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小白龙为何死缠烂打[西游] 第8章 小尾巴

“我们终于可以结婚了，这样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分离，能一直在一起了呢。”女人开始笑起来，笑声里透着浓厚的怨气，令人不适。

可她却完全不自知，笑声逐渐变大，已经止不下来了，微笑逐渐演变成夹杂着眼泪的怪笑，一边笑一边不断掉落着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我拧了一下眉，压下自眉心而来的隐隐抽痛，突然道：“准确来说，我并不是来祝福你的。”

清允停下了笑，脸色黑沉下来，倏然转过头来直视着我，眼珠由黑转红，好似要滴出血来。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眼珠诡异地一动不动，倘若我是一个正常人，那我现在恐怕已经被吓死了。

清允压低声音，厉声质问：“你是来跟我抢鹤轩的吗？你想把鹤轩从我身边夺走，让他属于你，是吗？”

…好一口无端的大锅盖在了我头上。

我抽了抽嘴角，内心有些无语凝噎：“我对你的鹤轩没兴趣。”

清允却还是狐疑地望着我，用双手搂抱住鹤轩干枯的身躯，把敌意展示得淋漓尽致，令我万分无奈。

我将乔白放在地上，举手投降示意，又轻扫了一眼只剩一口气的鹤轩，道出来此的真正意图：“我只是想问，鹤轩他本人知道这件事吗？”

清允视线一顿，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含糊过去：“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你只需要祝福我们就好了。”

她这个态度让我心中的猜测落实了七八分。

我神色自若，露出善意的笑，好心劝诫道：“清允，凭我对鹤轩的了解，他大概是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生死有命，你明明只要等他投胎转世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如此纠结在这上面呢？”

“而且，在鹤轩不知情的情况下，你与他定下阴婚，这有违道义，会加重你身上的怨气，你的寿命也会缩短，你们又能相守多久呢？这是百害无一利的做法。”我冷静地分析，声音温沉如水，当真希望她能认真听进去。

“没用的哦。”一直保持着默不作声的绾清蓦然开口了。

人偶娃娃发出几声怪笑：“嘻嘻，我早就劝过她了，但她一点也听不进去我的话，非要为了一个男的牺牲掉自己的半数性命，真是愚蠢呢。”

在人偶娃娃说出这话时，抱着她的女人眼中弥漫起黏稠阴郁的黑气，一错不错地盯住鹤轩，像是随时准备扑上去，用利爪撕裂鹤轩的皮肉，将他吞吃入腹。

在鬼界，吃人是被默许的。

“绾清。”看出绾清的目的，清允立即站起，用身形遮挡住鹤轩，大红色的嫁衣同流苏一起煽动起来，像是蝶衣振翅。

呜呜的风声从门窗缝隙中传入进来，宛若鬼魂的呜咽哭泣声，加剧了室内的焦灼氛围。

人偶娃娃啧了一声，堪堪收回视线，有些气急败坏地怒道：“为了一个男人，你不仅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要撕破我们的姐妹情谊，跟你做姐妹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一甩袖子，气愤地走出屋外，却并没走远，站立在门前，替清允守着房子，时不时发出几声稀奇古怪的可怖笑声，恐吓着路过的那些孤魂野鬼。

“鹤轩…鹤轩…”清允不再理会我，半趴在鹤轩身上，握住鹤轩的手，与那枯得不成样子的“骨头”相握，一边爱恋地摩挲着鹤轩的脸颊。

她是个为爱而痴迷的女人，脑子里只装着这一个东西，再装不下其他。

这在外人看来可笑至极，可她却并不在意他人的想法，只想与眼前这个人长相厮守。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劝诫，清允都不会听进去我所说的话，她已经失去理智了。

我移开目光，一手牵着小黑犬，另一只手牵住乔白，低低道：“走吧。”

我已经许久没来过世外桃源了。

我不是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在这里，大鬼可以名正言顺地欺辱小鬼，吃掉人数最多的厉鬼会被万鬼所追捧，拥有着崇高的地位，肆意地挥霍，纵情享受。

