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千万朵烟花在我脑中炸开。
无数个光点在我眼前转成一个万花筒,又转成一片混沌的白色,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清,只剩下满脸滚烫的鼻息和他舌齿间的气味。
我感觉血液如破冰的大河一般在我体内飞速倒流,巨大的冲击把我的神经炸成了碎片。我迷迷糊糊地承受着他的亲吻,就好像一个早晨快要醒来却仍然陷在梦中的
人。我拼命想抓住头脑里那一丝我自认为是理智的东西,拼命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后来大概我把他推开,或者他自动放开我,意识终于回到我的身体。
回来的第一刻我感到的是浑身发烫,从耳尖到手指,燃烧到全身,弄得我几乎站都站不稳。
那一刻,我的理智完全苏醒了。
赵海北在亲我!
一个男人在亲我!!
苍天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喘着粗气盯着赵海北看。他站在我面前,胸口起伏着,即使满天的烟火也遮不掉他眼睛里的惊讶和一丢丢慌乱。
“张羽...”他有点犹豫地开口。
我一把推开他,转身朝马路对面狂奔。“张羽!张羽!”他在背后不断叫我的名字。
我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回头,直到他的声音彻底消失在烟火和欢呼声中...
**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了。整幢楼都是睡眠中的状态。我到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凉的自来水,咕咚咕咚全喝下去,又用毛巾擦了脸,然后回到自己房间里坐在床上发呆。
呆了没几分钟,手机铃声突然大响。我吓得从床上蹦起来。拿过手机一看,果然是海北打来的。
我咬咬牙,把电话按掉。几秒钟后,他给我发了一条微信。
Z:你干嘛呢。为什么按掉我电话?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我没回他,过一会他又发过来一条。
Z:要不今天我们一起吃午饭吧?找你聊聊。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拉黑他又不敢,最后只能关机。
关机后房间里空落落的。我关了灯,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
黑暗中的心跳声听起来那么清晰,一下一下,跟小锤子似的击打我的耳膜。
“咚”“咚”“咚”。
我在黑暗中紧紧皱着眉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我没有料到的。长久以来,我不是没有思考过我和赵海北的关系,他跟我说的那些疯疯癫癫的话,还有我对他那些心跳加速的身体反应。
我也问过自己我们是不是玩得有点过,但是不管怎么说,男人之间开点小玩笑是很正常的事。但我从来也没想过我和赵海北之间不是男人和男人的关系,而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
如果我们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那到底是我把他当成了女人,还是他把我当成了女人呢?
如果是他把我当成了女人,那他为什么不去找个真正的女人?如果是我把他当成了女人...那他也不像个女人啊!
但是如果,我们都把对方当男人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打了个激灵。赵海北是Gay,或者是个双,也就是说,他是不排斥上男人的。
所以说,今天他亲我,是想...他是想上我吗?
我脑子里打了个雷。
赵海北想上我,因为他是个Gay。那我呢?我为什么会对他□□?难道我也是...
一种冰凉的恐惧抓紧了我的五脏六肺。
难道我也是...Gay?
这个念头刚冒出头儿就被我高高在上的理智打压下去:如果我是Gay,为什么要到二十多了才对男人Y,而且还只硬过这么一回。这压根就不科学。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我和赵海北待一起的时间太长,我被他传染了?有这种可能吗?
这念头同样也被我否定了。我都觉得自己可笑,同性恋又不是流感,哪会随便传染的。再说我认识的gay也不只赵海北一个,为什么偏偏就对海北有生理反应。
接下来我又找了十七八种可能的情况,再一一把他们推翻,折腾到两点多才得出最终结论:我不是gay,100%不是。
我心里安定不少,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挑了一部喜剧电影看。
看了几分钟,脑子里又蹦出一个想法:万一我是呢,哪怕万分之一的概率,有可能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恨不得拿根铁棍儿敲昏自己算了!
我又纠结了一会,最后决定豁出去了找部同志视频测试一下自己。
我先下了几个经典同志片像断背山莫里斯春光乍泄之类的,把影片里的X戏挑出来看了两三遍。其中有几部戏看着还挺唯美,但我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猜会不会这些片子拍的太艺术太唯美了,刺激性不够大。又啃吭哧哧到Pornhub上面观赏了五六部同志毛片。
开始看的是欧美频道,里面有些黑人搞XX什么的,把我看得差点想吐,赶紧换了个正常点的日本小黄片,看完也没什么反应,感觉我□□里那位已经先我一步睡着了。
这下我终于可以放心了,我不是Gay。
谢天谢地。
我带着一颗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钻进被窝里。
我跟自己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该睡觉了。我已经浪费了很多该睡觉的时间在无聊的测试上。真他妈好笑,我竟然会怀疑自己是不是gay,我脑子也秀逗了。我和那些Gay完全不一样好不好。Gay一看就不大正常,像Swancy讲话整天宝宝宝宝的, 还有那个大卫头发留得那么长,我怎么可能留那么长的头发。
这些人里面也就赵海北比较正常,不对,他也不大正常,讲话经常只讲一半,做事总让人吓一跳,还会突然亲过来...
