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吐症,是一个很扯淡的病症。
可程瑜随时随地变出来的反季节桃花,又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俞呈跟程瑜相熟,自然不会为这点违背常理的事情感到害怕,反而出于某种私心,向程瑜讨要那并不寻常的桃花。
但这桃花会危及程瑜的性命,俞呈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要找到程瑜暗恋的人解救程瑜,这事便无端地成了一块石头,压在了俞呈心口,令他近乎喘不过气。
他连围绕在程瑜身边的普通朋友都受不了,更别说忍受一个将要和程瑜共度一生的亲密爱人——这也是他打定主意想要自.杀的原因之一,他站在那个孤寂的看台时便意识到,他和程瑜不可能以后的日子里还像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未来的某一天,程瑜身边必定会出现这样的人,他就算有程瑜发小的名头,本质上也和那群普通朋友别无二致。
程瑜说他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但他并不是程瑜唯一不可替代的某个人。
俞呈都说服自己不要计较这种事情了,他一个短命鬼,把这些龌龊心思妥善藏好,也算是给程瑜积德。
但没想到程瑜竟然患上了这样棘手的病症,换句话说……俞呈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水,心有不甘地承认,程瑜心里已经出现了那样一个不可替代的人。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程瑜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又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身边不缺朋友,肯定也不缺喜欢他的人。
俞呈甚至能够笃定,程瑜喜欢的那个人,肯定也会喜欢程瑜,只要程瑜好好告白,他能得到那个吻简直是轻而易举。
虽然吻嘴唇有点太超过了,但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俞呈相信被程瑜喜欢的那个人会为程瑜义不容辞,毕竟程瑜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仿佛那冬日午后的阳光。
谁能不喜欢阳光呢,哪怕是阴暗生活在角落里的蘑菇。
俞呈感受到被自己隐匿的那点私心,此刻正被淅淅沥沥的冷雨浇灌,争先恐后地于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上生长出腐烂的真菌,他不想辜负程瑜的友善,也不想辜负程家长辈的关爱……可是,可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在陪伴程瑜的那些闹闹腾腾、欢欢喜喜的时光里,他无数次看向程瑜浅色的藏不住心事的眼睛,那眼睛里倒映着他自己,他在程瑜眼中并没有**阴郁,而是鲜活明亮,是他这个年纪最好的模样。
准确说来,他也不是喜欢程瑜,只是在意程瑜对他不加掩饰的偏爱,他这样缺爱的人,理应拥有一点点爱就能得到满足,可真正拥有了爱,又贪得无厌不知满足。
他迟早会拖累程瑜的,所以他能为程瑜做的事情,不是帮助程瑜寻找暗恋对象,而是在自己卑劣心思彻底掩盖不住之前远离程瑜,不然他一定会毁掉程瑜的暗恋对象,也一定会毁掉程瑜。
不甘心啊,不甘心,他这样要死要活的人,本来就不该拥有这样的情绪起落,他该平静地干涸,平静地枯萎,平静地死去——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程瑜将心里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留给其他的人。
明明他很早就来到程瑜身边,他也只是被迫缺席了一年,凭什么程瑜喜欢的人不能够是他呢?
