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的魔术师 第9章 章9

“……今天上午，我待在房间里正准备接客，打杂的传话，说楼下有人给了我一封信。我看了，信上说田刚让我下午1点50到剧院后廊等他。”兰妘解释。

褚本兴：“谁给你的信？”

她摇头：“我不知道，等我下去时，人已经走了，打杂的也说那人蒙着脸，根本看不清长相。”

“那信呢？”

她低下头：“……我怕被发现，刚才回去后……就烧了。”

褚本兴转着钢笔，没出声。

良久之后，像是终于忍受不住惧意，兰妘颤着声音叫道：“官爷……”

“没事儿，”他抬抬手，“不用怕，你接着讲。”

“然后呢，你等到了吗？”

“没有……”女子紧张地扣手，“他放了我鸽子。”

讲完后她抬起头，偷偷瞄了眼对面人的表情，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也渐渐放下了心。

“我原本以为他一会儿就到了，毕竟他这段时间都在剧院里给那位魔术师打下手，所以就卡着点提早去了。”

“后来过了一会儿，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就想着直接去找他，然后我就去了后廊的一片园子。那园子有一间破旧的木屋，我就想从那里绕过去往里走，结果没想到……”

她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惶恐与不安：“……没想到我在经过那扇木窗前、木窗没有关，我看见、看见他挂在那里！田刚他被挂在墙上！！”

“挂在墙上……”

王国权转头看向褚本兴，后者紧皱眉头：“刚才在木屋检查过，和水箱里一样，都有固定点。”

说完他继续问：“你还记得他当时是个什么状态？”

兰妘呆愣了片刻，突然像感到冷了似的，猛地扯紧肩上的毛裘裹紧了全身，缩成一团，话说的磕磕绊绊：“他、他低着头，我看不到，但他上半身是裸着的，胸口、对！他胸口好像插着什么东西，离得太远我没看清，但他胸前一直在流血，他没动过……就跟死了一样……”

说到最后，她害怕到声音都带着哭腔：“——可他还在说话！……一开始是听不清的小声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听清了他说什么……然后我还听到链子磨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他说、说‘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他在和我说！是对我说的啊！他让我去找他的……”

待她终于承受不住，惊恐无措的站起身时，一旁的巡捕立马上前将她摁在座椅上，防止她因恐惧而暴走。

褚本兴见状再次起身，拿过她的杯子把凉掉的水倒掉，又重新接上热水，推倒了她的面前。

他伸手示意：“喝口水，冷静一下吧。”

然后又坐回了对面，他双手交叉抵着下巴，遮住的半张脸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

一段时间过后，兰妘慢慢放下了杯子，情绪似乎也稳定了不少，只是神情还是带着恍惚。

确实被吓的不轻。

“你……”褚本兴看着她，迟疑地开口，“能确认一下时间吗？”

兰妘呆滞地扣弄着过长的指甲，动了动嘴唇：“……下午、2点……多吧……之前我听到了钟声，走到木屋之前、教堂敲钟了……”

说完她又觉得奇怪：“官爷对这一带应该很熟悉……怎么会没想到这个？”

褚本兴应道：“我知道，就是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不过看起来没什么用。”

兰妘哭笑不得，心底却稍微好受了一点儿。

临到审讯结束要放人，褚本兴又把人从刚跨出去的门口叫了回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信纸和一沓子钱，问她：“你和田刚，到底什么关系？”

兰妘懵了几秒，视线在两样东西间来回转动，最终落在了那张信纸上：“官爷不是都看出来了嘛……我做皮/肉生意的，还能是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给他写这封信？”

“我不是解释了嘛，我的每个客人都有，不止他一个……”

“说实话。”

话被打断，她讪讪住了嘴，解释道：“田刚……也都知道，是个死要面子的无赖，看人家成双成对儿走着心里痒痒，但自己身边又没个女人——有一次他又来杏柳南，事后见我桌子上摆了一沓子信纸，上面写了这么些东西，他便要求我给他包点儿钱，把信夹进去缝衣服里。我见他是老客户了，就帮他做了。”

“那这钱也是你给的？”褚本兴撑开那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哪儿能啊。”兰妘干笑道，“有这么一笔钱，我给他个无赖干什么，那都够我赎身的了。”

“……说实话我也亏，帮他缝了个衣服，也没见他给我点儿报酬什么的，也是白瞎了我那小书生给我说的情话。”

人走后，褚本兴又翻开本子，盯着上面的字发呆。

“……法医断定田刚死亡的时间是在中午12点40到下午1点30之间，”他拿笔尖点了点本子上那串数字，“刚刚兰妘却说她在2点之后还听到了田刚的声音。”

