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晴吃着炒饭,颜弱水看她吃也被勾起了食欲,馋馋的,仲晴看到她咽口水了,主打一个你不说,我不动的状态。
等到颜弱水憋不住了,主动跟仲晴提,说是说蹭一口,仲晴也一口没给她多吃,颜弱水感觉这饭看着卖相平平,味道真不错。
仲晴白眼儿都快翻上天了,One Night的食材和调料用的都是最贵和最好的,成本实打实得摆在那,口感能不好到哪里去?
颜弱水惦记仲晴手里的饭,想指挥纪有舒再给她炒一盘,看到纪有舒正在给薯条挤番茄酱。一根根的薯条土得均匀的红灿灿,好像没有病人能活着下他手术台,他这个医术简直堪忧!
两人视线意外一碰,纪有舒读出了她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她开口前,他站起身来跟仲晴说:“我陪客去了。”
仲晴:“…………”
“哈哈哈哈哈哈。”仲晴笑得被米饭噎住了,咳了半天。
“…………”颜弱水气得差点没把那盘薯条往他身上甩,像是为了说明,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比划,“我不理解了,我怎么他了,怎么这么讨他嫌?一碗蛋炒饭,就一碗蛋炒饭!”
“你见过有小孩喜欢人贩子的吗?”
仲晴估摸着颜弱水最开始的那个态度让给纪有舒留下了极差的印象,然后造成了他现在对她的反感。
有时候初印象很重要,人一旦认定了什么,再想改观是件很难的事。
“那我也是能帮人逆天改命的人贩子,没含着金汤匙出生,我给他的买家可以给他买金汤匙啊!虽说寄人篱下,但可是富贵人家的好日子谁不想要?能不能懂点事他。”
“有些人可能还真不要,也不是说他清高什么的,是他足够的相信自己。”
One Night的合约都是三年一签,纪有舒宁可少拿80%,才只愿意签半年。高薪的诱惑摆在面前,他都能做到岿然不动,说明纪有舒有自己的规划。
仲晴记得资料里写他爷爷要是不进行移植手术最多只能活半年,也就是说,他是在按照他爷爷能活得最久的日子在倒计时自己的离开。当她和纪有舒合约到期的那天,他或许会把这段黑历史全部倒进废纸篓,然后清清白白得继续过活他原有的生活。
“人就一小孩,你跟他计较什么。等着吧!以后他可不是你用钱就能随便买卖的,说不定你想见他一面,还得挂人家的号呢!”
“哼!区区一家医院,撇开曙光是纯外资企业,国内的老娘要么收购,要么入股,看他从不从我,我得教会他服服帖帖的做人。”
仲晴看颜弱水跟纪有舒杠上的架势,懒得跟她多说什么,闷头干饭。
颜弱水看她吃得香,没忍住诱惑,动不动就凑到仲晴身边说来一口,来一口,仲晴吃个饭不知道被她打断了多少回,最后恨不得把那盘饭扣在她脸上,他忍住锤人的冲动,直接把蛋炒饭推到了颜弱水手里,“你吃去吧!”
“别呀,你不觉得两个人一起吃饭才香,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你看过我什么时候跟人吃过一碗饭!”
“你……”仲晴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丫的不会看上我了吧!”
颜弱水把脸枕在仲晴的肩膀,扯着她的胳膊晃啊晃的,“想跟你好,不行嘛,我们天下第一好。”
“…………”仲晴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趁我还没摔你之前,你给我起来。”
颜弱水:“哦~原来你是上面的那个啊!”
“你个煞笔,滚啊!”
说完,仲晴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她专注吃着面前站成士兵似的薯条,鲜血淋漓的,不禁感慨这是经历了一场多么激烈的厮杀啊!
颜弱水就这么静静地欣赏着她的侧脸,好像谈烨离世的孤苦成了她眼眸的底色,她的笑容太过于悲凉了,“仲晴,你说我是不是很不擅长撒娇,是不是很奇怪。”
“没吧!我知道你在犯贱,懂你的人自然懂你,你也没必要为了别人改变什么。”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你也没必要那么恪守你名字的意义,好的坏的经历都能充盈自身的情感,体会就好了。”
仲晴的声音越来越低,颜弱水也突然变得安静的像是空气。
空旷的空间容易让人发呆,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困,仲晴缩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颜弱水沉思前事,把那盘蛋炒饭吃得一干二净。
等到店里全部收摊,员工一阵一阵的聊天声条件反射般的惊醒了仲晴的眼睛,她一下子就缩紧了肩膀,花了点时间才恢复正常。
程尧问她们要不要找代驾,颜弱水后半程就没在喝了,酒在就醒得差不多,仲晴是压根儿滴酒未沾,但衣服上一股酒味。两个人都摆手拒绝了,她们以为在程尧说酒,纪有舒从嘴里蹦出了四个字:“疲劳驾驶。”
凌晨五六点,天已经蒙蒙亮,马路渐渐苏醒。
风吹得直挺挺的树干都成了歪脖子树,颜弱水伸手挡风,好不容易得把叼在嘴里的烟给点着了,“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你也未必活得比我久。没听说过,好人短命,祸害遗千年。”
嘴上从纪有舒那讨到便宜,颜弱水也是爽的。
仲晴没理会她小学鸡似的胜负欲,朝颜弱水摊手,颜弱水懂得递了一根烟给她。寒风尽显仲晴脸上的苍白,她跟他们告了别,转身远去。
她的脚步缓慢,系在脖颈的丝带和风迎面亲了一个吻,那是白茫茫的世界此刻唯一的红。
纪有舒看着仲晴的背影单薄像一张白纸,觉得她没被风吹跑,也是种很神奇的存在了。