*
俞呈也没有料到自己有那么强的行动力,不顾后果地忽然吻了程瑜嘴唇,他没有吻错位置,但那桃花还是肆无忌惮地在程瑜怀里盛放,阻隔了他继续想亲吻下去的心思。
程瑜是温暖的,在这样微凉的仲秋夜,他裸露的肌肤,他的嘴唇,无一例外如燃烧的火焰。
俞呈并不害怕被灼伤,他甚至希望越滚烫越好,这样会有效蒸发掉他心里的冷雨。
可程瑜的暗恋对象果真不是他。
对那桃花一向爱不释手的俞呈,头一次对它们生出了些怨怼的心思,但他面上还得装作无事人,拿捏出一副很关心程瑜安危的嘴脸。
他又一次向程瑜说了违心话,大言不惭地说,把他当成暗恋对象,程瑜获得亲吻的概率最高。
这么拙劣的骗术,程瑜竟然相信了,程瑜对自己的魅力和人缘这么没有信心吗?俞呈替程瑜默默懊恼。
当程瑜说出他们无法再做朋友时,俞呈心里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松快,但他还是笨拙地向程瑜保证,解除这个诅咒后,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他都不会离开程瑜。
程瑜答应了,提出了当他暗恋对象的第一条标准,他喜欢和他一样有活力的人。
果然如此……俞呈想,程瑜才不会喜欢他这样丧气的人。
但为了拯救程瑜,俞呈一口答应,不就是充满活力吗?就算是演,他也能演得让程瑜心服口服。
*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程瑜把俞呈摇了起来。
举头三尺的神明作证,平时程瑜自己这么早都起不来,还让俞呈喊他,才没一次次地错过清晨的闹铃。
但这是俞呈证明自己有活力的第一天,所以俞呈被程瑜拉去绕着外婆的房子跑圈,他是心甘情愿的,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懈怠。
还好程瑜顾及到他身体,采取的是慢跑训练,跑一会儿吃块巧克力,喝口淡盐水,不知不觉东方的鱼肚白转亮,赵阳于晨雾中喷薄而出。
“感觉怎么样?”程瑜拎着运动水壶,汗津津又亮晶晶地问。
俞呈喘着粗气,感觉着口中的巧克力一点点散发甜蜜,咬牙切齿地说:“还可以再来两圈!”
再来两圈倒是不用了,外婆端着喂完小鸡的铁盆,用手拍拍盆沿,像呼唤小鸡一样呼唤他俩:“冲个澡,洗把脸,先去吃饭。”
“外婆,今天有没有我们能帮忙的活儿?”程瑜积极地举手发问。
“你们吃完饭,去地里收几捆稻草回来吧,然后把稻草放天台晒干,顺便把我晒在天台的稻子翻一翻。”外婆笑眯眯地布置任务,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客套和生分。
她把俞呈也当作自己的外孙。
这一点让俞呈不免脸红,他享受着外婆的好意,却要叛逆地和她疼爱的外孙谈恋爱。
俞呈对流言蜚语并不在意,可当这种流言蜚语疑似会伤害到程瑜的家人时,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动摇——他和程瑜是同一个性别,他要接近程瑜自然比异性更容易些,可让别人接受他和程瑜谈恋爱,那将会难如登天。
同.性.恋虽然存在,但毕竟是社会的极少数。
那解救了程瑜的性命,他们就继续做朋友?可那个时候程瑜真正喜欢上他了呀,他也得到程瑜独一无二的爱了呀,他怎么可能舍得呢?
他舍不得。
程瑜对此一无所知,大大咧咧地拉他一块去冲澡,看他面上红晕未消,还笑他是不是今天的锻炼强度有点大?
“尽管放马过来!”俞呈学着程瑜说话跳跃的音节,但他性子还是太丧了些,跳跃也跳得不高,反而像一条咸鱼无用的挣扎。
不过程瑜身上的肌肉真紧实,没什么赘肉,个子小小但看得出爆发力极强,能一抬手就把俞呈这比他高出一个头的人抡起来。
之前俞呈有些心虚,和程瑜一块冲澡,没敢细看程瑜的身体,倒是让程瑜把他身上的疤都看了个一干二净。
程瑜这对他毫不避讳的态度,让俞呈觉得,自己成为那个被暗恋的人还任重道远。
“你要摸一摸吗?”程瑜觉察到他的视线,十分大方地把胳膊递了过去,“我闲下来可是有练过的哦。”
俞呈缓缓地闭上了眼,但他手还是很不老实地摸了上去,不绷着的时候很软,很好捏。
*
为加快进度,俞呈早上喝粥都喝了两碗,包子吃了两笼——早饭是小姨准备的,小姨还打趣说,下次做饭得再多做一些,别让家里这俩半大小子吃不饱。
程瑜也表扬俞呈,说这样的胃口请继续保持。
哼哼,等着看吧,我这溢出来的生命力!