绝大多数厉鬼生前都很悲惨，被人类所排斥，从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死后他们便报复性地贪图享受，压榨着那些小鬼，我不好评价这种行为，只知自己并不喜欢这样。

“乔白，你要跟我一起离开吗？”我站立在闹市外，忽然向乔白发问，“这里不适合你这种小鬼，你应该经常被欺负吧，不如跟着我一起离开，去我那里住些时日吧？”

“我的住处虽然不是什么宽阔的宫殿，但容纳我们两人也是够的。”我揉了揉乔白的头，神色变得柔软，“那里不会有人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他们不敢来打扰我。”

我并不是在吹牛。

虽然我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弱鸡，但其实我也是一只厉鬼，还是那种杀了数人，在地府统计名单上名列前茅的厉鬼，怨气大到难以消除，一般没几个鬼敢惹我，除非他们想自寻死路。

乔白转动着眼珠，黑黝黝的眼珠在眼眶中古灵精怪地乱转，问：“灵若，你是不是快死了？”

我噤声，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为什么灵若你明明是只大鬼，却跟那些大鬼一点也不一样呢？”乔白用单纯的表情吐出残忍又冷酷的话，“你明明可以凭借你的实力，吞吃掉那些根本不配活着的小鬼，来延长你的寿命，为什么你却不愿意做呢？”

乔白抓住我的手腕，眼睛亮晶晶的：“这很简单啊，反正那些鬼都打不过你，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浪费生命，灵若，你去吞吃掉那些小鬼吧，我可以帮你。”

他的眼睛里反射着光线，好似明月一般闪亮，配上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娃娃脸，看起来就像孩童一样无辜又单纯，令人禁不住生出爱怜之情，想要将他抱入怀中亲上两口。

可这样的孩童，却是杀害了数人的杀人凶手。

我没想到自己也会被这样的外貌所欺骗，这才猛然意识到，乔白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孩童，他生前凄惨，也没上过学，便沦为来孤魂野鬼，又怎会拥有正常人该有的怜悯之心呢？

“我不想吃掉那些小鬼，乔白，我们没有剥夺他人性命的资格。”我尝试着教导他，与他对视，“如果弱小就代表不配活着，那婴儿在出生时就该死掉了，你懂吗？”

乔白似懂非懂地望着我，黑色的眼瞳纯真无辜，也不知是否听明白了我想表达的意思。

他忽而勾起一抹可爱的微笑，抱住我的胳膊，语气软乎乎的，撒娇道：“灵若，我要去你家，我要跟你一起住，我们一起睡觉——！！”

这种转移话题的手法，还真是娴熟。

敖烈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乔白，在内心对其做着评估。

他从乔白身上感知到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危险性。

这种危险性很轻，可有可无，好似根本不存在，常人都会被乔白的外貌所欺骗，在对方刻意操作下忽视掉这种危险性。

自从成为菩萨后，敖烈比常人灵敏了许多，他在最初见到乔白时，便注意到了这一点。

“灵若…”他总觉有哪里不对，出声去唤灵若，打算提醒她，却被乔白所打断。

“灵若——！”乔白像只小猫咪一样，狡黠地向我眨了眨眼睛，声音轻佻，甜声道，“你好久没来这里啦，就在这里先留一会吧？我知道很多好玩又有趣的地方哦，我想跟你一起游玩——！！”

他很会拿捏人的心思，将眼帘微微垂下，装出一副纯真又可爱的样子，嘴巴裹了蜜似的甜腻：“因为我很喜欢灵若，我想跟灵若去很多好玩的地方！”

我心都要化了。

我再次抱起乔白，亲昵地蹭了蹭他软软的小脸，宠溺地问：“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啊，这是跟谁学的？”

“才不是学来的呢，我说的都是实话。”乔白嘟了嘟嘴，哼唧了一声，抱怨道，“你居然不相信我，我伤心了，不喜欢你了。”

