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的魔术师 第8章 章8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一瞬间，整个通城便被笼罩在了黑夜中。

褚本兴戴着手套，站在木屋的门口，静静地观察着屋内的一切。

生锈的老旧铁链被随意丢弃在屋子的一角，原木色木地板上，逐渐凝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粘稠的视觉触感看的人心底暗自发毛，原本不知摆在哪里的工具，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让人无处下脚。

“什么情况？”他问蹲在地上取证的巡捕。

巡捕迅速站起行礼：“报告探长，现场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目前为止未发现可用线索。”

“知道了，忙吧。”

他套上脚套走进现场。

“豁，”尾随其后的王国权撑着门，边套脚套边叹道，“血流成这样儿，恐怕就算不是一击致命，这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这是第一案发现场？”

褚本兴点头：“嗯，看样子是。我原本还在奇怪为什么尸/体明明是在水里但却没有流血的痕迹，现在明白了。”

都被放光了，哪还能流的出血来。

王国权蹲下身，盯着那滩暗沉的血迹：“得多狠的心啊，让人流干血慢慢死去。”

站在一旁观察血泊里的工具的褚本兴听到这话，转头看看他，调侃道：“更残忍的您老儿都不止见识过一次了，还在意这些啊。”

王国权戴上巡捕递来的手套，叹息着摇摇头：“在不在意不重要，只是每每想到死于非命的是个人，而将这个人置于死地的又是另一个人，这不是简简单单经历多了、眼界阔了多能接受的。触犯法律道德底线本身就不是一件应当存在的事，杀人者更甚。”

王督察身处奇案玄宗如此些年，哪怕那些杀人犯有多悲惨的过去，或是不能述诸口的经历，他也认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接受任何理由的害人。

不珍惜自身清白，而一味的让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害人，终会成为害己的另一个祸首。

“哎，光顾着叹气了，”刚才还在怀叹人生的“人间正道”王督察立马又回归现实 “赶紧办完这个案子回家陪夫人去，不知道做了什么饭，忘拨个电话过去问问了……”

还想上前安慰两句的褚本兴直起身听着身旁人的嘀嘀咕咕，别过头突然就笑了。

而后的下一秒，他的笑容定格在脸上，他静静地注视着某处，像是突然被抽去了灵魂。

直到他走进了角落里堆满杂物的桌子旁时，他方才回神。

视线里的桌面似是许久未有人来整理过，布满了厚厚一层灰，在不起眼的花盆下，有一道浅浅地、被模糊掉的痕迹。

“花盆被人动过。”

王国权刚走过去，就听到这么一句。

他看了人一眼，弯下腰，凑近桌面一看：“还真是。”

他招手，叫来勘察采照。

褚本兴又走到角落里，摞成一堆的生锈的铁链下，一条被割成几段的麻绳被团成一团随意压在下面。

“除了那把凶器，其余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吧。”王国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他“嗯”了一声，四下看看。

木制的墙壁上有两道很深的锈印，褚本兴从地上捞起一条铁链，拿着头部的平面贴了上去，严丝合缝。

他又环视了一圈，无果后褪了鞋套走出木屋。

王国权冲巡捕吩咐了几句话后，也跟着离开。

走到后院长廊时，他偶然间瞥见了不远处的那座钟楼。

“我记得那是个教堂吧？”他拍拍旁边低头思考的人。

“嗯……好像是，”褚本兴抬头，眯了眯眼，“这么快就7点半了。”

王督猛地一拍脑门儿：“哎呦！刚才还说忘打电话了，不行我得打个电话，今天估计吃不上饭了——”

他匆匆忙忙跑开，临走前让褚本兴先原地等他一会儿。

褚探长看着背影消失在拐角：“有家真好。——有家果然够好。”

他正百无聊赖准备看星星数月亮，又被灯光刺的睁不开眼，只能低头看地。这不看倒还好，一看就跟木头桩子似的定住了，一动不动。

人影微颤，他挪开了步子，光线打在地上，地板缝隙间的东西闪了闪。

那浓妆艳抹的姣好面容浮现在眼前。

他捡起那颗“星星”，二话不说从后门疾走进剧院，赶巧迎面碰上了赶回来的王国权。

王国权摸不着头脑，问：“咋了咋了、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他手一伸，把东西递过去，顺便拦截下一个赶去后院的巡捕。

