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一日,夏油抵达了任务村部,经过村民的带领与了解情况,看到了他们口中的诅咒。
那仅仅只是两个能看见咒物的女孩,甚至只有五六岁那般大。她们满身戒备又伤痕累累的抱在一起,就这样恐惧的看着夏油杰。
在这间充斥血腥气,肉眼就能看出她们遭遇了虐待的铁笼里折磨。他眼神闪了闪,耳边是那几个愚民喋喋不休的声音,一直吵个没完。
今年夏日的诅咒好像特别多,没完没了的。他看到了太多太多恶心的事情,层层叠叠的充斥在脑海里…
很快,孩子们对于老太太的指责抗议的插了句嘴,可又被大人的怒斥恐吓住。
"和你们爹妈一样!"
"早知道就应该趁你们婴儿的时候就杀了你们...."
听着越来越杂乱的难听话,夏油神色从未如此冷静,房间里黑的没有多少亮光,吞噬下了站立其间的人们,随后夏油慢慢扬起了一个无害的笑,说
"大家,先到外面去吧”
太吵了…吵得他本就疲乏的理智会崩溃…
打开牢笼的方法简单,他花了点小力气让她们信任。
"你既然能帮我们,可不可帮帮姐姐”,菜菜子鼓足勇气问道。
"姐姐?”夏油想应该也是像她们一样的拥有咒术天赋的小孩,他温柔地摸摸她们的头,说当然可以。
两个孩子说不出口中的姐姐下落,夏油转而从村民那入手。可出乎意外的,这群愚民支吾地谎话百出。这让他意识到,那位少女可能咒术特殊。
不具备攻击性或者对这些人有什么好处,不然不会集体掩盖。
等夏油顺着线索找到洞穴时,也带着那两孩子进入。里面阴冷潮湿重,光线更是暗淡,是个人工挖取的洞穴遗留改造的,到顶又找了会机关,总之被隐蔽得很深。
兜兜转转,夏油杰见到了那位少女。
穴内设施简单的空无一物,少女就这样被控制在角落,长长的墨发垂落,浑身是伤的她闭着眼陷入昏迷中。
夏油停下了脚步,待看清那人样貌、瞳孔猛地一缩。两个小孩先冲到被捆束了的少女身边,她们忙着叫醒她,却也因为对方手上触目惊心的痕迹不敢大幅度的触碰。
闻着室内带着甜味沾血的味道,他梦里的人与眼前的重合。
不,不是梦。
是他本该拥有的记忆现在才变得完整。他几乎记不得是怎么走到榴月身边的,难得失控的手抖去探她的脉膊,微弱的几不可闻。
夏油不知道当年星浆体事件之中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以致于关于榴月的记忆全被抹除,直到此刻见到她才复苏.
而榴月也遭受了极大的折磨、手脚上是硬生生钉入地贯穿的铁链,好像是怕她逃跑。她身上还插着密密麻麻的管子与注输着不知何物的药水,就这样半死不活的被控制在这里,永无清醒。
他们在抽她的血,又用这些吊瓶维系着她生命,为了最大化利用榴月的异能。
夏油动作极轻的撩开少女垂落的长发,看清她斑斑伤痕,狰狞恐怖。整整一年,他若没有来。
榴月就会被这些贪婪的猴子们折磨至死。
他们怎么敢……
这么对她。
少年覆于脸上习惯的笑容逐渐泯灭,他瞳色深深如墨渊,胸腔里极度愤怒的情绪开始冲撞。
“今天多抽这么多管,那女的能没事?”
"反正怪物一个的,死不了,不过你别说,这女的长得是真美…”
有两人谈论着恶俗的语气,听声音即将要进入此地。
此刻,夏油杰终于意识到理智被扯断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简单。疼痛间伴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他彻底的接受了脑海里诱惑的邪念。
什么是强者,什么是弱者呢?