“好好好，我向你道歉。”我连忙应道，“你想去哪里？”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抱着乔白往前走，徒留敖烈这个不速之客在身后。

我本也没有必要管他。

他擅闯入我的家里，又自作主张地跟着我来到世外桃源，我能跟他说几句话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敖烈干巴巴地站在小巷里，一阵狂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却没他此时的心脏冰凉。

他吞咽下一口唾液，将复杂的、不断翻涌的情绪给压了下去，故意忽略掉灵若不欢迎的态度，恬不知耻地再次跟了上去。

他再次收获到了令人火大的挑衅。

那个奇怪的少年抱住灵若的脖子，对他做了个鬼脸，又比了个中指，扬起下巴，露出洋洋得意的嘴脸，用唇语说。

“快滚吧，丧家犬。”

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敖烈垂下眼睫，将怒火强行摁压下去，等再次抬起头时，他已整理好心情，又恢复成之前可怜又委屈的模样了，低眉垂眼的模样令人无法拒绝。

他乖巧地跟在灵若后面，就像个小尾巴。

我叹了一口气：“你到底要跟着我多久？”

敖烈小声道：“…不可以跟着你吗？”

我斩钉截铁：“你在说什么废话，有个跟踪狂一直跟着你，你会同意吗？”

敖烈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要…要是那个人是你，我是可以接受的。”

他末了又补充一句：“…与其说可以接受，倒不如说我很乐意。”

我不乐意。

我停下脚步，对着敖烈的小腿重踹了一脚：“你有病？我干吗要跟着你，我又不是变态。”

敖烈倒退了几步，也没回话，只是瞪着一双眼睛望着我，我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也不愿再管了。

他爱跟就跟吧，反正我不会理他。

我正式迈入闹市。

一进入闹市，嘈杂的声音就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了。

——售卖东西的吆喝声。

“都来看看，这可是上好的人肉，我们店里的厉鬼特意打来的，据说有保住容颜的功能，只要你能付上与之相应的宝物，我们就卖给你！家人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红灯区招揽客人的声音。

“这位小哥，不如进来看看咯？鬼生苦短，不如把握住机会，在短暂的时间里纵情享乐，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这样灰飞烟灭的时候也没什么遗憾。别害羞啊，来看看嘛～”

——以及，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欺凌声。

“臭小鬼，你刚成为孤魂野鬼才多久？居然敢这么跟我们大哥说话，你是活腻了，想提前魂飞魄散是吧？既然如此，那不如把你的寿命献给我们老大吧，你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明明已经成为鬼，他们却还是未卸去身为人类时的卑劣性格。

说到底，鬼和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驻足停留，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直直地指向小巷里的那两人，拔高音量，声音平稳：“他们要鬼吃鬼咯，你们不去阻止他们吗？”

喧闹的闹市刹时安静下来，所有鬼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齐齐向那两人看去，呈现一种诡异的死寂。

那两人成为众鬼的视线焦点，难以言说的恐惧感从他们背后攀升起，令他们实打实地咽了一口唾液，额上掉落下几滴汗液来，瞳孔一震。

我继续无波无澜地添油加醋：“哇——他们是想夺走那只鬼的性命，延长他们老大的寿命哎，真是残忍啊，估计之后他们也会把目标指向其他鬼吧？难道说他们之后要把目标面向全体鬼，偷偷袭击吞吃掉其他鬼吗？”

“啧啧啧，那我们大家都要成为他们老大的口粮，彻底灰飞烟灭，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呢。”我假意抖了抖肩膀，装作十分惊惧的样子，“他们是把我们当成了储备粮吗？”

因为没有来生，绝大多数鬼是很害怕死亡的。

他们对死亡有着远超乎人类的恐惧，因此，他们会对此十分敏感。

同样的，因为鬼界没有充足完备的法律，他们对待同类会采取一种较为严酷的处罚方式。

运气好的话，他们只会被驱赶出去。

但如果运气不好的话。

——所有鬼会联合在一起，名正言顺地将触犯共识的罪鬼给拆吃入腹。

这也是一种延长寿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