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途之后 第2章 第二章

季游霖罕见地卡了一瞬，迅速地反应过来： “这是我主人告诉我的。”

“团结互助是人类的优良品质。”柏钦将话在嘴边又品味了一番，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比起团结互助，落井下石才更符合人类的特性，你的那位主人倒还是个理想主义者。”

柏钦抬眼看了它一下，语气颇为玩味：“我要去冻土层附近，就算要搭顺风车你也不至于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结果最重要，借口什么的不重要。”季游霖老神在在地回应。

柏钦控制着飞船往西边飞去，说来也是奇怪，卡冷星夜里风沙漫天，白天倒异常平静，但与其说是平静，倒不是说是死寂。

一望无际的灰黑色岩石在光的照射下竟亮的有些刺眼，天空此时正泛着紫橙色的光晕…

忽略颜色的话，那清澈程度与塔尔星的蓝天相比也不遑多让，说起来，塔尔星的蓝天已经是联盟中最自然的了，不像主行星遍布的人造天空，他是纯天然形成的。

如果不是见识了这颗星球夜晚的狂暴，任何人见了恐怕都会被面前这一幅宜人宜居的现象所迷惑。

“我可以帮你拿到惰晶石，算是对你的感谢。”

柏钦闻声，眼神询问地看向它。

季游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星图上标注的位置，那里生产这种矿石，我想你应该是来找它的。”

“惰晶石？谁起的名字？”柏钦竟然不知道这种矿石已经有人发现了。

“我的主人，不过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它确实是修复机甲很好的材料。”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大面积开采？”既然能深入到这种地方，背后的力量想必也不小。

“卷地盘吗？那种行为很让人作呕。”季游霖链接着智能人，说出去的话本能地带上了自己的主观意识。

柏钦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它一眼，对它的评价不置可否。

飞船悬浮在半空，此刻正处在冻土层附近的一个石板上，不远处便是这个星球上最长的一个裂谷带。

纯白的冰晶在视野里像是薄薄的一层平铺在灰黑色的岩石上，两者相间相融，异样的和谐。

飞船一路向西，气温到此处竟然发生骤降，感应器显示外面此刻的温度在负一百七十度左右，能将人瞬间冻成冰雕。

柏钦将飞船开往裂谷之下，惰晶石的位置在地下一百三十米处，而越往地下，冰层也变的越厚。

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欣慰，不管深度如何，外面的温度始终在负一百七十度左右徘徊，像是临界值一般。这种温度对于一个恒温在三十五度的人类来说，它就算再下降个十来度，结果也一样。

“你再下降二十米，我就可以出去帮你开采。”季游霖透过舷窗看向外面的冰层，像是在计算深度。

他像是察觉出自己语气的不对，因为不想太早暴露，又官方地解释：“我的资料显示，卡冷星的地质活动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十分频繁，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飞船不宜下的太深。”

“你下去难道没有危险？”柏钦并不打算听它的意见，不甚为意地反问回去。

季游霖在心里自然而然接话，“我就是个铁皮疙瘩，自然没什么危险，大不了断开链接就行。”当然，这话他是不可能说的。

柏钦话问出去良久，才听到智能人用一板一眼的口音叙述着柏钦编造的瞎话：“我的主人告诉我，像这种危险系数高，到头来可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活儿还是我去做吧。”

“他下达的任务还需要我去完成。”

柏钦不疾不徐地转过身：“矿石在冰层里面，靠你一个太费事。”

随后又漫不经心地说：“况且我也没有让别人替我冲锋陷阵的习惯，一起去吧。”

季游霖闻言在心里小小地高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有拒绝，飞船开启自动驾驶模式悬浮在裂谷之中，穿戴机甲自发热的温度需要与外界的温度达到平衡来保证人体不受低温伤害。

“机甲内氧气的供应量最好可以维持三个小时以上，以防万一。”也许太久没跟人唠，见到说话的机会，季游霖总想见缝插针地说一句。

柏钦不由得觉得新奇：“你操心的倒不少。”

季游霖：“。。。”

在裂谷中凿冰风险确实不小，一旦冰层松动，便会有坍塌的风险，此刻飞船正悬浮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拿到矿石后便可以立刻返回。

智能人的身体构造暴露在卡冷星的环境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为了抵御高温和严寒相应的也需要耗费巨大的能源去维持。