他以前坚守着咒术师是强者,非术师是弱者。但那恍若只是他傲慢自信的想法,后果是他明明答应了要带理子回家,却惨败在一个非术师身上。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能力吧…
正因为这些非术师的存在,他们才会这样的吧?强大也是为他们服务,虚弱也是为他们玩弄…
如果他保护的人是这样一群愚昧,恶心的人——那他选择清除非术师计划。
想通后夏油忽而笑了,勾起了一个解脱的笑容,强压下眼底的乖戾,下一刻抬手释放了所有咒灵,下达屠村的命令。
外面已是人间惨案,火光冲天伴着数不清的哀嚎痛苦,尖锐嚎叫的声音刺耳,人们害怕诅咒带来祸乱的怪物,四下逃窜。
里面夏油抖着手取下这些在榴月身上如附骨之蛆一样的枷索,哪怕尽量动作小心,夏油也止不住的感同身受那些贯穿少女腕部的伤口。许多处皮肉已经外翻的贯穿骨头,渐渐地他的校服被血打湿。
“姐姐自愈能力很强,所以这些人才会这样的”美美子小声说了一句。
室内很黑,她隐约间好像看到了这个无所不能的、救出她们的大哥哥在流眼泪。等她仔细去看时,又没看见什么异样,似乎是错觉。
夏油处理好榴月身上所有的伤口,解下他自己的外套将她裹在里面。眸光落在校服上的金色纽扣时只是停滞了一瞬,随后扯下扔在了满地的血水中。
任由它彻底脏污。
他不会回头。
九月五日,高专查明屠村案确认了凶手是夏油杰。宣告将其逐出咒术界,定为诅咒师、并且下死令.
琦玉县
在既知自己死局的下场,夏油安顿好榴月和那两孩子,赶往了父母居住之地。可还没等到家,数不清的咒术师埋伏在路上,他扛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而进了家门,看到的是父母死亡的景象。得知是昨晚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死了他熟睡的父母,意外是荒诞的。
夏油被无形的命运裹挟,再也没有回头路。
听着邻居指点惋惜的声音,他想到的是那些村民对自己的诅咒,他低头嘴角勾起,而后掩面大笑,疯了一样的沁出眼泪。
眼里是止不住的悲凉荒芜,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又觉得一身轻松了,他唯一牵挂着的微弱羁绊也被时运挑断。
好像有一双大手推动着他走向既定的结局。
来往的人如此之多.可他眼里灰蒙蒙的,一切尘埃落定般。
夏油召唤出了咒灵吞噬下父母的尸首,这个家已经被大火烧得漆黑,完全看不出原样。他就坐在焦黑的房屋里,好像是在回忆过去一切的一切,以作告别。
明明与家人也不那么亲热的,真正当死降临的时候,还是像被剜空了一样。
触及的地板是参差黏腻的。
夏油是在第三日回到小院,原本有些开心的两姐妹见到他此刻的疲惫,都止了止步。但还是齐声说道,"姐姐醒过来了!"。
于是夏油不自觉动了动,眼神里多了丝亮光,忙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少女静坐在窗台边上,她呆的地方很危险。但格外镇定的坐在边缘,晒着洒在身上的阳光,此刻榴月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衣裙,听到门外的动静她先侧了侧头。
霎时间,夏油似有触动。
“坐在这里很危险”他放平声音上前,先将她抱了起来。许是晒了会阳光,她是暖融融的,这股温暖对于他来说弥足珍贵。
少女不自觉攥住夏油的衣领,没有反抗的被他放在床上,不期然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和焦黑的刺鼻味道。
榴月是赤着脚的,裙摆间能看见她绷带渗出的血迹,顺着滑落在脚背上,红白交映。
“伤还未好,就不要下床”他语气里有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心疼关切,夏油熟练的单膝跪下想去查看她的伤势。
为了方便换药,夏油攥住了她一只脚的足腕,又怕地面冰凉,把还未拆绷带的另一只踩到他自己的大腿上。
她问道,"夏油君?"。
他抬起头一时错愕,榴月从未用这种语气叫过他。可很快夏油杰发现了更多的不对劲。他用手在她面前示意挥过,可她像没看见一般眼睛都不带眨。
夏油不觉伸手捏住榴月的下颌,力道稍稍重了点,看到的是她黯淡无光的瞳孔,心里猛地一沉。
"只是一时看不见,我能自己好的。是菜菜子她们告诉我的,你的名字”,榴月说得轻松,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容"抱歉,是吓到你了吗?”。
“…你不认识我?”
