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儿有点不理解,“可是爸,我奶去世了啊。”
“对啊。”孙浩瀚昧着良心说:“但我想你奶了,正对着你奶的牌位呢,我跟你奶说说话,你也对着你奶说说话。”
“爸!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你是不是喝醉了?你不能喝那么多酒!”
“乖女儿,听爸的啊。”
“好吧。”她妥协了,想起奶奶去世后她爸爸确实生了一场大病,妈妈也没让她回去看,想来也是思念成疾了。处在高中重要的学习时期,她奶奶的丧葬她妈妈和老师都没让她参与,爸爸这样做,也是为了消除奶奶的遗憾吧。
于是她就像真的面对奶奶一样说话,“奶奶,我好想你。”
舒韶逸看向王阿花,自从听到孙女说话声后,她就专注起来,她的三个儿子也不再受到伤害了。
手机开了扬声器,原本三个人受到伤害时还在哀嚎,现在连叫一声都不敢了,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粗喘声。
“奶奶,这次模考我考的成绩不错,老师说我能上一本。这次我妈奖励给我的钱我都存起来了,我想多给你折几个金元宝,还有纸手机什么的我也想给你买。”
“奶,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不会的,就托梦给我,我好想再看看你,你也多来看看我……”
等听到老师的催促,孙浩瀚挂断电话。孙浩犇和孙浩天也获得了灵感,也给自己的儿女打电话,但因为自己的儿女和他们的奶奶没怎么相处过,没什么情分。便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一遍遍地大声喊着奶奶。
王阿花犹豫,甚至流下了血泪。
此次前来,师傅他们是一定要送她去地府投胎的,鬼魂在人间待久了,好一点的没什么戾气的会渐渐失去神智,消散于天地之间;凶的戾气重的,下手越来越狠,凶性越来越重,会成为杀人的厉鬼。
所以为了百姓安全,发现鬼魂后,投胎保障局是不会让鬼魂延期投胎的。
王阿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是杀了他们,那么她的孙子孙女们的境况就会变得艰难;可若是不杀,又心绪难平,对不起自己。
恶人做事时不考虑后果,可当受伤害的人讨回公道时,总是困难重重。
舒韶逸看了一眼师傅,又往前一步,看师傅没阻止,便走到王阿花面前。
“奶奶,我可以帮您。”
王阿花消瘦青黑的鬼脸看向他,“小朋友,你能有什么办法?”不过经他一说,她好像做好了决定,“罢了,都是命,是我命不好。”
“您可以把执念给我,我来继续惩罚他们。”
大概是有师傅在场,她没有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只是作为一个大人,她实在不想让一个孩子背负自己的仇恨。
看她没同意,舒韶逸用求助的眼光看向师傅,瞥向师傅的光头时,他突然来了灵感。
“我即将剃度为和尚,帮您也是我修行中的一部分,所以渡您也是在渡我。”
“真的?”她半信半疑,看向他的师傅,见明悟大师点头,便同意了。
舒韶逸便用灵魂一捞,捞下个鬼皮下来,王奶奶瞬间恢复正常,心胸开阔,万事不入心,但仍有一丝牵挂,去观察这个未来的小和尚。
舒韶逸感觉到很不舒服,上次捞到鬼手时就没这种感觉,上次是悲伤与思念如同潺潺流水源源不断。而这次的感觉更暴烈,如同灼烧一般的饥饿感瞬间席卷全身,还有爆发的恨意。
恨意出现的那一刻甚至把饥饿的感觉给压下去了。
王阿花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很穷苦,她们那一辈的人能存活靠的不是父母的精心养育,靠的是自己是否命硬。
吃不饱,穿不暖,生病靠熬,有力气就得干活,也没人会关注孩子的心理状态。也没有再往上受教育的机会,到了年龄就成家拿着国家分的地种地。
后来生育受限制,人人都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权利。日子好过了,有了希望,她也充满了干劲。为了供三个孩子上学,夫妻俩分开,她的男人去城市打工,她在家种地。再后来她的男人有了见识,便带着她一起摆摊开店。虽然同样是干的辛苦活,但比种地挣钱。