“去杏柳南，问就说我下令逮捕一个叫兰妘的头牌。快去。”

说罢便去也匆匆。

王督察一边看那东西，一边跟着奔跑：“这是啥，一颗珠子？你刚才那意思，这是兰妘的？”

“嗯，”褚本兴一路走到临时审讯室门口，他推开门，“她旗袍衣摆有坠玻璃珠子做装饰，后院掉的这颗跟她衣服上一样。”

“如果她和田刚不认识，那就没有去后院的必要，但那里却出现了她的东西，那就证明她说谎了。”

剧院铺在地上的红毯不知怎么折了一角，兰妘想着东西没太注意，脚下不禁一滑。

身旁的巡捕看见了，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回神，迅速收回手，低声说了句“谢谢”，神情带着惊恐。

天色已晚，后台走廊的亮灯似乎许久未检修，灯光已经有些黯淡。

身后关闭的大门似乎隔绝了一切外来声音，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高跟鞋落地的“哒哒”声，她望着因灯坏掉了而一片漆黑的前方，立感身体周遭升起一阵冷意，让她毛骨悚然。

好在这样的感觉没持续多久，身旁的巡捕便先她一步，敲开了左侧的那扇门。

门推开的一瞬间，褚本兴正拿着那颗玻璃挂珠对着光线看，等他目视正前方时，人已经坐到了他的面前。

他收回手，将那颗珠子随手往面前的桌面上一放，正了正坐姿，盯着面前的人道：“兰妘小姐，又见面了。”

“——可不吗，”女子强颜欢笑，“刚从房里出来，就瞅着了官爷您的人在楼底下喊，说您下了令要逮捕我……不知官爷，所谓何事？”

褚本兴凝目看了她两秒，抬手，将桌上的那颗珠子推倒了她的面前。

“这颗珠子，是你的吧。”

兰妘直直瞪着那颗向自己滚来的珠子，嘴唇颤抖的没说出话。

“事到如今，你就别藏了。”注意到她表情的松动，褚本兴刺激道，“我看你没有白天那么坦然——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杀人，所以晚上也会害怕？”

“我没有、我没有杀他！我只是、只是……”听到那两个字，兰妘反应激烈起来，刚才的强装地冷静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只是什么？”褚本兴步步紧逼。

她瞪大双眼，急促地喘息着，嘴上结结巴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要问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正好进来的王国权看到这一幕，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在人眼神示意了一番后走了过去。褚本兴从旁边抽了一个杯子，悄悄走出门。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热水进来，递给了还在神神叨叨的兰妘。

褚本兴坐下，问：“她刚才有没有说其他什么？”

王国权：“好像听到一句，说不要找她？”

褚本兴扭过头，问她：“谁找你？”

手捧热水的兰妘似乎感受到了点儿安心，听到他的问答后，哆嗦着放下了水杯，一脸希冀与惶恐地伸手抓住他：“官爷你会保护我的吧官爷？我是无辜的啊官爷、官爷你保护我好不好？他要是来找我了你保护我、你保护我好不好？我求你了官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她冰凉的双手抓的褚本兴一抖，他一把反制住人，把水杯往人手里一塞，严肃道：“你什么都不肯说我怎么保护你？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这么害怕，但如果你不说，我永远都不可能保护的了你。”

“现在，把你看到、听到、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也明确告诉你，只要你说出来，无论你发生什么，我都会护你周全。”

“……我信你、我相信你、你一定要保护我——”女子崩溃道。

待人平复到能自己喝水后，王国权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不要找你’，是怎么一回事儿？谁会来找你？”

兰妘愣愣地坐在位置上，声音极低地答道：“……是、是田刚，他会来找我的，他一定会来找我……”

褚本兴皱眉：“你说田刚来找你，他都已经死了，怎么来找你？”

“不、他没死！我看见他了！他没死！——”

见她又激动起来，王国权安抚道：“别害怕，我和褚探长都在，没什么好害怕的，你慢慢说，要实在不行你喝口水、先喝口水缓缓，一会儿我们再谈。”

安抚完后，他和褚本兴对视了一眼：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褚本兴点头，表示知晓，然后转移着话题问她：“既然如此，那先不谈这个。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去后院？”

兰妘顿了半会儿，才慢慢道：“因为有人找我，让我过去。”

他问：“谁？”

“……田刚，那人说、是田刚托他给我带话的。”

褚本兴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