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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就像是才看见谢瑾似的,有那么片刻,几乎认不出站在面前的人是谁。
空气就这么凝固了。
实际上她和谢瑾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那一瞬间,竟然不知道是陌生感更多一点,还是心酸更多。
谢瑾回过头,道:“姐,先祭祀吧。”
谢君这才被他的这句话,缓缓地抚平了。
她道:“好,先祭祀吧。”
众人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是松了下来。
只不过,显然有人并不开心。
......
夜色逐渐降临。
谢君拄着拐杖离开花园的一瞬间,就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团团围住了。
“谢小姐,您离开家在海外生活二十年,再次回家是否要接受谢氏的一部分业务呢?”
“您今天是特意回国,好参加生母的祭祀吗?”
“您的腿伤是在和何小姐的矛盾中不慎摔伤的吗?”
“您和继母何小姐的关系如何呢?”
......
谢君始终不发一言。
她知道,她在记者面前的发言除了造成混乱和公司股价下跌、让那女人又抓住攻击她的把柄以外,别无用处。
......
谢霁在花园站着,远远地看着谢君被记者包围了起来。
他眉心的郁色更重了些。
他转向了身边的何蔓,叹息道:“我的亲女儿,这会儿不知道又和记者说了什么。”
何蔓安抚地拍了拍谢霁的肩,不发一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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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在花园里逐渐往回走的客人们悄悄议论着几年前谢家的往事。
只是,他们并不清楚究竟真相是什么。
“谢家这家事也的确很不同寻常了,后妈是杀了亲妈的嫌疑人?”
“豪门恩怨,都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真够狗血的。”
“老谢也是风流,他在外面养了情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让老婆知道了?那可是扶持他那么多年的爱人,这背叛,实在是很伤人。”
“这种事,不好说呀。”
“确实不厚道。但私生活,外人哪里有资格说呢?”
“就是可怜了他的几个孩子。那大女儿还拄着拐杖回来,哭的梨花带雨,我看了都心疼。”
“谢瑾真是淡定,还在劝自己姐姐不要情绪化。他真不是一般人。”
“要说惨,他也惨。大女儿出国了,眼不见心不烦,谢瑾可是和后妈生活了那么多年,精神折磨不过如此。”
“他后妈杀了亲妈,是真的?”
“可能吧,总之,看他表情那么淡定,真难以想象。”
......
一片树荫下,谢瑾的脸颊有些苍白,他垂眸,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走到了母亲的灵堂前,慢慢跪下,拜了几拜。
林时雨回眸时,恰巧看见了这一幕。
他想,谢瑾真的不伤心,真的和表面上看起来的一样云淡风轻吗?
大概不是的。
他漆黑的瞳孔太过平静,平静的有些吓人。
......
私人医院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霞光下,这个时间,来医院的患者不是那么多,周遭很安静,林时雨得以休息也有了空闲。
直到助理的声音把他打断:
“林医生,晚上有一场慈善晚宴,您也在被邀请的名单里。”
说着,她把一封邀请函双手递给了林时雨。
林时雨把目光从远处的草坪上移开,回过神来,道:“好,晚一点我去。”
他把手中的杂志放下来,随后站起身,仔细看了一下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烫金的框内写着参与晚宴的大人物们,而林时雨一眼看见那个显眼的名字:谢瑾。
他也会去。
林时雨这么想着,又看向了自己放在桌上用来压文件的镇尺,这么文雅的物件放这里倒是大材小用了。
举办宴会的地点在一家国际酒店,林时雨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但是以慈善家之一的身份参与还是第一次。
走入大厅后,侍者收到了邀请函,把他带去了一处位置坐下。
餐桌前放着每个人的铭牌,四下来的人不算多,林时雨轻而易举看见了隔壁餐桌上的铭牌,上面写的名字分明是谢瑾。
也许,他们可以做朋友么?
林时雨想,应该可以吧,毕竟他有时甚至是会偏袒谢瑾的,不论是出于什么样子的心理。
那么,接下来再和谢先生见面就以朋友的模式相处吧,应当是没有错的。
......
“谢先生,您的位置在那边,离看台很近的。”
主办方领着谢瑾往前排的位置走去,这儿陆陆续续来了客人,人潮涌动,还有在慈善晚宴外扛着摄像机蹲点准备着采访的记者。
“晚宴大概要办多久,我一会儿还有会议。”他一边往座位走,一边看了看手表。
“大概要两个钟左右就结束了,您要是忙,发言结束我们安排把您送出去。”主办方看着把这里团团围住的记者,明白谢先生是担心脱不了身。
“那到时麻烦你们了,被记者拖着走不了可能会耽误时间。”
“嗯嗯,您放心,我们会安排好的。”
举办方说着,把他带往了一个看上去人很少的圆桌前,因为位置比较显眼,一时间宴会的人们都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位就是谢先生?”
