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那几道题彻底弄清楚,一下午时间彻底过去,靳瑜咳嗽一声咽咽口水,沈雁白头也没回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杯子,又将中午倒的水倒进去递给靳瑜:“辛苦了,润润。”
靳瑜谦虚:“不辛苦,应该的。”
沈雁白在本上写完最后一个知识点,站起身时顺便揉了一把靳瑜的脑袋,他见靳瑜要把杯子放回去,不经意说:“杯子你带走吧,我多买的一个。”
靳瑜讨厌喝水,也不常用杯子,一年四季就是去超市买矿泉水和饮料,他瞅着这个白色水杯,觉得自己不拿白不拿,以后还能在寝室用。
他点点头,又小口喝了一口。喝完余光一扫,看到另一只。模样跟他的一样,只不过是黑色。
居然还是一对,情侣杯。
靳瑜被自己的想法呛了一下,转过念头一想,一黑一白又不在别人面前一块用,谁知道是情侣杯。
于是他左手端着杯子,右手抓着卷子,带着满脑子的知识点走出宿舍,出宿舍反腿勾上门时不忘说一句:“谢谢。”
挥一挥衣袖连吃带拿,留下沈雁白一人捏捏眉心,满脸愁容。
周一上课。
靳瑜和王亦召沈雁白进教室时,班里已经有了大半的人,其中一群人围在前排靠墙的角落,不用等他们问干嘛呢,里面的话已经大声传出来,“这鞋啊,也不贵...那也没有,就是限量。”
“我妈毕竟心疼我。”
“不是考试的奖励,就只是平常的礼物。”
靳瑜都不用他装满知识的脑子思考,准是檀波又在吹逼不打草稿。
檀波跟他一样,也是易安直升上来的学生,但有一点不同,他是当初化悲愤为力量恶补学习考上的,檀波是家里花钱找人送进来的,还不愿意进国际班,只好安上体育特长生的名头,但学习上课都在普通班。
按理说这种塞钱进来的人虽然不至于自卑,但也不应该像檀波似的大声炫耀,甚至连给了多少礼都说了个底掉,用各种方式说出自己家有多富裕。
易安中学要求在校期间必须穿校服,一是为了有学生样,二是防止学生攀比。有校规在大家还是比较收敛,但有些人,在衣服不能攀比后,把鞋成了重点能炫耀的东西。
这不靳瑜还没走到桌前呢,又听檀波继续叨逼叨:“也就五位数吧,可别跟班主任说,不然我怕他不让我穿了,其实这在我家就是平常的鞋。”
靳瑜掏掏耳朵,两耳不闻。
偏他不闻,有人让他闻。
“靳瑜,你要不要再帮我看看,这双是假货吗,毕竟你对维权熟悉。”檀波悠悠声音传来,语气嘚瑟的让人心烦。
这种看似捧高实则明显的挑衅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毕竟语气实在太欠,但围观的同学显然被他说的话吸引走,也没深思他为何抓靳瑜故意挑衅。
围成一圈的人顺着檀波的目光扭头看过来,动作整齐的像是被安装了什么按钮,连表情的出奇的一致,脸上统一呈现出一疑惑:咋就叫上靳瑜了,靳瑜能看出来真假,不应该啊。
王亦召知道靳瑜讨厌被人看,往前半步,侧身挡住靳瑜大半身体,没好气说:“看什么呢都,买鞋就买了,关我们屁事。”
前面一圈人被骂,脸色讪讪的转过去了一半,但还有一半依旧不要脸的杵着,这些人属于檀波的“小弟”,大哥不扭头他们不敢转。
靳瑜觉得这帮人真够神经,数中间那人最神经。
他在王亦召身后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拍拍前面宽厚敦实的肩膀:“坐。”自己说完也坐座位上了,没给那边人眼神。
王亦召从窗户方向向后斜坐,左边肩膀压在靳瑜桌面上,小声:“少爷,咱这么低调,咋还让人记挂着呢。”
靳瑜想到这事就头疼。
易安作为市重点,里面学生成分其实很杂。有择优选进来的培优生,这类学生家庭稍微困难些,学校学费全免住宿减半,他们进来的条件就是成绩,各大竞赛,联名考试前几的指标都要完成。还有一类属于家里有钱,不学无术,高考后直接出国,进了易安里的国际班。再有一类就是家住易安附近符合入学条件,一路跟着升上来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学校严令穿校服的原因,因为贫富差距确实很大。
靳瑜在其他人眼里属于第三类,但有一点其他人不知道,那就是他家里真的很有钱,比国际版的那些也不遑多让。
但他们家严禁在学校露富。
靳瑜小时候曾被不怀好意的司机掳走过,虽然作案手法低劣到警察不到半天就找到了人,但还是把徐雯雯吓得够呛,之后把家里佣人全部辞掉,所有事情亲力亲为,还找了十来个保镖,但没多久就被学校谈话了,这么些人在学校附近巡逻,其他家长都有意见。