俞呈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忽悠了,因为他目前的状态和他向死的初心背道而驰,但他考虑不了那么多,程瑜只有一年的时间,仅仅靠这一年,他就能变成程瑜喜欢的样子吗?俞呈不敢细想,也来不及细想,吃过早饭他们就风风火火地小跑去了稻田。
程瑜一路拉着他的手,那手心温热,熨帖着俞呈潮湿的心脏。
“其实可以不用增加这些肢体触碰的,像原来那样就好。”俞呈小小声说,本来成为程瑜喜欢的人是他一个人的任务,程瑜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
程瑜却不解地回头:“可我们以前也这样啊,你还喜欢搂着我睡觉呢!”
有,有吗?俞呈心虚地回想片刻,还真的有,有很多。
“谈恋爱和交朋友还是不太一样。”俞呈嘟嘟囔囔地说。
他话音未落,程瑜就跟烫手似的,松开了他的手。
“你不说我还没意识到。”程瑜讪讪地笑。
啊,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他俩哪个都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谈恋爱就比交朋友多一个步骤嘛。”程瑜把田地里的稻草胡乱抱了一捆,他也不顾被锋利的叶片划到脸,于灿烂的晨光里发表他对谈恋爱的感想,“就是可以亲嘴。”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俞呈说不上来,他也没有谈过恋爱,交朋友的经验也只从程瑜这里来。
他把自己收拢来的稻草放到田垄,准备结草为绳,将这松散的稻草捆紧,程瑜紧接着把自己怀抱里的稻草叠到他稻草上,说是收集多一点了再捆起来。
“其实关系好一点的朋友也可以亲吧。”俞呈说,“就是不带任何感情地亲。”
程瑜打了个哆嗦,他不认同:“怎么可以这样呢?”
因为要下地干活,程瑜难得穿上了耐脏的深色衣服,显得他个子更小了些,他仰头冲俞呈说话,发顶还挂着细碎的草叶,汗水滑过了他麦色的脖颈,经过喉结于锁骨的位置停驻。
俞呈下意识吞了吞唾沫,“确实不能这样。”他别开了眼。
他忽然想到谈恋爱还可以做另外的事情,即他能够啃程瑜脖子一口,主要是和程瑜只做朋友,他才不会想到啃程瑜脖子,但为什么谈恋爱会有想把人吃掉的感觉呢。
俞呈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了程瑜,程瑜这回是直接跳了起来:“谈恋爱这么危险的吗?”
程瑜不理解。
俞呈被他干净的眸光刺得心虚,用擦汗掩饰住表情:“不清楚啊,我也是看书知道的。”
程瑜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磕磕巴巴地说:“好像……小姨她朋友有写过类似的东西。”
但他很快撇清关系:“但我没仔细看啊,我也不知道!”
“那我是不是要把自己打扮得好吃一点?”俞呈得到程瑜并不肯定的肯定,竟思索起该方法的可行性,“但你喜欢吃炸鸡和薯条……有炸鸡和薯条味的香水吗?”
“你是不是想走捷径了?”程瑜闹了个大红脸,但他没有失去理智,一语道破俞呈的心思,“你不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我喜欢的人?”
这回轮到俞呈讪讪:“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
他回头继续兢兢业业地捡拾稻草,回避程瑜审视的目光,以证明自己没有想偷懒的意思。
但当他把这捧稻草也放到田垄时,程瑜拍拍他胳膊,又抬手摘掉他肩膀的叶子,表情忸怩中带着一丝郑重。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程瑜松了口。
他还是对自己的安危上心的嘛。
俞呈低了头,把领子稍稍地拉了开,程瑜如临大敌般向后弹跳:“你干什么?”