“没见过真人,但是听说他的能力相当不错,把老爸的企业改造成这样,当父母的很欣慰吧。”
“而且,听说他们家还是重组家庭,他亲生妈妈老早就去世了......”
.......
谢瑾微微蹙眉。
他拉开了椅子,坐下,有些疲惫地摁了一下太阳穴。
下一秒,余光却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医生。
他转身,看向了身旁的位置,微微一怔。
林时雨也正看向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愣住了。
林时雨先一步对他微微一笑:“谢先生,这么巧,谢谢你上次的礼物。”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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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瑾神情有些复杂。
上次他告诉自己姐姐的情况,就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谢瑾不擅长应对莫名其妙的好意,只好把它当成了林时雨希望自己的医院可以得到他的投资。
他的眼神很清澈,但在那眼神下竟然也不忍心和他质问什么,而是道:“是我在拍卖会上挑中的礼物。林医生看着这么斯文一个人,应该用得上的。”
林时雨也疑惑于谢瑾的眼神变化——谢先生看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好像是以为自己幻听一样,再到后来的恢复正常......
他的表现难道有什么不对的?
无从得知的林时雨只好继续道:“谢先生最近还好么?上次我去看你,却没赶上时候。”
谢瑾心情更加复杂,却不动声色笑道:“谢谢林医生关心了,不过,上次约了医生过来帮我看病,却临时有事,是我不对。”
林时雨轻轻一笑:“没关系的。”
他对着谢瑾举了举酒杯,接着轻轻抿了一口。
谢瑾就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也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睫毛看上去很长,像是蒲公英一样。
林时雨的五官偏淡颜系,他发色浅,瞳仁的颜色也偏浅,穿着一件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白衬衣,还有浅灰色的西裤,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杯酒,看上去斯文又温柔。
谢瑾摁了一下眉心。
他移开了视线,把思绪平静下来。
台上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前往参与晚宴的嘉宾们都抬起头,看向了中央的位置。
“欢迎大家参加今晚的晚宴。这是一场针对残疾人奥林匹克机构举办的宴会,由残疾人奥林匹克运动会,荣程集团和基汇投资支持。”
主持人拿着话筒开始了慈善晚宴的开幕讲解,灯光璀璨下,众人觥筹交错。
“宴会的目的是联合社会上有善心的人参加慈善拍卖,筹集资金,为残疾人提供一个多样化的发展空间,从而促进整个社会形成接纳、平等、尊重的气氛,让这些特殊群体享受到自由、尊严、健康和幸福。”
......
这场宴会来的人很多,许多特别奥林匹克东亚区会员机构的代表,以及来自各地的特奥支持者,齐聚一堂,共同见证这一盛会。
晚餐拍卖的所有收入都会被用来支持特奥运动的发展,也是奥林匹克战略计划的一部分。
接下来就是来自社会各界的人士上台发言了,体育界的、娱乐圈的一一上台下台。
“......接下来有请荣程集团董事长兼荣程普济慈善基金主席谢先生。”
主持人一边鼓掌一边看向了台下。
林时雨也看向了谢瑾,这样重要的场合他会说些什么?虽然知道一般都是对着稿子念的而已,他却控制不住地对此感兴趣起来。
实际上发言和他想象的一样平淡无趣,但由于林时雨很喜欢听他的声音,意外地发现他即使是念这样无趣的稿子,声音也一样磁性悦耳。
他微微低着头,时不时抬起眼睛,看上去就像是某一类新闻节目的主持人一样正经,偏偏因为一张脸,惹的台下人频频关注。
“融合运动是残疾人奥林匹克最近几年推出的一项新项目,我们一直鼓励智障和非智力残疾的孩子在一起,促进他们之间的交流和了解。今后,我们还将引进更多的新成员,让更多的人成为特奥的忠实拥趸,让他们通过自己的方式,更好的宣传奥林匹克。”
谢瑾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由于隔得比较远的缘故,略微近视的林时雨并不能看清他的五官,只是听着声音,再注意到他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心中莫名地觉得有趣。
“荣程的工作重点之一就是要关心、支持“特殊人群”。在今后的日子里,荣程将与更多的社会精英携手,共同营造一个更加平等、友爱、融合的社会,共同协助有智力障碍者享有自由、尊严、健康与幸福的人生,不断进取,共同创造一个美好、包容、接纳的氛围。”
......
听了令人毫无兴致又不得不念完的稿子结束了,大概过了几分钟的时间,林时雨注意到他从台上下来了。
林时雨不明白自己对他轻微的好奇心从何而来,但他交朋友素来都是看缘分,也不喜欢因为外在的因素而去接近一个人。
但他依然偶尔会被谢瑾的容貌攫取注视线,无论是漆黑透亮的眼珠,还是相对男性长而卷翘的睫毛,优越的五官让他像是在清晨、雾气正浓的时候森林里穿透的一缕光线,那种美好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外表美好的人会令人好感倍增,也是常理,他并未放在心上。
林医生自认为是一个性取向很平常的人,也从未对此有过怀疑。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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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