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四幕 第7章 第 7 章

锁上的房间的外面才是现实，和顶楼泳池里的水一样，触感凉凉的。

今天水箱的设置出现故障了，泳池的水溢出了水位线，纪砚沿着池边瓷砖走着，水打湿了她的棉质拖鞋，凉凉的。酒店有27层，最高位置看不见山也看不见海，护栏也不再是木质的，是玻璃。视线顺着溢出的水，漫延至透明的玻璃，最后与天空衔接。

“我在哪？”纪砚心想。“这里也好黑。”和被锁上的房间一样黑，一样潮湿。

石沅是从侧门上来的，她听陆烨说纪砚在顶楼。她好像说着什么，但因为在天台的两侧，纪砚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呀？”纪砚大声问。

“今天星星很亮啊。”石沅回了一句。

“是吗？”纪砚朝石沅走过去，沿着泳池边缘，拖沓着吃满水的拖鞋，鞋越来越重，但她的心却一步一步轻盈起来，渐渐浮出水面，喘了口气。

“你怎么也来了。”

“来看看星星。果然很清楚。”石沅指着夜空“这是北极星吗？”

“好像是。它旁边那个是天狼星。”纪砚牵引着石沅的手腕，轻轻的从一边指向另一边，手运动的轨迹似流星划过。

“你还想看什么星星？看看今天有没有。”

“冥王星。”

“冥王星？看不…”纪砚注意到了石沅低垂下的眼睛，“怎么想看冥王星呢？”

“因为它看不到。”石沅注意到了纪砚欲言又止，又被欲言又止的内容逗笑了，露出脸颊上的酒窝“看不到又有什么关系！”

“是呀，没有关系。卡戎星看的到它。”

“卡戎星？我不知道这个！”

“她们是太阳系里唯一一对潮汐锁定的行星，卡戎绕着冥王星公转的周期刚好等于他们两个自转的周期。”纪砚注意到石沅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于是解释道“意思就是他们始终保持同一面朝向对方。”

“意思是在即使在阳光都抵达不到的地方，再黑的地方，卡戎也看得到它。”

石沅还是没有应答，只是看着纪砚的眼睛，在她叙述星星的故事时，眼波流转间，她好像捕捉到了最亮的一颗，当她们四目相对时。

在很多时刻石沅都觉得纪砚的眼睛也像黑夜一般，上一秒明媚而下一秒随着她说话的声音渐落，变成了阳光都抵达不到的地方，是无人之境。那颗星星是冥王星吗，那你是不是卡戎呢？石沅心想。

“真好啊。”石沅笑着回应着纪砚。

“有点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好呀。”

“我发现了，你越高兴，你的两边的酒窝就会更明显些。”纪砚伸手想碰石沅脸上的酒窝，又觉得不妥，于是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两下。“就是这里。好特别，像小猫一样。”

“你又没有！”石沅抓住纪砚的手，慢慢放到她正在描述的部位。

“好像…更明显了。”

“是。更明显了。”

六个浅浅的猫咪纹酒窝看起来像简笔画，画星星时常会添上的那几笔，用来表现星星在发着光。纪砚不会画画，但她会星星的简笔画，她会这样描绘星星的样子，就像此刻。就在下刻，纪砚从酒店工作人员那里要来了黄色的荧光笔，在便签纸上画星星，旁边写着：

下次你再来中国，记得联系我，我们一起去看冥王星。

这段”告别留言“被压在房卡下，在落地窗前的茶几上，荧光的线条在夜色里闪闪发亮，好像远在天边的星星被有心人放进了纸里。凌晨四点的飞机，连最后一盏睡眠灯都熄灭了，只有纪砚的笔记本还滚动着明天会议的幻灯片。此刻飞机的信号灯闪烁着，代替那颗纸里的星星在黑夜中漫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