最后只好折中,靳瑜不准透露家庭条件,每个周末再去练防身,直到一个人能干掉四五个教练,才从学校圆满毕业。
靳瑜被绑架的时候年龄很小,基本没什么记忆,但被徐雯雯耳提命面这么多年,他也懒得琢磨这要求的起因,一直听话的照做。
更何况他长相漂亮,性格也好,班里的人缘就没差过,不需要用钱收买维持关系。这么多年也就跟他亲近的王亦召和沈雁白知道。
和檀波结下梁子是初三时候的事情,那会班里有个培优生,檀波仗着家庭条件好,身后跟着一群哥哥弟弟经常欺负人帮他干事。
靳瑜看在眼里,培优生跑腿买饭给人抄作业之类的他想管也没得管,毕竟有时候培优生能因此拿到钱,而且说的多了,那边欺负的更狠,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那学生身边管着。
但出了打人侮辱人这事,靳瑜有时候还是会出个头,他这一身的正义感想压也压不住。
初三课间,檀波前呼后拥从教室后门进来,穿着一身篮球服身上汗涔涔的,一看就是刚从篮球场下来,黝黑的脸上双眉凝到一起,走哪撞到哪,嘴上骂骂咧咧:“体育班那几个孙子玩球真阴,净往我鞋上踩,操。”
身后小弟耳观鼻鼻观心,哪能不知道这句话的重点,“哥你别生气,那帮人没见识,咱这鞋是联名款吧,我在杂志上见过,没想到还能在现实中看到。”
檀波眉毛平了些,嘚瑟的抬了抬脚,哪知道他前排的人正好转身,往前一步正好踩到檀波往前伸的脚上,被踩的人反手就是一推,怒气冲冲指着被他推到在地的宋杨骂:“你他妈的眼瞎啊,什么狗币玩意往我身上凑。”
宋杨抓着被他撞歪的书桌想起来,手还没来得及用力,又被人拿鞋踩住,手腕撵在地上,疼的他说不出话。
檀波本来就不爽,正好来个能泻火的,顺势迁怒:“哑巴啊你,家里穷就算了,话都不会说了啊。”
“对,对不起。”宋杨颤颤巍巍道歉,另一只手护在头上,生怕拳头落下来。
“道歉,你就这么道歉,知道我这鞋多贵么,故意的吧你。”檀波火气正盛,抓着人领子就往上提溜,宋洋长的矮小瘦弱,在他面前就跟一只小虾米似的,他看见宋洋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烦,恶劣的说:“道歉得有点诚意吧,我这鞋让你踩成这样,不得赔啊。”
宋杨眼泪都出来了,他哪来什么钱赔,两手合十搓着,“我没有钱,我给你擦行吗,我保证都给你擦干净。”
檀波耻笑一声,松开手,任由他掉地上,“那你给我跪着擦吧,记住啊,给我擦得干干净净,否则你就等着赔吧。”
啪——
一支笔扣到桌上。
紧接着角落响起一道冷淡声音,“赔的话也赔不了多少,就这成色200都多。”
没等檀波反驳,身边的小弟先开了口:“什么破见识,这双鞋在杂志上标五万八,两百你连鞋带都买不出来。”
靳瑜松开笔,往后一靠,惋惜的说:“啧,那你应该是被人骗了,这么明显的仿货,我六十岁的大爷都能看出来区别,你,”他上下扫了檀波一眼,视线定在鞋上几秒后又挪开,“没有看出来吗?”
檀波从宋杨身上迈过去,气势冲冲把篮球网靳瑜身上一砸:“你他妈什么意思,就你那破烂眼也配看我的鞋。自己20一双都嫌贵,五万八是你家一年的收入了吧,买不起直说。”
靳瑜抬手,将球在半空中拦住,神色自然的掏出手机,手指点开界面翻找几下,往他们面前一扔。
看戏的人这会儿胆子大的围过来,低头一看,手机界面上显示的正是球鞋交易平台订单页面。
付款时间在半个月前,下单人是沈雁白,付款金额是五万八。
购买时间比杂志出来的时间都早。
有订单有证据,这鞋肯定假不了,更何况沈雁白家庭条件不差,脚上的鞋就没低于四位数,没什么买假货的必要。
有胆子大的拿起手机,放大页面图片和檀波脚上的比,晃一看一样,但细看又觉得哪哪不对劲儿,尤其是侧面logo和鞋侧的印文,就不是一个形状。
檀波看清楚后脸都黑了。偏偏靳瑜还在一边拱火,“如果你真被骗了,可以拿着购买截图和订单号维权,这个平台还挺好操作的。”
这话听上去是为檀波出主意,但回想靳瑜刚刚说的第一句,就是在打檀波的脸。
承认被骗了,那就是眼瞎没看出来。不承认被骗,连logo形状都不一样,别人又不是傻子,更何况,这鞋确确实实就是假的,在微信里找人买的,正规平台购买截图都没有。
他这个月零花钱没多少,平时胡吃海喝养小弟早败光大半,为了装逼才买来的这鞋。
操,檀波在心里骂了一句,死二道贩子,骗老子说肯定看不出来。
檀波被打了脸,死不承认是假鞋也没人会去深究,但他心里是把这仇记下了。
于是这次终于买了双真鞋,第一件事就是找人赢回脸。
靳瑜头疼,觉得这人一年过去了怎么就能一点长进没有,难道某些人真的至死是少年?
