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复今 第1章 第一章

200*年冬，港城的天气不冷不热，汗津津的空气，着实沉闷压抑。

霓虹灯下，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一种独属于港城的特有气息。高矮不一、色彩也独具格调的楼房紧挨一起，在秩序感强烈的城市中竟也显得异常的和谐，说不出来的诡异。

“朴小姐不是本地人吗？”步昭程问。

“是本地人，不过有几年没回来过了。现在看着这座城市，竟也有些认不出了。”朴以周收回视线后，轻声说道。

二人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经中间人介绍来这里相亲。

透明落地窗之外是奔流不息的人群与车流，以及斑斑点点的灯火与璀璨星光交织，形成光影，横陈于维港之上。

步昭程听到女人的声音后，没忍住多打量她几眼。

她声音温和，听起来清清淡淡的，常人印象中这种声音的女人的长相应该是属于很温婉的那种。可是，他对面坐着的女人不长那样。

女人在岁月的蹉跎下，气质确实温婉大气。不过乖巧的长相却没有随年龄增长而变化，倒也不是特别显小的长相，就是很乖，不谙世事，一眼看到就觉得这小姑娘好骗。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步先生这样看着我？”朴以周是很有礼貌地笑着说话，语气听起来温和，没有生气之意，却更让步昭程羞愧。

步昭程耳根不易察觉地红了些，“没有，就是我见朴小姐长相实在是靓，倒是少见的，要不是梅姨和我说过你的年龄，我都要以为你是大学生呢。”

朴以周只是浅浅地勾了下唇角，“是觉得我长得太乖，很好骗？”

步昭程闻声，尴尬地挠头笑了笑，“抱歉啊，我心里确实这么想的。”

“步先生不用道歉，我有自知之明，也确实有不少人和步先生一样的想法。”朴以周倒也没多在意。

事实上，相由心生。

她确实挺好骗。

不然……也不会被那个男人骗了一次又一次。

时间那般冷，过往种种被其冰封。既然日子还要继续过，那倒不必纠结于过去，与过去告别，亦是和自己和解。

和曾经的一切和解。不论好与坏，不论那人带给她的是幸福还是痛苦，她都要忘记了。

她实在害怕，再与他见面，又会是怎样惊世骇俗的故事？

人生浮沉，度日本就如过山车般有起有伏，有平稳，有刺激。有惊心动魄的一霎那，亦有痛心切骨、不堪回首的狼狈往事。

“朴小姐，用再给你点一杯吗？”步昭程看了眼朴以周手中的咖啡杯，已经见底了。

朴以周低头看了眼，缓缓摇头，“不用了，谢谢。”

“这咖啡这么苦，朴小姐也能喝的下去？”步昭程随口一问，想到点咖啡时这女人是一点糖与奶都没加。

咖啡再苦，又怎会有生活苦？

不过朴以周没有这样回答，而是说：“我的味觉不太好，尝不出是苦还是甜。”

“哦，是这样啊。”步昭程恍悟后哂笑，“那你以后是打算继续留在港城还是出国？”

二人毕竟是相亲，总要了解对方的情况。

朴以周前几年都是在国外工作，今年刚回来，在一家报社当记者。认识步昭程也是通过报社主编梅姨。

她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眼瞅着要奔三，却还没有个对象。梅姨在朴以周耳边说了很久，说再不结婚就成了大龄剩女了。

朴以周停顿片刻，回答：“看你。我的工作已经在国内稳定下来了，应该能和你一起留在国内。”

听到她这样说，步昭程脸上挂了笑，确实很开心。

“那好，我其实挺喜欢朴小姐的。”步昭程笑道。

他的长相确实很阳光，包括笑起来时真的特别有感染力，很开朗。不像快奔三的大男人，更像是初入社会的大男孩。

朴以周听着，只是浅笑了一下，内心并无半点波澜。

实在是她听过更好听的情话，即便过去许久，也依旧难忘。那人好像毒药，在她心头生了根，在她心上烙下印记，让她难以忘记。

步昭程又说起自己的事，“我是干物流的，不过你可别瞧不起我，我进的公司可是霍氏旗下的，一般人很难进去的。”

听到步昭程的第一句，朴以周没怎么在意，可当他说出是在霍氏旗下工作的那刻，朴以周的心重重地颤了下。

步昭程没有注意到朴以周的异样，而是自顾自地说着：“我们要是可以的话那过两天便见家长吧，聚会我们家安排。彩礼看你们那边的规矩，至于婚检的话，我妈说是一定要做的，为我们两个人的安全考虑。”

朴以周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人总要向前看，她既然答应了相亲，答应了步昭程的请求，那自然得收心，将心房的位置留给能够与她相守一生的人。

离开时，步昭程贴心地替朴以周拿包，朴以周礼貌道谢。

“客气什么？你这样我会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疏离。”步昭程总觉得这个女人些许的孤傲，让人难以靠近。不过她更像是炎炎夏日的冰块，即便冰块冷，他还是想用她止热。

