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三 第78章 毁灭

仲晴想开娱乐公司的事，在One Night里都传开来了。三三两两的人跟仲晴起哄说要改行，林僖不知道仲晴戒酒的事，给她调了杯新品，仲晴晃了晃，重新把酒推了回去，没喝，“给我杯果汁。”

林僖习惯性地把酒推到了Sunnet手边，Sunset接过，他戏言：“艳照满天飞，刚出道就塌方。”

“这不是相信晴姐造星的能力吗？”

“兄弟们，组个男团，富婆们一起送我们出道。”

“晴姐不得忙死啊，天天收拾烂摊子。”

“啊哈哈哈哈哈哈。”

戈青文脸上的笑容掩盖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之下，他仍然跟贝夫人搅和在一起，手上也积累了一定的人脉，仲晴的直觉告诉她，戈青文不安全，一瞬间萌生了辞退他的想法。一想到得活命，她又快马加鞭地回包厢做正事了。

颜弱水也光临了One Night，她这次没心思来寻花问柳了，只是想来仲晴这摸摸情况。她担心一旦让仲晴成长起来会反过来威胁到她的利益，所以也不介意从源头上去斩杀。

她在心里是畏惧仲晴存在的。

仲晴清楚颜弱水是为何而来，能做到她嘴上试探的同时，眼里的资料一份不落的过掉，她很会地说：“谢谢你这么高看我，那要不浅浅合作一下，杭野传媒今年对外公布的财务报表可是超过了A&P。”

言外之意是会抢聂格丞手里的叉子，你放心。

颜弱水心动归心动，脑子还是拎得清的，要是到时候仲晴反水，她不得被她坑死，她开了录音，“你是想取代杭野传媒呢？还是吃下它。”

“我就是做着玩玩，你在说什么？”仲晴根本不上套。

任何事业刚刚起步，规模都适宜一下子做得太大，仲家不涉足娱乐这一块的产业，付敏卉能应允她开酒吧，也都是因为过去的事对她网开一面了。仲晴只是需要公布一点事情而已。颜弱水在这，秉持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她有什么不清楚的事都直接问她了。

颜弱水异常好心地给她推荐了几个圈子里有手段的经纪人，仲一看简历，好家伙，全是她对家的，他们的合同还没到期，也就说仲晴要是想要他们，就需要支付一大笔违约金。

仲晴：“…………你看我是傻逼吗？”

颜弱水笃定地说：“你需要的。”

“我有谈烨。”

“几个人加起来的违约金都不及他的一个零头，你真舍得？”

喜欢这种情感对她们而言，是生活里最低等的需求，有是调味料，无是调味品，可有可无的。

仲晴对谈烨这么穷追猛打的，原来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颜弱水单方面的把目前的事情全都合理化了。

仲晴再一次说：“我有谈烨。”

颜弱水不信邪：“你到底怎么做到的？你跟我说说。”

仲晴回忆了一下，又掐头去尾地说：“我刺了他一刀，他觉得我挺不一样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一旦组合在一起，那个意思就南辕北辙了。

颜弱水：“…………”

002系统：[谣言就是这么起来的]

有一方面仲晴还挺好的，她从来不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只往自己身上泼，她名声不差谁差？

仲晴接到谈烨电话的时候，颜弱水正坐在她身边，她耳朵灵，听出了是谈烨的声音，凑近了点，仲晴看她好奇的样，大方地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开了免提，用手指挥让程尧开了门，外面的音乐声嗡嗡地传了进来。

仲晴故意对着听筒说了那么一句话给谈烨听，就把电话挂了，直接拉黑了。她知道谈烨想要什么。他不信她，她说再多都没用。她现在得给自己找活路，还要想办法把对谈烨的损害降到最低，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耗，她在等谈烨自己送上门来。

颜弱水来劲了，拼命跟她打听，说了半天啥也没打听出来，就开始串掇仲晴去把谈烨给挖了，给聂格丞使绊子的事，她挺乐意做的，说得天花乱坠的，畅想事业版图，仲晴把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录了下来。

“…违约金我可以多出一点，分成我可以少拿一点…四六或者三七……”颜弱水诚意满满地说。

要是她能说得动谈烨，区区十几个亿的违约金她早就出出去了，不然哪需要仲晴这个中间人。

仲晴只当听过了，就如天上随便飘过的一朵云。

仲晴和程尧忙到很晚，颜弱水跟个监工似的全程监督，之后三个人一起出去吃了顿夜宵。

颜弱水酒一喝多，就容易上头，话特别得多，跟颜三千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签到谈烨一直是她心里的痛，她主动蹭上了程尧的车，贴着仲晴给她吹枕边风，念叨了一路挖谈烨，挖谈烨。