沈雁白落后半截进教室,一进来就听到檀波叫靳瑜的名字,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靳瑜曾拿他的账号当了回英雄,但这不妨碍他也觉得檀波傻逼。
檀波那边没得到回应,脸上也不恼,反而转移目标人物,“呦,我怎么忘了雁白回来了,你之前收藏过不少鞋,我这双入不了你眼吧。”
靳瑜心下一颤,觉得人可能不会至死是少年,但会至死是傻逼。
沈雁白现在家里什么情况,其他人不知道但他清楚,傻逼檀波竟勾人伤心事。
先不说沈雁白被cue是因为他,就凭他俩现在的关系也不能让人随口针对,打狗还得看主人。
靳瑜抬眼,终于舍得给那边点回应:“这回眼倒是没瞎,上一次维权成功了吗。”
檀波被噎了了一下:“你。”
靳瑜两手抱臂扬声打断他,“檀波这鞋比之前的贵多了,大家走路打球的时候都小心点,还好上次买到假的,踩到赔两百就行,这次可不一定赔多少呢。 ”
这话说完,周围的人都散开了一些,有的同学想起初三时候的事情干脆坐回座位,省的讹到他们身上,还得自认倒霉。
几句话功夫,檀波身边又只剩下三俩小弟和几个讨好处的同学。他脸色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靳瑜无辜:“这不是为了你好吗,新买的鞋不得供起来,哦对了,今天下午还有体育课,你小心点啊,不像我们,鞋就是用来穿的,踩了擦擦就行。”
“你那破鞋也配跟我的比,”檀波脸色一阵青一阵黑。
“也是,比什么鞋啊,”靳瑜赞同的点点头,不知是他这两天被知识充盈的太膨胀,还是终于体会了一把学习的快乐,现在整个人飘飘然的心里只有学习,于是脱口而出:“别老比这比那没有用,学生要比,也该比比学习。”
靳瑜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理,老神在在呷了口水:“学生还是最应该比学习,其他的身外之物不是我们应该攀比的。”
“说的好!”门外啪嗒鼓起一阵掌声。
众人脑袋又跟安装操控仪似的,齐刷刷的往门口看,就见年级组长白志刚边拍手边从走廊里进来,眼里一片赞许。
“靳瑜啊,教了你这么久我才知道你居然会有这种想法,老师真的很欣慰。”
“学生比什么吃穿用度,是你们自己挣的钱吗,就应该比学习才对,”年级主任不赞同的瞥了檀波一眼,意有所指:“鞋穿的好看没有用,知识装进脑子里才有用,大家要向靳瑜同学学习啊,养成良好的班级风气。”
剩下围在檀波身边的人一个个低下头,默默回到座位。
舔了半天一点好处没捞到,还被人连带数落一顿,够悲催的。
年级主任见他们回去了也不再多说,手背在身后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整间教室,就剩下檀波一个人站着。
脸憋的黢红。
班里同学都来齐了,距离上课也没多长时间,纷纷拿出书准备早读,没人把早上这点小摩擦记在心里,但当事人不一样。
檀波原地站够了终于摸清点能找回面子的门道。
比学习,笑话,靳瑜一个常年吊车尾上课睡觉的人有什么资格跟他提比学习,
“靳瑜,”檀波冷嗤一声,“那就比学习啊,敢吗。”
靳瑜现在还维持着好学生是自觉,实在是懒得理他,偏偏有人上来找不痛快,檀波又接着说:“不比也行,你就承认你跟宋洋是一路货色就行。”
宋杨现在也在易安,明晃晃的威胁。靳瑜觉得跟弱智打赌没什么意思,但要是借机惩治一顿还挺痛快,于是他随手拿起一根笔在手里转着玩,一边说:“行啊,那你要是输了呢?”
“你定。”檀波咬着牙。
“你要是输了,就去操场跑十圈,边跑边喊我鞋是假的。”靳瑜说。
这话一出,全班倒吸一口凉气,真敢刚,这是把脸按到地上踩。
檀波不知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被气疯了,按着手指头应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要是输了,就在周一升旗仪式上喊,我是檀波的狗。”
小瑜儿:嘻嘻[让我康康]
小沈:不嘻嘻[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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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打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