咖啡馆里灯光些许昏暗，舒缓悠扬的钢琴声于空气中回荡，混杂醇香浓郁的咖啡香气在半空氤氲，说不出的宁静，极致浪漫。

咖啡馆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是那种柚木质的，在整个豪华风格的装修下诡异却又异常的和谐。

朴以周和步昭程出门时，路过了那个楼梯，不过倒也没多看，只是一抹过于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余光，她的脚步止住，脊背霎时冒出冷汗。

“怎么了？”步昭程问，回头看了眼。

钢琴曲演奏出独特的韵律，钢琴家手指敲出节奏鼓点。而那自木梯上下来的男人一步一步踩在木板上，踩出的节奏震得朴以周心脏发颤。

偌大的咖啡馆安静得不像样，静可闻针。明明有旁人交谈的声音，有风声于耳边缓缓流过，有烛火在风中摇曳时发出的窸窣声响。她却只能听到自己心脏乱跳的声音。

不知是哪一对小情侣又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进来，开门的刹那，咖啡馆之外湿漉漉的空气被带了进来，车流急驶、喇叭声此起彼伏，以及馆外人群或兴奋、或痛苦的声音随着湿仄晚风灌了进来。

不过一霎那，门关上，声音与晚风隔绝在外。剩下的只有数不尽的回忆伴随气流慢慢飘荡。

从木梯上下来的男人身着西服，白色衬衫之上，领口处有一个极为妖冶的花纹，市场上实在少见。不过这花纹倒也不突出，反而在男人嘴角扬起弧度时，成为了他的陪衬，映衬他的笑容更加好看。

步昭程愣了瞬，觉得这男人长得实在是妖孽，尤其那双蓝眼睛，是他没见过的美瞳颜色。不过他倒也认不出这人是谁，看他长相那般好看，肯定就是鸭子。

霍今舟貌似并没有怔住，目光浅浅地落在女人身上几秒，后又淡淡收回。

不过只是几秒，他却记住了女人今晚的模样。杏白色针织长裙，她经过他的手滋润的身材在暖黄灯光之下一览无余。白色纱质裙摆微微漾动，时而扫过她的脚踝，惹得看官心头瘙痒。

但想到女人僵硬的脊背，他的兴致退却一大半。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女人因他停下脚步而驻足，观望。

紧接着，男人手臂环住女人的细腰，将她往怀中一带，迈着大长腿，悠哉地下楼，往外走。矜贵气质中多了丝丝痞劲，是面对朴以周时独有的流氓气息。

与朴以周插肩而过之时，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夹杂咖啡馆中的浓香传入她的鼻腔，而她身上柑橘味道的沐浴清香让他闻到，甜而不腻之际，些许酸涩。

又一阵冷风灌来，朴以周才缓过神来，而那人早已经出去了。他身边还跟了个长相艳丽、身材性感的美女。

果然，男人都是最无情的，他曾经的话几句真几句假，她又怎会知道？

“没什么，走吧。”她和步昭程说，二人一起出去。

咖啡馆外。

“霍先生，你动我马子作何？莫不是瞧上她了？”陈琼开玩笑，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打着要用自己的女人来讨好霍今舟的主意。

“哪能呢？我从来不觊觎兄弟的女人。”霍今舟回绝。

而他身边的女人正隔着浓浓的夜色痴痴地仰望他，看他那张好看的脸。若是能跟他一晚，她都觉得知足。

陈琼不敢说什么，只因权势压人。

男人客套话之后，霍今舟回了自己的车。车上有尹道明在驾驶座等，当霍今舟上车时，他递过去一根雪茄。

霍今舟懒懒地往后座一靠，接过烟后，从口袋里摸索出那个黑色磨砂质地外壳的打火机，摩擦开关，“咔哒”一声，火苗窜起，他的五官轮廓更为深邃，那双蓝眸在火光映射下更显妖冶。

烟雾漫溢，他悠闲地吞云吐雾，手中把玩那个打火机。

打火机有些许老旧，有年头了，他还在用。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名鼎鼎的霍今舟连打火机都买不起新的。

透过车窗玻璃，他看到女人从咖啡馆走出，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就傻不拉几的公的。或是外面冷，女人肩头瑟缩一下，那男的很有眼力见地将外套披在她身上，二人隔着夜色对视，看起来那般深情啊。

车内倏尔响起男人一声不屑的冷笑。

阿明下意识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那男人的视线，紧接着那男人就给他下了命令，让他去查查朴以周身边那男的是谁。

阿明心中了然，舟哥又要和别的男人抢女人了。说不觊觎是真的，毕竟按照他那性格，他都是直接玩狠的去抢。

而朴以周在出来后愣在那里很久。她看到刚刚那个女人上了一辆黑色奔驰，而那辆奔驰此刻正在搞车震。

朴以周嘴角扯出了一抹比苦橘子还要苦涩的笑，在美丽的城市中常见却又特殊。

毕竟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甜就有苦，有欢愉就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