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些许遗憾的摇摇头。
夏油张了张嘴,只说了句“我不会伤害你的”。榴月觉得他这话说的太可爱,笑出声了,随后应了应。
他继续小心解开绷带,为她换药。
“我自己来吧”,她稍稍觉得握在脚腕上的温度有些不自在。
“疼吗?”夏油看到了那个虽然已经开始修复、可仍深深的洞穿伤口,好在骨头是续上了。
榴月想了想回答“习惯就好了”。哪怕看不见,好像也能感受到这个人对自己的怜惜,还未接触过这样温情的榴月想着说了出口。
语毕,脚腕间力道重了,但倏尔动作又很轻。夏油依旧在换药,没有让她自己来。
比起疼痛,这种细细密密的温柔体贴让她一时适应不了,微微倾身抓住了少年肩膀上的衣服,好像靠这个动作能缓和。
等到她察觉药物都被换好,榴月摸索着碰到了夏油的脸。
“我能摸摸吗?”,她只能靠这个方式确定他的样貌,对于救了自己的人,榴月确实是好奇。
夏油拢着榴月虚搭在自己脸上的手,温柔的允许。
她的手心格外冷,少年骨相优越,轮廓完美。寸寸触摸下感受对方的眉眼狭长,又眼睫上挑,一定是有一副美人皮相。
看她带着隐隐笑意,夏油也无端看进了心里。榴月在感受着这张脸大概模样时,熟悉的咒力开始为他治疗。
"你好像很累,去休息一下吧?"
夏油愣了,随后短暂的放空。这几天的追杀、怨恨、愤怒,重组的价值观,许多许多的极端情绪势如破竹地打压着他,折磨着他。
他保持着跪立在地的姿势,抬眸看见少女脸上的笑容,哪怕她双眼瞳色清淡也掩饰不了榴月的姝色澄澈,反倒还因为残缺显示了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
夏油就这样正大光明的看着她,不再是侧脸、背影、旁观。
“或许,我们以前认识吗?总觉得有些熟悉”
听到这话,他突然动了别的心思。在此前一年半的相处时间里,因为五条悟的存在,夏油杰只能做一个克制的旁观者,努力守住自己的本心。
但现在…真要将榴月送回去吗?夏油问自己。
院校那方无人记得榴月的存在,除了他——眼下他已无路可走且一无所有了。少年垂眸掩下狭长眸光里的疯狂执念,露出了一个凉薄的笑容,脸色多有苍白而病态。
他已经呆在泥泞地里,四处残垣断壁,如果在不知前路的深渊里还能握住她的话。
夏油直起身,低了头将脸埋进了榴月的肩膀不语。他快要疯掉了,那种想要独占她的念头疯了似的增长,与最后的理智负隅顽抗.
如果带上她…那他是不是会得到拯救。
少女只顿了一下,虽不解却还是回抱住了他,轻轻地拍着夏油的肩膀安慰。情绪决堤地刺开,碾转着他,可在榴月的回应下,夏油忽而有了几分心安,心底涌起了快意。
既然如此...
“你是我的夫人”,是命运把你送到我身边的,他低哑的声音掩盖了可怖的疯劲,故作温柔的说。
他要仅凭借爱意私有她,做她身边人,唯一的守护者…
白茫茫的海边雾色里,沉船濒死之人也竟得见了白帆影。
五条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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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夏油杰的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