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难猜 第3章 心烦意乱的下雨天

程瑜把两条南瓜放厨房土豆筐子的旁边，再把小番茄倒一大不锈钢盆里洗了，捞出一半放果盘，捞出一半放冰箱。

他这叮咚哐啷地在厨房里一顿忙活，程女士和陈先生就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见他扭头看过去，默契地讪讪地别开眼。

程女士说：“今年家里的收成真不错。”

陈先生说：“是啊，我看这番茄都又大又圆。”

程瑜抓了颗丢嘴里，面无表情地嚼：“外婆给的是圣女果，不是普通番茄。”

他端了果盘跨出门，他爸妈就和门神一样，一左一右跟在他后头。

他放下果盘坐客厅长沙发的中间，他妈顺势坐他右边，他爸顺势坐他左边。

“儿砸，你这糟心事儿，连你外婆煲的鸡汤都没法调理好吗？”程女士担忧。

“实在心情不好，咱们就请一个星期的假休息。”陈先生关切。

夫妻俩都眨巴着一对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程瑜左右看了，心里那点儿郁闷消散了不少，但气还堵着，只是不想让父母担心，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他没跟父母说他心情不好是因为俞呈，虽然爸妈都很理解他，也都很想为他排忧解难，但这事儿着实不大好意思说出口，抛开超能力要素不谈，他总不能跟爸妈说我其实是在和俞呈赌气，谁让他不打招呼地走，又不打招呼地回来。

说出口显得他特别小心眼儿，他才不小心眼儿呢，他大度得很，肚里能撑航空母舰。

“好了，妈，爸，”程瑜一手揽过妈，一手揽过爸，“你们再磨蹭，就错过今晚的黄金档了。”

爸妈都有在黄金档看剧的习惯，他一提起，爸赶紧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他趁机起身：“我先洗澡回房间看书，小番茄还挺好吃的，你们多吃点儿啊。”

程瑜往房间方向走，身后响起了电视机的嘈杂，看来他糊弄过去了，不过……

“爸，明天早饭能不能给我多做一些。”他回过头，装作不经意，“明天上学，我和俞呈一块去学校，我给他带点儿。”

“俞呈回来了？”爸妈齐齐地抓住了重点。

看来他们的情报工作果然没做到位，程瑜失笑：“人家都回来一个星期了，还住咱家楼上呢。”

“这个星期，我和你爸都没怎么见过他，小区里的老人家们也没说起。”程女士疑惑，“你知道的，你穆奶奶、胡奶奶她们没事就在小区里溜达，这边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了她们。”

“可能是俞呈上学，每天早出晚归，所以你们不知道吧。”程瑜帮俞呈找补，他心里清楚得很，俞呈这一星期也没去上学。

程女士扭头就给丈夫下达指令：“那孩儿他爸，你明天就多做点儿烙饼，他俩都爱吃这个，我俩继续喝粥养生。”

“好，我再榨两杯果蔬汁，光吃烙饼太干了。”陈先生点一点头，更加合理地安排早餐菜谱。

程瑜紧接着补一句：“我的不要胡萝卜，拜托拜托。”

“你这话说的，哪次给你弄了胡萝卜？”陈先生佯装嗔怪，“赶紧去洗你的澡，别耽误我们看电视。”

“好的，长官～”程瑜略略地敬了个礼，扭头进了房间。

他靠着门板舒了一口气，手却下意识握成了拳。

俞呈这混蛋，到底在搞些什么？

*

程瑜是被雨声吵醒的，看一看闹钟，才早上五点半。

他们七点过十分开始早自习，他骑车二十分钟能到校，所以六点半起床都来得及。

但这会儿硬要他睡他反而睡不着了，干脆换衣服起床，刷牙洗脸，一通收拾结束后，蹑手蹑脚地跑到阳台，就着那点熹微的天光，打起了他之前向俞呈爷爷学习的太极拳。

一年前，俞爷爷意外离世，俞呈也在丧礼结束后搬走，那时候距离中考仅三十四天。

程瑜初中和俞呈在同一学校，不同班级，也是楼上楼下的关系，在三十四天敲不开俞呈家门，三十四天没见俞呈来班级上课，程瑜终于认可了父母的猜测：俞呈被他在省会的父亲接走了。

其实程瑜知道自己不是很聪明，聪明的话，他会做出中考数学最后的大题，聪明的话，他会在第一天敲俞呈家门敲不开的时候学会放弃。

但没办法嘛，世界上不聪明的人更多，程瑜只是恰好在那大多数里。

所以他现在还为俞呈不搭理他生气，连昨晚摔跤擦破皮的位置，都被气得不疼了。

只是看在俞爷爷的份上，程瑜短暂地不气了，程瑜小时候开窍晚，到三年级还是班上垫底，小学时代遇到的所有老师里，只有俞爷爷和程女士不嫌弃他笨。

程女士是一名光荣的小学老师，俞爷爷也是一名光荣的小学老师，他们二人是师徒，程女士教俞呈那个班，俞爷爷教程瑜这个班，算是互相交换人质。

再加上他们两家住得近，程瑜带着俞呈回外婆家的果园里乱窜，俞呈也带程瑜在俞爷爷的书房里找连环画，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俞呈把程瑜的外婆当外婆，程瑜也把俞呈的爷爷当爷爷。