“你不是想试试吗?”俞呈不解,“我这会儿身上没别的地方能给你下嘴,脖子是最好的位置。”
“手,手也可以。”程瑜犹豫。
“手脏,我刚刚干了活儿。”俞呈催促,“快点儿吧,就咬一口的事儿,你可以想象是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你以前玩角色扮演,不最喜欢吸血鬼了吗?”
“以前的黑历史可以少提一点。”程瑜咬牙,到底还是上前两步,将俞呈的脖颈搂低了些。
俞呈还在笑他:“那没办法,你的黑历史在我这里,已经不知道装了多少箩筐。”
回应他的是程瑜在脖颈上的啃咬,其实下口不重,程瑜收了力,俞呈感觉到他犬牙轻轻地压了下来。
有点疼,更多的是痒,心痒。
“砰”地一下,那捣乱的花枝再次冒出,刷拉拉地散落一地。
俞呈心里的那点痒止住了,他垂下眼,感觉到了无法避免的失落。
程瑜松开了他,脸红得跟那石榴花似的,程瑜抹着嘴,嘟嘟囔囔:“也没啥特别的味道啊,就是一股子汗味。”
俞呈莫名地来了气,他加快了捡拾稻草的速度,没好气地说:“那我回去洗干净了再给你咬!”
“不不不,不用了!”程瑜连声拒绝,“这味道也挺好……”
俞呈抬了眼想瞪他,但正好对上他那张红彤彤的娃娃脸,一下子什么气都消了。
回去还是洗一下吧,管他爱不爱咬,是俞呈自己爱干净。
“那个,呈儿,你要不要来一口?”程瑜犹犹豫豫地问,“如果我把你咬疼了,你也可以咬回来。”
咬,怎么不咬!俞呈重重地把稻草丢田垄,勾了程瑜脖颈搂怀里,他低头,程瑜仰头,下意识地还闭了眼。
俞呈只舔了一下程瑜的喉结,程瑜说得没错,一股汗味,但也有一丝稻子的清香。
“好咸。”俞呈发表了如上评价,他觉得自己的怒火很没有道理,这会儿不好意思说太多。
“你没咬啊?”程瑜拉一拉领口,指腹擦过喉结的位置。
“嗯……回去再说。”俞呈讷讷地说。
他退了一步,和程瑜分开,下意识转身,拉扯衣服下摆,挡住下身不合时宜的反应。
“谈恋爱,好了不得啊。”程瑜说。
他俩谁也没敢看对方,快速地把剩下的活做完,回去冲澡时,在要不要一起这个问题上,双方终于都有了一丝迟疑。
奈何翻完天台的稻子就到中午了,程老师和陈叔叔也到外婆家里来,大家准备吃饭,可不等他俩磨磨叽叽。
于是为节省时间考虑,他俩还是一起冲了澡,程瑜把脖颈都搓红了,小心翼翼地凑俞呈跟前。
“来吗?”
“我咬人很疼。”俞呈别开目光,委婉拒绝。
“我恰好不怕疼。”程瑜拍拍自己胸膛,咚咚响。
俞呈拗不过,抬手卡了程瑜下巴,看他都嘟成了包子脸,不免失笑,牙齿落到脖颈的力度不重,也没有尝到什么特别的滋味。
就是想着程瑜的包子脸很可爱,程瑜下意识的颤抖也很可爱。
他没说出特别的发现,程瑜不免也有些失落。
“那下次咬别的地方?”程瑜提议。
俞呈心不在焉地回答:“行啊。”目光不自觉地瞥到不该瞥的地方。
程瑜立马转身:“有些地方还是不能咬啊!”
“我没打算咬。”俞呈老实说,“就是它翘起来了,你不采取点儿措施?”
一些蠢蠢的恋爱尝试。
其实两个人都不太懂hhhhh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开始尝试的被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