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 第14章 棋子

【2021年7月19日，上午08:25，L市汇元区，市公安局汇元区分局】

这是发生职工宿舍凶杀案后的第七天。

调查到了什么信息呢？

——凶手在杀许宝华之前就杀害了201宿舍的老人，而且凶手的目标本来就是201的租户，可能许宝华无意之中与凶手有过过节以至于凶手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才将许宝华杀人灭口。

——凶手与当年的“徐氏集团投毒案”的主谋徐苇峰有密切的关系，不排除这是一场蓄意谋杀，并且是从十年前就开始的恶意。

——凶手不是一个人，至少背后是一个团队中有一名超级黑客的反侦察意识极强的恐怖组织。

——疑似当年帮助徐苇峰金蝉脱壳的嫌疑犯已自首。

可是李贯的资料少之又少，就在万小花都开始怀疑李贯是不是黑户的时候，她终于查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李贯的妻子叫做路梅，A市兰花县人，在来到L市之前是H市的一名幼师，当时陷入了一场桃色风波，为了平息那件事选择辞职来到L市打拼，然后便遇到了李贯，后来路梅应聘了一家托管所，在里面当了托管老师，李贯便去了积福山陵园。

李贯的信息查不到多少，但是路梅的还挺齐全的，加上之前胡书曾说过他们背后可能有个很厉害的黑客，所以万小花怀疑有人抹除了一些李贯的数据。

可是有必要吗？李贯只是其中无关紧要的一步，也需要抹除他的信息，那更加中心的人岂不更加难以查证？

白杨前一天拿着摄像头各种跑厂子找对应的零件，但收获甚少，他今天会再去其他地方看看，胡书曾现在在跟监舍里的李贯“推心置腹”企图找到李贯身上的破绽，章敏月则叫上了万小花和自己一起去走访调查路梅的人际关系。

【2021年7月19日，上午09:12，L市金沙区，市第四医院】

路梅当时的主治医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了章敏月和万小花，说起路梅，由于这个人太普通了，而且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医生记不得太清楚了，档案上显示路梅得的是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中期了，不过好在路梅自己心态不错，一直积极配合治疗，病情也在慢慢好转，李贯来过几次，但很多时候路梅都是一个人在病房里，李贯人不来，但是各种费用从没拖欠过。

“可能有个半年，路梅的病情就得到了控制，她之后来复查过几次，不过上次复查好像有一年了，不过住院期间，那个女人基本上就是一个人在病房里，没有人来看她，连她老公也很少来……唉，毕竟也是人家家事，人老婆都没说什么，我们又能去管什么呢？不过还好她老公也并不是什么完全没良心的人，路梅出院那天，李贯倒是来忙前忙后善后了。”

章敏月：“路梅有家族遗传病吗？”

“没有。其他身体机能都还挺正常的，可能就是尿酸有点高。”

“她爱人李贯过来的时候，你对那个男人还有没有别的影响，比如惯用手，身上有没有烟味？”

“太久远了，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好像是在火葬场工作吧？由于夫妻两工作性质截然相反，我听路梅说起过他们虽然结婚了很久了，但是依旧是分开住，李贯不想让自己身上的味道沾到路梅身上去，怕把气味带给孩子们……路梅说起这个时候好像也没很不满……真是个好妻子呀。”

【2021年7月19日，上午10:46，L市金沙区，金乡小区金乡4村】

离开市四医院，她们前往下一个地点。

这个小区不算太新，一共4栋7层楼高的住宅，是当时是李贯路梅小夫妻两人一起决定购下的一款二手房，不过一直留给路梅一个人住，李贯不知道住哪。

开门的人是路梅，但是看到章敏月和万小花似乎并不惊讶。

“李贯在里面还好吗？”路梅去给她们倒茶的时候，温温吞吞地问道。

“你就这样坦然接受了这件事？”章敏月很惊讶路梅果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他带着我出院的那天，他就跟我说了，当时为了凑我的医药费，他做了一个有些违法的决定，跟一个他都不认识的人做了一笔交易，但他并不后悔，只是告诉我，未来某一天，他会去自首。我出院之后没有再出去找工作，就接了一些零散的活，在家就可以做，李贯还是在外面各种跑外卖，很晚很晚才回家睡会儿。上个月，他又塞了我一笔钱，说这是当时交易的尾款，也到他该履行自己代价的时候，那天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路梅将银行卡拿出来：“里面的‘尾款’我一分钱也没动。我已经分不清到底真的是他的不义之财还是他拼死拼活攒下的积蓄，我们虽然是合法夫妻，但是我还是不想欠他人情……我有时候在想，我们真的是夫妻吗？夫妻之间的相处可以这样吗？可我还是鬼迷心窍了一样……他告诉我他会回来的，但没有会被关多久……好妹子，你告诉我，李贯还有多久可以回来？”