俞爷爷下葬的那天，只他和俞呈哭得最凶，他是嚎啕，俞呈是抽泣，大人们的悲痛都平静无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程瑜瞥见俞呈的父亲，那中年男人的脸上不是平静的悲痛，而是冷漠的淡然。

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后来听爸妈说俞呈被他父亲接走，那种不对劲的别扭转变成了不安。

程瑜跟爸妈谈起过他的这种不安，但爸妈也没办法，程女士当时抱歉地告诉他，他们没有俞呈父亲的联系方式，所以无从得知俞呈的现状。

“我参加工作后，和俞老师成为同事，这么多年没听俞老师提起过他儿子，哪怕他后来把俞呈带在身边，念叨最多的也是俞呈，在他葬礼上，我才第一次见到他儿子。”程女士说。

程瑜这才稍稍打消了担忧的念头，他开始祈祷，祈祷俞呈搬去省会也能够平安喜乐。

这是傻人惯有的做法，傻人有傻福，程瑜笃信这一点。

*

程瑜一套拳打完，外边的雨没有停，吹进阳台的风冷飕飕，但他身子暖洋洋。

这会儿陈先生已经起来了，揉着眼睛走近阳台瞅了他一眼，而后见怪不怪地转身进厨房，和面拌馅榨果蔬，一套动作下来比他的太极拳还行云流水。

这做了十几年早饭的人就是熟能生巧，程瑜偷摸溜进厨房，陈先生正在进行烙饼的项目，灶台的另一边放着洗好榨汁用的小番茄，他捏了一把在手里吃着玩儿。

陈先生的职业是个体修理工，谁家厕所堵塞、门窗老旧、水龙头漏水、电灯泡换新，都可以打电话请他上门修理更换，所以相比程女士和程瑜，他一天的时间相当自由，有人找就背上工具包开着小电驴出门，没人找就在家里把该洗的洗该刷得刷。

当然程女士会和他分担家务，如果程女士不当班主任的话，工作没有那么忙碌。

也许是生活中的琐事他们俩都共同分担，遇到大事也是有商有量，程瑜有记忆以来，没有遇见过他俩吵架脸红的时候。

有他俩作为后盾，程瑜做事也游刃有余，不管会遭遇怎样的闭门羹，他都会先敲门试试看。

所以他现在已经准备好待会儿拎起早餐，敲开楼上俞呈的家门。

陈先生烙完了两个饼，觉察到程瑜这仓鼠已经偷吃掉半盆小番茄，叫了两声哎呀。

“剩下的半盆只够榨一杯番茄汁了。”陈先生说，“另外一杯就榨胡萝卜汁，你最好在我烙完下一个饼前，削好一个胡萝卜。”

程瑜不喜欢胡萝卜，但谁让他吃掉了半盆番茄，嘴上怎么都不愿意，手里的动作倒迅速──擅长给厨师打下手，是他的一个优点。

反正榨好的胡萝卜汁给俞呈喝，程瑜很会打算盘。

*

因着外头还在下雨，程瑜套上了之前妈和小姨一块逛街给他买的小黄鸭雨衣，她俩对这件雨衣评价极高，程女士称赞雨衣的防水，小程女士称赞雨衣的设计。

雨衣是透明底，只帽子袖口和衣摆的边缘有一圈嫩黄色，上面横七竖八印了数不清的小黄鸭，程瑜只希望待会儿俞呈开门，看到他这副打扮的样子不要一秒笑出来，缓两秒笑都是对他们多年友谊的尊重。

他吃过烙饼喝完番茄汁，拎着老父亲打包好的另外一份早餐，蹬蹬地跑上了楼。

为了不大清早扰民，程瑜选择按门铃，可门铃没动静，是没电了，俞呈忘记换电池。

于是他改为了敲门，现在是早晨六点四十五，如果俞呈要上学，这会儿也该起来收拾了。

他敲了三遍门，里头没有拖鞋响动的声音。

或许俞呈去学校了呢，他也和程瑜一样起得早。

程瑜敲了第四遍门，确定里面没有人开，转身下了楼，再不下楼，他也得迟到了。

下雨路上湿滑，程瑜骑车半个小时才到校，那时候早自习刚刚开始，他踩点进门。

身上的小黄鸭雨衣没来得及换下，程瑜进门就遭到熟悉的同学吹口哨调侃，已经站在讲台上的老班拍了拍桌子，严肃中略带调侃：“程瑜，你又踩点上课。”

教室里瞬间充满快活的空气，程瑜边把雨衣帽子取下，边讪讪地笑。

他把带来的早餐放俞呈桌肚，俞呈桌肚里已经塞进去这一周积攒的各科试卷。

程瑜脱了雨衣搭在俞呈的椅背，反正俞呈又没来上课，他的课桌椅就是程瑜的课桌椅。

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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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烦意乱的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