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静萤斜靠在车上昏昏沉沉,林翊楠一直觉得时小萤陷入某种困倦时,有种奇异的状态,就像喝醉酒的人醉醺醺的,时小萤困倦时也是“困醺醺”的,茫然于这个世界不真实的感觉。
从慕斯年家出来后,时小萤就懵懵的,只是上车这么点距离,走路都飘,一上车更是神思倦怠,恹恹地,依靠在车窗边,等待红灯时,时小萤好像已经睡着。
霓虹与路边灯光,如同渔网将光影割裂,鲜亮的鳞片光斑破碎在时小萤的脸上。
林翊楠放慢了车速,尽量开得平稳,车已经停了很久,时小萤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林翊楠解开安全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车外昏黄的路灯也随之被邀请进来,暖色调笼罩了时小萤昏睡的面庞。
林翊楠自小被艳瘦肥环,各类美女环绕,可真叫他觉得能称得上漂亮的人少之又少,持靓逞凶的美人,个性鲜明,眉眼都有股弯刀般凛冽的漂亮,温柔得叫人沉溺其中的绕指柔。
对于旁人他总是是这样迅速的概括,可是时小萤,他竟很难去形容,语言都苍白得寡淡,她哪里都好,很好很好。
时静萤在他眼前,像冰淇淋美人,近乎于玉的润泽感,融化流动的冰淇淋奶油,来不及吞咽在唇边,就要蜿蜒黏手。
时静萤利落的下颌线,切割如宝石质感的冷硬,更像冰淇淋内部结晶的冰颗粒。她笑与不笑更是气质迥然,简直是又甜又酷的冰淇淋美人。
林翊楠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带着喊她的名字轻柔,都带着一股克制,“时小萤,我们到家了。”
时静萤的眉心轻皱,但又困倦得睁不开眼,反而一脸信任林翊楠,自然而然的张开双臂,嘟囔了一声:“抱。”
林翊楠的笑容变得无可奈何,轻轻在她的耳边低语,趁人之危,“要我抱,我可是要收报酬的。”
时静萤却没了反应,林翊楠将这视为一种默许,轻手轻脚的环上她的腰,靠得近了还能闻到她柔顺发间馨香,林翊楠有些贪恋这股味道,时小萤还自然而然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炙热的气息吞吐在他耳畔,激起一阵红,柔软的唇更是若有似无的碰撞,牙齿慢条斯理的碾磨,沉吟沙哑的话却让林翊楠无奈,“醋呢?”
意识到时小萤恐怕是困懵了,把他热腾腾的耳朵当作饺子,要吞咽一颗。
他又好气又好笑,想与时小萤辩驳。
那双漂亮的眼睛虽然睁开,纤长的睫毛挽着帘,若有似无的。
林翊楠几乎看痴了。
当时班上有个男生擅长水墨画孔雀,愣是把他爷爷教他要学习的技法,那点子墨水都洒了出来,夸时小萤的眼睛是“清眸,色破墨”。
林翊楠难得听他口出珠玑,泼墨山水画听得多,这个听着拗口,色破墨,还回家专门了解,原来画孔雀是石绿破墨色,渗化融为一体,拐着弯的夸时小萤好看。
她困倦得垂拢睫羽,沉沉地,放任眼睫翕动,像闭拢的花不愿此刻凋落。又黏黏糊糊的,倒成一滩软绵缠人的棉花糖,窝在他的怀里。
林翊楠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小心翼翼地把她横抱起来,时小萤在女生里算得上高挑,净身高一米七,他抱进怀里,又觉得时小萤可爱,她睡颜恬静,叫他不敢打扰,轻手轻脚的乘电梯上去,哪怕电梯到了楼层突然响起的声音都如同惊雷。
生怕吵醒了她。
林翊楠把被子掖好,时墨没靠在枕头边,蹭着她的脑袋。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半晌,错愕地晃了晃眼珠,翕动唇际,后知后觉自己唐突。
目光却安静停留在了时小萤的唇畔,夜凉如水,他的喉咙却干涸得滚烫,兀自散法馨香的唇瓣离自己不过方寸,只要俯身低头,他就能吻到。
时小萤均匀的呼吸声,散散地吹来的凉风,还是靠得太近了,他猛然往后退了几步。时静萤翻了个身,自然而然的把时墨没抱进怀里。
在这个隐秘的夜晚,林翊楠落荒而逃,洗漱换了柔软舒服的睡衣,心跳声依旧惊涛骇浪,在月光中合眼,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浅眠入睡,嘴角尚且挂着一点愉悦的弧度。
时静萤第二天看着嘴角挂着笑的林翊楠,只当是他工作进展顺利,她也猜不到其他愿意,也不知道眼前这位笑着的甜是昨夜窃来的蜜。
只是她今天检测时,总觉得检测的样品变了很多,之前大多都是五谷杂粮,零食饼干,现在倒是多了很多不一样的,诸如速预素,CNP西恩普肌酸,贝斯凯DHA藻油。
时静萤看着新奇,又惦念在医院的爷爷,也是心有挂碍,不得展眉。
慕斯年看见了,还不免询问,“看你今天总是皱着眉,碰上什么麻烦了?”