章敏月一时语塞，她想安慰一下路梅，发现根本无从下手，路梅怕是比自己还要清醒的一个人，根本不要任何人的安慰。

她还是照例那样问：“李贯惯用手是左手还是右手，身上有没有特殊的印记，抽烟吗？你觉得他的性格怎么样？”

路梅将碎发挽至耳后：“他不抽烟的呀，左手上有一小块烫伤，不知道这算不算印记，脸上因为之前被火烧伤留下了一大片疤瘌，右耳朵后面有一块形状比较特殊的白斑，惯用手就是右手啦，他极少说话，但很老实，很尊重我……你为啥要问这些呀，人不都在你们局里吗？”

章敏月没有委婉：“他来自首的时候戏耍了我们一番，我必须核实一些细节，确保他没有其他撒谎的地方。”

路梅有些疑惑。

章敏月捕捉到了这个细节：“有什么问题吗？路女士？”

路梅蹙着眉头：“倒也不是……就是觉得他去自首，却又戏耍了你们一番，不太像他的作风，我想象不出他是如何戏耍你们的，他明明……不善言辞，也不爱开玩笑。”

路梅带着章敏月看了一下整个房间，章也再询问了一些问题，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或者信息对不上的地方，便离开了路梅家。临走时看到玄关上放着一个两人合影的小相框，深深看了一眼路梅。

【2021年7月19日，上午12:50，L市汇元区，市公安局汇元区分局】

回程的路上，章敏月很是沉默，万小花也隐约猜到了章敏月的想法：“你觉得我们关着的那个人不是李贯？”

虽然样子一模一样，脸上的疤瘌、耳朵后的斑纹、右手一些关键地方都能对应上，但样貌怎么不能作假呢？

当然性格也可以作假，其他人口中勤勤恳恳老实巴交的奔波普通人，在警局里狂妄自大到连警察也敢戏耍，要是是演戏，那李贯可真有天赋。

赶回局里，章敏月便径直去了监舍，胡书曾已经没在这边了，李贯坐在床上，正闭目养神。

“你不是李贯。”章敏月说。

“我怎么又不是了呢？”里面的人睁开眼睛，平静地反问。

“我去走访了路梅，她口中的李贯可不是这个样子。”

“啊，她还好吗？我留下的那笔钱她一分钱也没动吧？我就知道会这样，我不解释的话，她就会疑心什么也不用，可是这事我又没法和她解释。”提到路梅，李贯的神色忽地变得柔软起来。这眼神真实得让章敏月都没法怀疑这人是在演戏：“章姐，你说我还能不能出去呢？她好像，还需要我呢。”

章敏月：“别打岔，还有一个信息对不上的地方，陵园里的同事说你辞职是为了去医院兼职陪护，好一心一意照顾路梅，但是医院那边一直到路梅出院，你并没有选择去兼职，那段时间，你在为谁奔波呢？”

李贯：“我能为谁奔波呢？只能为自己奔波啊，我是想去医院当陪护，但是没有录用我，但我总不能就这样失业了，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跑外卖了。”

章敏月心里堵得慌，自己掌握的动线还是太少，李贯说法又滴水不漏，这样是一直问不出结果的。

她带着气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胡书曾凑过来问结果。

她挫败地叹口气。

胡书曾：“但是你的直觉告诉你，这个人不是李贯也不是袁如此，总之是另一个人。”

章敏月：“之前他跑外卖用的身份就是韩守，你觉得他有可能是韩守吗？”

胡书曾：“完美无缺是什么，是一整张画布没有任何错层的地方，要不每一笔都是真的，要不每一笔都是假的，一切都浑然天成。如果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逻辑自洽，想想有没有可能从源头就是假的？”

章敏月吓了一跳：“医生和妻子怎能是假的呢？”但是随后又思忖了一下：“不，医生肯定不可能是假的，但妻子不一定，路梅辞了职，一直在家呆着，做的都是不用与人打交道的活，身边没有人可以证明路梅是不是真的路梅……太可怕了，李贯不是李贯，路梅不是路梅，这两人都是那个组织里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