程尧把车开回了筒子楼，仲晴麻烦他把颜弱水送回去。下车前，她看到了邓力凡的车，嘴角微微上扬了。多亏了颜弱水一直在她身上蹭来蹭去，蹭了她一身的酒味，谈烨太精明了，仲晴怕骗不过去，在车上连忙喝了两口酒。

她跟程尧说：“下车，陪我演一出戏。”

仲晴装醉鬼装得入木三分，走两步崴一步，笔直地走着斜线，程尧看笑了，配合地搂住她的腰，仲晴就顺势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还嫌弃不够的，亲了程尧的脸一口。

他黑眸动荡了，倏然冒出了杂念，决定恭敬不如从命了。

黑夜隐匿了谈烨的身影，他站在楼道里看着这一幕，仿佛溺入水中，呼吸不畅。

“扯平了，气能消了吗？”

程尧环顾了一圈没看见有什么人，谈烨阴沉着脸走出去，暴戾地从他手里把仲晴揽了自己的怀里，程尧本可以握住她的手臂，但看到她低头里的笑容，就松开了。

程尧的任务圆满完成，他回到了车上，看见颜弱水跟个壁虎似的扒拉在窗户上，可激动了，“我日，谈烨。”她半醉，这会儿酒彻底醒了，“你别走，我们两一起吃瓜，我好奇死了。”

“…………”

程尧没有理会她的嗷嗷叫，把黑夜留给了他们。

强劲的晚风犹如利刃迎面刮来。

仲晴摇摇晃晃地走着，浓烈的酒味直冲鼻腔，谈烨搀扶着她，仔细端详她的表情。他和她在沙发上打闹，他见过无数次相似的眼神，这不是她醉酒该有的眼神，谈烨叹了口气，显得有点好笑。

“这么耍我，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你也挺有意思的。”

见了鬼了，谈烨是怎么看出来的，她演技真得有那么不行吗？

被人戳穿了，仲晴脸上的醉态消失无踪，挺直了腰杆，笑得十分甜，话很伤人，“谈烨，我跟你谁过分，我再这么着，也没当着你的面，把男人往家里领，哦，忘了这是你家，所以我这不是给你腾地方吗？方便你行事。”

谈烨哑口无言，他想要她的爱，又不敢要，这话哽在喉咙里无法启齿，“我……”

“我刺的刀伤，我也陪着你养好了，身体是你自己的，以后请你多多爱惜。”

“果然，你留下只是因为愧疚。”谈烨勉强挤出声音，内心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我们是什么关系？”仲晴类似自嘲地说，“你告诉我，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谈烨基于逃避的心态，开着不好笑的玩笑，“你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吗？”

他怎么可能会是污点，仲晴顿时一阵心酸，他的患得患失比她想象中的还严重，沉默紧跟在他们的身后袭来。

谈烨朝她摊开了掌心，异常恐惧她接下来的答案，黑暗遮住了所有的颜色，“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仲晴，我今天还没有吃药。”

“谈烨，苦肉计用一次就够了，第二次就没用了。”仲晴和他的漆黑的眸子对望，“我对你来说，算什么？”逐渐，她低垂下眼眸，口吻带上了不该属于她的自嘲，“跟那些人一样，彩虹里缺的那个颜色由我补位是吗？”

不是的。

谈烨在心底诉说。

仲晴转身离开了，她的脚步很轻，甚至没有唤醒沉睡的声控灯，谈烨的脸上一闪而过悲哀的神色，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了，或者说，这次是他主动想放手了，那个答案飘荡在无人响应的漆黑的楼道里。

“你是我一半的一半。”

四季人生，一半是你，一半是我。

从他被彻底毁掉的那天起，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一半，循环反复，每一天都是很长的一天。直到阴差阳错地遇上仲晴，他凝视着空荡的时间越来越短，时间因她而渐渐加快了倍数。

在25岁这年的秋天，谈烨的世界迎来了久违的颜色，只是这场风景来得太晚。

谈烨在她家楼下站了一夜，一遍遍勾勒着他们过去所有的快乐，他重温过太多次了，每一幕都深深地扎根在脑海里，然后又避无可避地绕回到这个没有出口的死胡同，他这副破败的身体能给她什么，眼泪湿润了眼睛。

遇见过希望后，又亲自斩段希望，好像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了。他因为她动摇过自己从前的选择，也因为她而坚定了。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顺从命运，孑然一人，这才是他的归宿。

拂晓的微光升起，原本还是黑夜的天不知不觉变亮了，谈烨的意志消磨殆尽，他扔掉了手中的药，离开了。

他不是不信仲晴，他只是不相信自己。

仲晴高估了自己在谈烨心里的地位。她以为他在乎她，会为了她乖乖吃药的，下楼时却看到角落里那袋她亲自为他装好的药，她眼睛红了，强忍哭泣的那一刹那，她意识到谈烨不会为她停留。

