着床榻突然想到什么,不免叹气:“只是可惜下班就来了,来得匆忙也没有带换洗衣服。”
林翊楠轻轻咳嗽了一声,“其实,柜子里有。”
时静萤打开柜门,赫然是她喜欢的,斯嘉丽最经典的那条裙子,由窗帘改制的,不提款式,光是这颜色,这样的绿色实在典雅高贵,相当还原,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把这条裙子穿上。
林翊楠鼓励的眼神望向她,“穿上试试。”说着十分优雅审视的往外走,并且关上门。可没一会他就听到了时小萤的呼喊。那喊声急切,他也跟着焦急,当即将锁起的房间开锁出来,“怎么了?”
“我一个人不好穿,你帮我好不好。”
林翊楠只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时静萤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将自己的腹部尽量收缩,被林翊楠身影笼罩时,时静萤昂起的脖子轻微颤抖,温热的指尖蜻蜓点水般,偶尔不小心会触碰到肌肤。
林翊楠西装革履,微微俯身她已见得寻常,整个人半跪着,指尖翻飞,给她的鞋带系上蝴蝶结都让她恍然,好像被求婚一样。
更别提眼下,她看不见他,他的指尖却偶尔落在她的腰际,轻轻点过,吐息之间又不见人影,实在暧昧。
束胸的紧身内衣,缎带在林翊楠纤飞的手中,收了几寸并绑紧。时静萤转过身,裙裾拖起层叠的褶皱,在紧身内衣的束缚下,她挺着腰背,纤长白皙的脖颈仿佛天鹅般高昂,却兀自调侃:“这个裙子的裙撑真是好像鸟笼,我好像被关在裙子里的金丝雀。倒像是写出《绿袖子》的人生怕绿衣姑娘跑了,才做出这样繁复的裙子。”
“克里诺林裙的确有用鲸须、鸟羽的茎骨做轮骨,连接成巨大鸟笼状的裙撑,你说像笼住金丝雀的鸟笼,也算贴切。只是时小萤,有些鸟儿注定是自由的。”
绿色的克里诺林裙在时静萤的身上,半点也困不住她眼里狡黠张扬的美感,像猫一样,优雅、灵动,转瞬之间,侧眸的神色端庄,可下一秒,笑起的面颊又是那样活泼好动。
“时小萤,尽管我知道,在你眼里,被夸这件事已经俗套,可我迫切的需要向你表达我的诚实的想法,你的眼睛很像宝石,质地坚硬,每个角度都好看,会闪烁光泽的宝石。”
林翊楠很高,尽管他离她并不近,可当他弯腰时,时静萤觉得他近在咫尺,他伸出手,微微鞠躬,那是邀请的姿势,时静萤也默契的伸出手。
他亲吻了时静萤的指尖,温热柔软的双唇划过肌肤。“时小姐,愿意跳支舞吗?”
这样寂静安谧的黑暗里,她感受到自己心脏的响声让她心神不宁。时小姐,真是陌生又稀奇的称呼,由他喊来是那样的动听。
“林先生,你都没有放音乐,没有鼓点,我们跟着什么节奏跳舞呢?”时静萤学起他的语气,装作客气又疏离的问道,眼里的笑意却一点也不少。
“时小萤,容我提醒你,我牵你的手,把了脉搏,你的心跳声好快。”在时静萤泛粉的面颊微微底下的瞬间,他也微微低头,阴影将她笼罩,“巧的是我也是。”
心跳声做鼓点,心神合一的默契为指引,仿佛生而俱来。
“痛痛痛。”
时静萤踩了林翊楠两次左脚。
某人的优雅荡然无存,眼神幽怨的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利落的脱了鞋子,“我赤脚。”
裙摆荡动,两人跳完舞,时静萤在镜子前都忍不住转圈,起伏的褶皱都泛着一股优雅,“实在太好看了。只是快十二点了,难道今天晚上我得穿着紧身衣睡觉吗,那实在是酷刑,林翊楠,我没有找到别的衣服,别的房间还有衣服吗?能当睡衣的那种。”
“有。”
时静萤看他打开衣柜,却从边上又找出一条睡衣。
“我刚才怎么没看到,这条睡衣也是仿斯嘉丽的吧,真好看。”时静萤欣喜接过,睡衣也是镶金边的绿天鹅绒裙,袖子开叉便于手部活动。
“青青子衿”是子衿先秦·《诗经·郑风》
《绿袖子》苏格兰民谣
“《绿衣服》爱尔兰的爱国歌曲,狄昂·波西考特作词”以及衣裙克里诺林裙来自《乱世佳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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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