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到,姜姀的背脊不自觉地发凉。
她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后背上的汗毛一寸寸地竖起。那是危险来临前的征兆,是人的身体本能,只是大多时候不易察觉。
眼前的沈猎户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他眉头紧锁,举着弓的那只手随着身体的移动缓缓抬起。
直至挨近姜姀身侧,他猛地扑上前来将她从原地撞出去,抄起弓狠狠地抽向了藤条上。
脱离危险的姜姀错愕地回过头。
只见余光处闪过一道通体斑纹的长条身影。过去的经验告诉她,应该是短尾蝮,一种南方山林里常见的毒蛇。那东西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倏忽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那东西就挂在你脖子后头,果然是防不胜防啊。扎了裤脚洒了蛇粉,却防不住那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沈猎户笑了下,蓦地察觉到虎口处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他低头看去,那处嵌着一对微小的创口。此刻伤口流出血来,惊得他心上突突直跳。
没想到即使这样小心,还是被毒蛇咬到了。
姜姀也留意到他手上的伤口。短尾蝮有剧毒,被咬的地方又靠近心脏。若不及时处理,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她当即从衣摆上撤下一段布条扎在他腕部,又按住他的虎口处帮他把手上的毒血挤出来一些。
背篓里的水壶派上了大用场。她将里头的水悉数倒出用来清洗伤口,又说道:“您缓缓坐下不要动,我去给您找药。”
沈猎户自知情况危急,蹭着树干坐下,轻点了两下头。
姜姀以他为中心,在周围的野草中展开了搜寻。大自然相生相克的规律使然,毒蛇出没的地方一般不远处就有解药。
脑子里飞快地搜寻着解毒的草药。一般在山里比较常见的就是白花蛇舌草,这个时候正好是它的采摘季。
可山林里的野草太多,实在难以从满地绿油油的杂乱中找到她想要的。便自己是个半吊子,对这种药草的特征记得不清。只记得叶片是细长条状,开的是那种体态娇小的白花。
低头看去,光是开花的野草就有四五种,叶片细长的更是众多。在不确定植株毒性的前提下,她实在不敢擅自摘来给沈猎户服用。
回过头去,沈猎户的脸色已经开始不好了。他额间都是汗,不知是出于痛苦还是慌张。可能再沉稳的一个人在这种生死关头都很难保持镇定吧。
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连枝带叶地薅来一把野草,把那四五种可能是白花蛇舌草的都包圆了。而后用手一搓,把上面长着的花和叶子都搓下来,压实了团成一个圆球,喂进沈猎户口中。
“阿叔您赶紧嚼,若咽不下再配一些水喝。”
沈猎户当即照做。没什么咽不下的,再不赶紧咽下去,怕是人都要没了。
见他紧闭双眼卖力地咀嚼,姜姀没歇着,走得稍稍远些。
她一路摸索过去。直到看见一块凸起的山壁上,竹节似的长着一片头顶白花的野草,在石头缝里孑然独立,脑海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反应过来这正是她要找的白花蛇舌草,可巧的是方才那一团野草里也有这个,顿时松下了一口气。
白花蛇舌草生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就算其他野草可能存在毒性,几种合一也能都给它解了。
想到方才那些量可能不够,山壁上长着的这些她一点没放过。蛇毒没那么容易清除,就算今日暂且把症状压下去,出于保险起见,接下来还需要每日服用。
她又折返回去,让沈猎户继续嚼服带回来的药草。自己则是又到山壁周边四下里探看。凡有见到,悉数采回来放进背篓。
来来回回的功夫,沈猎户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原先整张脸看着又灰又白,丝毫没有平日里的血色。
额上的汗珠也一点点地收干,他逐渐恢复了说话的力气。只是还想再歇一会儿,所以一直闭着眼睛,没有过多言语。
很快,采来的药草盛满了整个背篓。姜姀把起先猎回来的那只野鸡往一旁拨了拨,借周身之力把蓬松的药草压实。背起来试了试,发现再多放点就要走不动路了,便没有继续。
她将背篓从肩膀上卸下来,看向沈猎户,发现他张了张口。
蹲在他身侧,姜姀关切地问道:“阿叔您好些了吗,要喝水吗?”
沈猎户轻点了一下头。
姜姀把上头的塞子拔了,帮他举起水壶递到嘴边。
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上几口后,沈猎户压着嗓子说道:“不用了。”
她又把水壶放好,看向他垂挂在地上受伤的那只手。
伤口附近肿胀得厉害,大拇指肿成了发面馒头状。被戳开的两个洞口眼下血已凝固,周围的皮肤像蛛网似的遍布黑紫色的瘀痕。
尽管事出突然,好在处理及时,命应该算是保下了。
只是沈猎户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用手撑地都难,更别说要站起身。
两人只好在山间林地里又待了会儿。
姜姀找到一处叶片稀疏处,抬头望天,发现这会儿已过日中。
又过没多久,林子里温度降下来。她身上的衣裳不够保暖,被风一吹,只觉得凉飕飕的。
回来后,见沈猎户闭着眼睛休息,她干脆趁这个机会取出来一小把药草,在一旁找了两块石头,凿烂了替他敷在伤口上。
生怕打扰他小憩,姜姀尽可能蹑手蹑脚地做完了全程。但那处伤口似乎被蛇毒麻痹了神经。纵使她在身侧稀稀疏疏地摸索了好一阵,都没见他睁开眼。
心上吓了一跳,生怕他出什么事,姜姀伸手向他的鼻下探去。还有呼吸,且相当平稳,说明他只是睡着了。
她得以松下一口气,一扭头,发现原先只放了野鸡和药草的背篓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包糙饼。她笑了笑,意识到沈猎户在上离开的期间醒来过,心上彻底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