一想到他亲过来这件事,被窝里突然变得很热,好像骤然升高了几十度。
海北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亲我,而且亲得那么...重,那么重以至于他虽然没有伸舌头,我的嘴巴里却全是他的味道。
我伸出舌尖小心地舔舔嘴唇,咸咸的,似乎还带点酒味。为什么这个吻的味道会保持这么长时间?难道我当时我伸舌头舔了他?
不不不不可能。那我当时干嘛了呢?我...我当时好像意识短路了。唉,我怎么会意识短路呢...
我在“这个吻的持久力”问题上僵持不下,脑子开始自动搜寻记忆中所有的吻,想找到一个感觉类似的情景。在经过一番搜索筛选后,我的脑中只剩下了三个吻的记忆。
第一个是我的初吻,和我的初恋女友一起发生的。关于初恋的事很多我已经记不清楚,但那个吻我还是记得的。它大概发生在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在我高中附近的一个公园里。
我记得那天公园里开了很多香甜的樱花,我和她走着走着,就在一棵樱花树下接了吻。那个吻在我记忆中是柔软而温暖的,带着浅浅的花香。
第二个是我飞英国前夜,李漓在宾馆和我滚过床单后给我的吻。那个吻是湿的,因为搅拌着她的眼泪。我记忆中那个吻是绵长而伤感的。
第三个吻是方月在谢菲街头坐双层巴士时给我的吻,那个吻给我的感觉是热情而迷惘的,带有一点点小诱惑。我当时可能慌了点神,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我拿这三个吻和海北给我的那个吻对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一个像刚刚那个吻一样,可以在瞬间把我的五脏六肺意识思想统统清空烧尽,好像那不是一个吻,而是一种当场发作的毒药一样。
究竟那一个吻才是正确的感觉呢?我也不知道。
但是如果要说哪个吻和我想象中的爱情更加接近,那好像...还是最后一个。
我打个激灵,拉起被子紧紧蒙住自己的头。
窒息应该能制止胡思乱想吧?
草!
**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很累,特别是脑子,经过大半夜无休止的运转后变得有点浑浊卡壳。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用手去够桌子上的手机,够了半天没够到,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书桌旁边。
拿到手机的那一刻我有点犹豫要不要打开它。想了想,还是按了开机键。
开机后我直接打开微信,微信显示没有新的消息。
我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难过,盯着昨天晚上海北那两条信息看了几分钟,然后把手机又放回原位。
我换好运动服,沿着平时晨跑的路线开始跑步。冬日清晨的阳光很稀薄,带着一股涩涩的青草气味。我跑完出了一身汗,又到Costa买了一杯拿铁和一个南瓜卷饼,坐在店的角落里啃。
从Costa吃完早餐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想清楚了,昨天晚上我对赵海北的身体反应应该就是一个意外,就好比一种应激反应,或者一种机器故障那样,是在一种环境刺激下产生的非正常反应。
因为昨天晚上我刚从Gay吧跳完舞,再加上跨年的气氛比较浪漫,我的身体处在一种很想Do爱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随便一个不是很差劲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都会让我有X冲动。但是换个正常的环境我就不会。
我想明白以后心情舒服很多,感觉困扰自己的一个大难题被解决了。
另外我做了一个决定,要把注意力放回女孩子身上,最好尽快找个女朋友,免得自己情感生活过份空虚以至于产生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时我突然想起上次老爸给我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自从拿到她手机号以后我还没联系过她。
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翻出她的号码申请了好友。
她很快就通过我。我坐在路边的一张凳子上和她打字聊天。
这个女孩叫庞灵,是剑桥达尔文学院工程系的研究生。她老家宁波,本科读的人大,人生轨迹和我非常相似。
我感觉自己和她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就问她有没有兴趣出来坐坐吃个午饭。她很快就答应了。
我赶快回宿舍洗个澡,换了身衣服,磨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到指定的饭店等她。
不一会儿她来了。庞灵看上去和照片上的样子差不多,但是不大爱笑。我们点了菜以后坐着聊天,她的性格有点像李漓,比较理性克制,话也不多。
我们聊着聊着对话有枯竭的趋势,因为我昨天晚上没睡好脑子不太灵活,想不出很有意思的话题,而且我胸口有点闷,对说话的兴趣不高,只能硬逼着自己把聊天进行下去。
聊到一半的时候我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Andy打来的。
“喂,Andy,” 我拿起手机。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声“喂”。
是海北的声音。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张羽,你在哪里,”他在电话里问我。
“在外面,”我挣扎着加了一句:“你怎么拿了Andy的手机?”
他声音有点无奈:“拿我的手机打你不接啊。”
“哦,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你现在有空吗?我来找你。”
我看了庞灵一眼,她正在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
“我现在有点事,没空。”
“那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
我咬着嘴唇:“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张羽...”
我觉得心跳的压迫感实在难受,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就打断他说:“我真的有事,不跟你说了,Bye Bye。”
说完我飞速按掉电话,转身把手机扔回包里。
我转过身继续吃饭,却发现庞灵正用一种比较微妙的眼神观察我。
“你朋友?”她问我。
“嗯。”
她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