惰晶石挤压在岩石层中间，通体呈冰蓝色，水平分布在同一高度，看地面上的岩石和沙土的分布，不难想象，在几亿年前这颗星球也曾遍布海洋，也许是水流作用的影响，万年的演变最终将它定格在了这里。

矿石开采的过程很顺利，季游霖在开采的同时，柏钦也没闲着，这种厚度的冰层虽然十分坚硬，但联盟现有的武器，无论是机甲的制造还是智能人的设计所要求的材料都是当前最先进的，更何况，柏钦穿戴的机甲的刀刃可自行切换形态，用来凿冰也顺手的很。

柏钦看着已经差不多的惰晶石，打算收拾东西返程，转头不紧不慢地问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我的…”

季游霖刚想开编，突然被身边传来的碎裂声打断，只见他们面前刚刚仅仅是局部范围裂开的冰层，现在正以一种不可估计的速度延伸至四周，瞬息间整个裂谷带已经自南开始崩裂。

这种程度的破坏不可能是由他们造成的，这卡冷星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的地质活动？

柏钦冷静地看了一眼，迅速将飞船招至身边，语气镇定地说道： “先出去。”

他们快速退后，跨一步进入飞船，只躲过从上砸下来的冰块飞出这条大裂谷，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飞船之下，竟出现了水流，他们短短几个动作之间，裂谷之中的冰层已然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飞速上涨的水位和扑面而来的巨浪…

“看来资料显示的不错，这里的地质活动确实没有表面想的那么简单。”季游霖没有生命威胁的危险，此时出声应和，颇有些马后炮的意味。

柏钦没理会他的发言，而是在乎另一个问题：“你泡水会死机吗？”

“不会。”

“但是会短路。”

柏钦刚欣慰了一下，随即脱口嘲讽：“呵，那你还不如死机。”

“难道你的飞船会漏水？”季游霖有些不解。

柏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恐吓：“我只是考虑把你踢出去后你存活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就是你说的落井下石吗？这个词好像不太可能出现在你的身上。”

柏钦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眼光不错。”

这种时候，他们有来有回地聊着也实属奇葩，但是，很快就聊不下去了，水位已经淹至飞船上方四五十米，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在海里畅游…

“警报、警报，检测到前方一千米处有不明能量波袭来！”尖锐的警报声在主控室内响起。

裂谷的冰层瞬间融化已然不可思议，但此刻远处席卷的巨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出现了短暂的平静，可若是自卡冷星空中俯视，便会发现裂谷之中的水流竟再次开始冰封，速度较之前融化有过之而不及…

“距离上升到地面还需要多久？”柏钦沉着声音问道。

“倒计时三分钟。”系统发出冰冷的声响。

季游霖因为不太在意，连带着智能人说出口的话也显得有些语调平平：“但是冷气流已经要过来了，来不及了。”

季游霖思绪微动，突然转动身体看向柏钦，问了一个与现在情况毫不搭边儿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柏钦这几年在外游历听到过很多次，但回答的情况屈指可数。

“柏钦。”

“好，柏钦，我的能源目前还剩下百分之五十，预计可以在冷气流到达之前抵挡两分钟，加上它过来的时间，刚好可以出去。”

“还有，这里信号不好，出去后帮我把这些信息传输到另一个终端上，地址我传到了你的飞船上。”在这种下一秒就要寄了的情况下，他的语速仍稳定在一个不疾不徐的程度，可能是设定的问题。

柏钦看着智能人一幅机械疙瘩的“淡定”模样，对它交代后事的行为很不理解：“你确定要报废在这儿？”

季游霖坦然接受了他的毒舌，神思一转，随之一本正经地说道：“慷慨大义、无私奉献，我的价值就在于此。”

柏钦自动忽略它的自我赞扬，对他的决定虽然并不赞同，但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你的主人知道吗？”

抛却其他来说，确实比他本来打算一路挖上去，但最终可能能源耗尽、听天由命的结果要强一些。

季游霖对报废一个智能人这种不大不小的事说不上有什么感慨，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在离开舱门前说了另一句话：

“嘲讽和赞扬在说话人看来其实也就一念之差，我其实更赞同你之后说的那句话。另外，和你聊天感觉不错。”

柏钦闻声眼神一讶，这明显带有主观意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