生三个儿子对于他们夫妻来说是比较骄傲的事情,她的老婆婆因此也不怎么为难她,时常抱着她的大孙子出去炫耀。不过全是儿子也意味着要攒下更多钱给他们娶媳妇。
她也知道重男轻女的观念是错的,是该被时代抛弃的。但生下儿子之后确实让她的处境变好了,让她和她的丈夫和婆婆少了许多矛盾与冲突。可她可不会做像她婆婆一样的人,将来孙子和孙女都会一视同仁,到时候她也会劝说影响她的丈夫,她受够了男孩的淘气,女孩反倒更招人疼呢。
城里的新花样每天都在增多,但要想攒下钱,花钱就得畏畏缩缩。这时他们想要一份安定,他们在思考之后,还是选择回村里建了个大房子。这样每个孩子都有了一个新的房间,省得每天吵吵嚷嚷,下面还能开一个饭店。
他们开店时和人交往的多,再加上他们性格忠厚老实。有个常来的老板提点他们说在他们村里建房子也不算亏,国家搞基建,他们的村子离交通枢纽挺近,周围风景秀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发到他们那了。
有了自己的房子,家人们有了更长时间的相处,就此安定下来,王阿花满足了,接下来每天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可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急转直下的?老伴去世,三个儿子成家,彩礼的多少,赡养的时间,每个儿子都觉得被占了便宜,每个儿子都觉得她这个老母亲偏心。
她刚开始会反省,觉得是因为她作为母亲的责任没有做好。有时候对他们太严厉,物质条件没有满足他们,小时候没怎么陪伴他们……
可被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连物资那么匮乏的时候,她都能在外面找草根、树皮等填填肚子,现在物质充裕了,她反倒无人管无人问,没东西下肚。
她不得不承认,她生养了三个白眼狼,她的爱意与付出多么可悲,她的人生又多么可笑……
身体状况停止的三个人又继续消瘦下去,希望又变成了绝望,他们也不管电话有没有挂断,哀嚎不止。
到最后他们没有死,只不过奄奄一息。舒韶逸走到他们面前说道:“三位施主,以后请多多指教。”
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隐约间看到了饿死鬼小孩站在他们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下一秒晕了过去。
王阿花对他点了点头,便消失不见了。
这次的惩罚过后,她的执念仍没有消失,不知道还要再来几次。
凭空吸人的脂肪与精气,让人元气大伤,确实是很厉害。可也只能对孙浩瀚他们三人用,被限制了也是一件好事。
他决定回去就剃度当个和尚,和尚和道士,人们对其有天然的滤镜,这样就算他是个小孩,也不会什么都不让他处理。
所以,“这个炸肠我真的不能吃了,我都已经剃度当和尚了。”舒韶逸摸着自己的光头推拒道,他的头手感是真不错,又圆润又滑溜。
自从成了和尚,他也成了班里的异类,反而和邓诚、白君浩关系更紧密了。
“这个肠就是淀粉肠,里面怎么可能有肉呢?你真的不想念它脆脆的壳和里面的味道吗?”
舒韶逸咽了咽口水,固执道:“如果没有肉,它怎么能这么香呢?”
“不是,你……”邓诚哽住了,接下来他想到了什么,尝试说服他,“你看炸豆腐和炸肠是一个价,炸豆腐是素的,若肠是荤的,它不得比豆腐更贵吗?”
舒韶逸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但,“我既已当了和尚,就不能怀有侥幸心理,若是破戒了,我就成不了佛了。”
邓诚和他大眼对小眼,最终妥协,“好吧,不过接下来你要受苦了兄弟。”接着他嘎嘎大笑,“但是我以后可以检验你的定力了,你不会到时候馋得口水直流,回去躺在床上后委屈地哭吧?”
舒韶逸恼羞成怒,斩钉截铁道:“才不会!”
“好吧,好吧。”邓诚安慰他道:“等你到了济公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境界,哥请你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