筒子楼里的锅碗瓢盆框框作响,仲晴微驼着背回到租的房子里,门一开,谢徐阳从厨房里提刀而出,他警惕的眼神在看到是仲晴后只剩下了震惊,仲晴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那把菜刀,莫名地觉得好笑,没力气去调侃他。
谢徐阳快速把刀藏在了背后,尴尬地说:“最近楼道里有贼偷电瓶,好几户人家都被偷了,我这才…………”因为仲晴太久没回来过了,又快要过年了,他从没觉得仲晴还会回到这个老破小,所以听到门锁上传来的声响,他只会以为是家中进贼了。
仲晴掠过这个事:“你要用卫生间吗?我要洗澡,挺长时间的。”
“不不不,不用。”
话题转得太快,谢徐阳一时之间也没跟上来,呆呆地看着仲晴走进房间,又拿了秋季的睡衣出来。
扑面而至的烟酒味让他忘记了皱眉,直到现在,谢徐阳还是对仲晴突然的回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听着水花淅淅沥沥地砸地,咔吧咔吧,他心中干枯的枝桠又重新焕发生机,开出了无数细小的花。
谢徐阳熟练又自然地控制着他下一步的行为,调高空调的温度。
半个多小时后,仲晴洗完澡出来,视线已经快速浏览过了屋子的每一角。
零食架上的零食依旧满满当当,可能放了太久又没人光临的缘故,外包装上都落了一层薄灰;电视柜上摆满了数个造型奇异的花瓶,里面插满了各种绿植和花朵,被窗外的阳光施舍后,它们仿佛得到了一种恩赐,贡献绿色,展现生机。
屋内萦绕着清淡的花香味,只有她的房间因为空关了太久弥漫着一股潮潮的霉味,谢徐阳一个人也把自己经营得很好。
谢徐阳担心仲晴不喜屋里的改变,确实是自己自作主张在前,他理亏:“快过年了,我就多买了点绿植,稍微布置了一下。”
滚烫的水温浇出了仲晴脸色的红润,眼里依旧浮游着不好亲近的冷淡,他审时度势地说:“这个……我是不是应该提前跟你说,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把屋子恢复原样。”
“不用,挺好的。”
仲晴没有精神理会谢徐阳眼里升起的欣喜,她说得直白,“以后房子里任何的开支你截屏给我就好,我报销。”
谢徐阳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声色渐冷,“我不是为了你的钱,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扔了……”
“谢徐阳,我说了我没有不喜欢。”仲晴及时打断他要说下去的话,“我不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你把房子布置得很好看,我也很喜欢,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为这里花了那么多心思,我却什么都没做,有点不太好意思。”
她通宵了一整晚,腿好像没什么劲了,膝盖微微一软,只能勉强用手撑在桌子上,她仔细地看着他。
“我们有必要分得那么清吗?那不应该开头就好好分清楚吗?”谢徐阳眼角微微颤抖,“你知道的,占便宜的明明是我,仲晴,你看不起我啊!”
继续争论这场话题毫无意义。
仲晴想着怎么把话说得婉转易让人接受,但她根本思考不动,她喊着他的名字:“谢徐阳。”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我现在累了,你等我睡醒以后,我们再谈。”
热气散尽,恢复了苍白的本质。
谢徐阳看到她身体不舒适的模样,背上蹿出来的刺又回收得一干二净,他向她低头:“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仲晴连话都说不动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她颤抖地蜷缩在沙发里,倒头就睡着了。不经意间的一个翻身,盖在腰间的衣服滑落在地,她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肩膀,背脊凸起的骨头似乎要穿透肌肤了。
她的脸蛋儿完全沉在她的黑发里,蝴蝶骨极致得向外展开,和她脖子向下坠落的蝴蝶纹身一样,带着破碎,又灿烂夺目。
谢徐阳发现她整个人比之前更瘦了。
…………是因为谈烨的离世吗?
也是,看到自己爱的人当着自己的面离世,她又怎么会过得好?受过伤害的人也就永远会留有痕迹,正是因为他经历过,他才会明白仲晴心中会有多么的煎熬,到底还是不想看到她过得不好。
谢徐阳懊恼刚才没有看出她的不舒服,一个人陷入自责站在原地反思了很久。
他知道,仲晴根本不在乎这些小钱,胡搅蛮缠的人是自己,是他不想跟她之间算得这么得泾渭分明。因为只有陌生人才会分得那么清楚,他们也不能算是完全的陌生人,被安一个“室友”的名分也好过陌生人,他难免会一点委屈。
谢徐阳轻手轻脚地走近沙发,捡起地上的衣服,又为她重新披上,那动作像是如获珍宝。
一抬头,看到仲晴的房间门敞开在那,他想去帮她开窗通个风,也想去帮她晒被子,但一想到她最初定下的合租规矩——不准进入她的房间。谢徐阳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下了,他很想帮她做些什么,又怕再惹她生气被赶出去,犹豫再三后,帮她把门关上了。
寄人篱下的明明是他,他怎么敢对她发脾气的。
真是倒反天罡。
仲晴睡得昏沉,甚至连谢徐阳中途出来拿充电器都没有感知到。
谢徐阳的印象里,从前,谢徐阳梦寐以求都想看到仲晴的痛苦焚身,他不明白,明明他们应有尽有,为什么还有这么得贪婪得吸人血。凭什么他们这种人坏事做尽,还能这么得心安理享受荣华富贵,家庭美满。
现在真得如愿了一小部分,谢徐阳本该开心的,他自以为的那种因报复而会生出的喜悦之情似虎荡然无存了,他逼迫自己露出笑容,但为什么这一刻他难受得想哭,苦涩的滋味从血液蔓延到了全身,他无力得用手遮住了这张丑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