王国权：“她在说谎？”

褚本兴却摇头：“应该不是，那对她来说没有好处。”

“如果是这样，要么就是有人把她叫过去故意混淆视听，”王国权分析道，“要么就是、真的有东西在作祟……”

他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怎么可能……您还给对上了。”

“哎，王督，”他想了想说，“您可看到了，我这休个假加班又加班，不给休息好歹给点儿其他的吧，我不能光干不吃饭吧，又不是机器。”

王国权瞥他：“你都这么说了，那行，你说你想吃什么，办完案后我带你去吃。”

“我不是这意思，”褚探长无奈抹脸，“哎算了，您还是给我调个假吧。”

王国权哼了一声，没说话。

又是几分钟过去，有人推开门。

“探长，巡捕房来电话，法医说有重大发现。”

两人齐齐抬头。

剧院的座机设在观众席后方的一间安保室里，褚本兴路过观众席时，正好看见了还在席上坐着的两个人。

他看那位置眼熟的很，于是边走边问旁边：“那俩怎么回事儿？”

巡捕顺着他给的方向，往靠中间过道的观众席看去，一眼瞅见了两个正在谈话的外国人。

“他们自称是特里·艾森先生的朋友，已经审讯过了，因为担心艾森先生，所以特地在这里等着。”巡捕解释完，小翼翼地观察了一眼他的表情，“……需要赶出去吗？”

褚本兴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不用，不妨碍办公就行。”

接过电话时，法医老赵正在对面吼吼乱叫。

“老赵？”褚本兴打断他的叫声，“别说你徒弟了，快讲你有什么发现。”

那边儿老赵气急败坏地说完了最后一句，扭过头来对他说话时声音就低了几分。

“小褚是吧……”

那边儿不知道在搞什么，悉悉索索有点儿闹，在褚本兴都要以为自己这边儿是不是线路不好，准备找人来修时，听筒又有了声儿。

“下午运回那死者我检查过了！胸部伤口深5公分，体表伤口长度4公分，心脏伤口2.5公分，刺进去的角度向下呈43度倾斜！”就是说话纯靠吼。

“根据我的测算！死者、身高182，伤口距离地面125公分左右，伤口从下往上刺进去，那就证明嫌犯与死者是有一定的身高差距！且要矮于死者！”

“……我听见了！”褚本兴也开始吼。

“啊？啥？！保不保真？！保真！绝对保真！！”老赵嚷。

褚本兴：“……”

“……哎呀妈我和你说小褚！我让那臭小子给你待那剧院拨电话，他不知道号码直接把座机端过来给我，一个不长眼给我摔地上去了，你瞅你说话我都……”

“行老赵！谢谢你！我这忙着就先挂了，回头说！”

褚本兴挂断电话，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见大门着急忙慌跑进来两个人，他定睛一看，是下午派出去查南溪村的那个巡捕。

那巡捕像个无头苍蝇似的瞪着眼乱找了一番，急得满头大汗后终于看到了后面的人。

他跑过来：“探长、有重大发现！”

李兰春再次被带进临时审讯室前，正窝在休息室沙发的一角，唯唯诺诺地掰着她篮子里的烙饼。

巡捕推门而入把她带走时，她茫然又紧张地紧紧拽着篮子，惧怕地瞄着对面一脸严肃地两位“官爷”。

褚本兴又在摆弄他那只钢笔，他想问题时总喜欢这样做，倒不是什么好习惯。

王国权也经常对此表示：你他妈就是太随性，审讯时一点严肃的样子都没有。

当然不管怎么说，一时半会儿让他改他也不可能改的掉，索性就随他去了。

现在褚探长一边翻转着钢笔，一边盯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农村妇女，问道：“先前审讯忘记问你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李兰春扭了扭手腕，苦涩地扯扯嘴角：“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来的工作可做。”

“哦，抱歉。”褚本兴低了低头，“那你以前做过什么？”

“以前……以前也没有……”

“不一定是正规工作，像刚才的那位兰小姐，她那种，”褚本兴顿了一下，“勉强能混出个日子。”

李兰春听罢，笑出了声：“官老爷说笑了，我连那兰小姐的半点儿容姿都比不上，又怎么能做那种生意——就算是想做，也没人要啊。”

她姿色平庸，岁月深深刻在了她眼角的每一道褶皱里，倘若不是查询的资料里有关她的年龄，任谁都无法看出她其实才三十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