时静萤笑容也没有以往明媚,浅淡的笑容挂在嘴上也没有几分快乐可言,反倒像是一种勉强,“最近检测的样品都好像变了,看起来像是跟医院相关,也可能是因为我爷爷住院的原因。”
慕斯年有些哑然,未曾料到会碰到这样的情况,他有些手足无措,病人也不适合吃大餐料理小蛋糕,营养餐一类的实在是他的短板,所以眼下他只剩下了口头安慰,“你宽心一些,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时静萤轻轻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慕斯年张唇,想再开口,搜肠刮肚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可说,医院里无常是寻常,他也不是医生,说什么漂亮话都没有用,要让时静萤彻底放下惦念,他并没有这个能力,只能说几句干巴巴的几句话,以美好盼望与祝愿作为结尾,希望她能稍许宽慰。
“如果甜点、小蛋糕、面包能治愈你的焦虑跟担忧就好了。”慕斯年皱眉无奈。
“怎么没有,法棍就可以做到。”
“你是说一闷棍下去,人都晕了,什么都顾不上了。那样也不算,焦虑与担忧这样如影随形的东西,哪怕人昏迷着,也会跟进梦里的。那是一定逼迫你需要直视的东西,梦里也不例外,只会更**,搞不好还得叫你耗费心神做一场噩梦。”
“你说得实在有道理,心急如焚大概就是这样了。”
时静萤心中有些乱,自己呆在医院也坐不上什么,不如相信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奶奶呆在爷爷身边,他就是最心安的,无论有多少精密的仪器检测指标,技术精湛老练的医生,照顾精细的高级护工,都比不上她奶奶的念叨,老爷子习惯了这么些年,骤然少了都觉得不安心,成天念叨着。
时静萤想了想,今天晚上还是得找爷爷奶奶一起吃个饭,哪怕她一起跟着吃营养餐,也比呆在家里心不在焉的好,也不知道爷爷明天那场手术是否一切顺利。
时静萤担忧得比当事人还紧张。
爷爷安静的拿着木梳,慢条斯理地梳理这银白的发丝,那是岁月流经的痕迹。
乌黑的头发被岁月侵蚀流白,他从一开始惊讶爱人的脸上开始爬上皱纹,到后来习惯皱纹就像她新长的痣,在他眼里有种别样的好看。岁月的洗礼,她却更温和从容,看着她的笑容都仿佛能从其中汲取力量,也变得静下心来。
“这么多年了,要是明天手术不成功,你有什么打算。”他有些没有底,做生意再怎么样一条路走到黑,单枪匹马的他也不怵,可上手术台这样的事,就怕身子骨不行了,撒手人寰。
“给你打理头发,刮胡子,给你煮一杯你爱喝的豆浆,其他的我没想过。”奶奶的神色自若,还不忘念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那不靠谱的老二,找了个什么样的女人,万一那个不孝子要再婚,我不做他婚礼上的高堂,我也不认他,你可不能留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奶奶叹了口气:“我们都老了,是时间里的旧人,日新月异,是孩子们的新天地了,我已经是个迟暮老太太,你得守着我。”
“怎么会呢。”爷爷轻轻拍了拍奶奶的手,把手细心的放进掌心,“我们都好好的。你不是喜欢山茶花,等我出院了,给你种好多,摘一朵簪在你鬓发上,肯定好看。”
时静萤携林翊楠,捧着一束清新小花,摆放在病房里反而显得日常一下,在家里时,奶奶也喜欢莳花弄草,角落都是她打理的痕迹,花草繁茂,时常能看到奶奶拿着小喷雾洒水。
会对林翊楠寡淡的院子下手也是收到奶奶的影响。
林翊楠调笑着开口:“原来是家学渊源啊,自从你打理了我的院子,一个小区的人打招呼的都变多了,之前我们小区高冷的住户会被迫社牛跟人打交道还上因为养了只金毛,没想到有一天我是因为院里的花跟人打交道。”
“多好呀,我种玫瑰,你院子留香。”时静萤轻轻笑了笑,“分明该好好谢我。”
“你说的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林翊楠说得诚恳,可语气里泄漏出的笑意反而削减了诚意。
惹得时静萤无奈,“你真是好敷衍。”说着转头去帮忙做营养餐的奶奶,却看见她摘下老年眼镜,擦拭着。
奶奶这是哭了?奶奶的举动变得匆忙,看到时静萤来,笑得温和,眼里的泪光却藏不住。
“你呀,怎么悄没声就站在我身后了。”
“您在家也很少下厨,都是阿姨在忙,我来当然是帮忙啊,出门在外,大多数是我自己烧饭,自力更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