她对他的诱惑失效了，谈烨清醒了，她不该给他一夜的时间去清醒的，现在什么都无法挽回了，像是黑夜里划过的流星，一闪而过。

002抓狂：[你就不能去找他，找他找他找他，任务任务]

仲晴高傲依旧在：[我不要]

他讯号都释放得那么明确了，搞得她死乞白赖一样，要是他体内休眠的病毒又复发了，仲晴心里没底了。

002看着她的口不对心。

哼，这就是女人。

仲晴想到了之前在周赐礼电脑上看到过国外有一家医疗队团研究出能治愈艾滋病的方法，周赐礼提前拿得内幕消息，她印象里后来那支股票是赚了的。

仲晴当秘书那阵，跟几个分析师的关系混得还算可以，她请他们帮忙找了那家公司，然后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他们见到正主难免就要跟她聊八卦，仲晴对外的话术都是统一的，“他把我甩了。”

她不知道他们拿她和周赐礼下注的事，还有周赐礼也跟着下注的事，分析员多精啊！没信，知道这件事还有内幕，开玩笑地说：“你确定不是你把我们boss甩了吗？”

不得不说，意外真相了。

算是她单方面的甩，周赐礼没同意，仲晴甩锅甩得彻底，脏水都泼在了周赐礼头上。

那家医疗团队研发出来的是Lenacapavir，谈烨吃得药好像就是这个，有用价值不大，仲晴略带遗憾。

分析员：“你怎么突然对艾滋病感兴趣？”

“我妈是慈善协会的主席，女承母业，关爱艾滋病儿童，从我做起，给他们进点药回来。”仲晴问：“这个病真的治不好啊？有没有什么办法？”

“基本上凉凉，有是有治愈的案例，少得你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是异体造血干细胞移植治好了。”

“最近和这个有关的论文出了很多，有个大学用CRISPR技术成功地从受感染细胞中清除了病毒的痕迹，但只是开始。现在病毒可多了，我朋友跟男的做了一次就感染了，花了一个月工资………还是得戴套。”

仲晴：“…………”

他们的话如同沙漠中的甘霖让仲晴醒悟了，在理论没问题的情况下，她花钱让人去实践不就行了，反正她有点闲钱就遭不住。

仲晴一直觉得只要富豪多生点那些稀奇古怪的病，医疗行业少说能向前进几十年，谁让他们怕死，只要想活命，就会源源不断地砸钱去做研究，她认识的有钱人都玩得挺花的，怎么会没人染上这个病呢？

002系统：[你的脑回路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恰好，A市也有人在做这个研究，仲晴找到了那家医疗团队的联系方式，目的很简单，就是奔着给人家投钱去的。

过了几天，人家负责人给她回了电话，那天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今天变成了一个女人，声音听着很优雅，给人的感觉就是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很知性的那种。

她问：“为什么你会想要投资这个项目？”

“因为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想要他活着，就算希望很渺茫，也总要给自己找点希望去寄托寄托。”仲晴的神情显得有些寂寥。

“那有没有可能，对你很重要的人跟我的是同一个呢！”女人倾泻出安静的笑声，话音里透着股俏皮劲，“你好，仲晴，忘记跟你做自我介绍了，我叫常然，是谈烨的妈妈。”

对仲晴的初印象可能不太好，但因为谈烨，常谈对她同样爱屋及乌了。

仲晴脑门都发烫了，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她呃呃呃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常然那一副高冷的形象在她心底碎了一地，天啊，谁来救救她。

她想到了颜弱水说得话，也就是说A市背后投资艾滋病研究的人都是常然。可是，他们母子的关系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和谐，很生硬，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她细声说：“那你应该不是很缺钱了。”

常然轻笑，人只有跟亲近的人才会胡乱发脾气，谈烨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在闹脾气。她相信，在千千万万个瞬间里，总有那一个瞬间，谈烨为了仲晴会有想活下去的念头，而有那一个瞬间就足够了。

她儿子运气好，碰见了天使。

“我儿子有我，小朋友的钱就用来对自己好点。”

最后常然跟她说：“女孩子不要随便给男人花钱，这个习惯不好，会吃大亏的。”

投资的事没有了下文，仲晴的时间被不同的会面排得满当，她还能有闲心去想谈烨的事。她估摸着照邓力凡那么关心谈烨的心理，他会主动来打扰她的，她的心底也是愿意被他打扰的，但是没有，邓力凡没有再来找过她。

眼下看来，他还是更听谈烨的话。

一条名叫“死亡”的沟壑横亘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没有了联系，也互不打扰。

算是心照不宣的分开。

仲晴再一次收到了来自陌生人的短信，又是谈烨的个人资料，这一份资料，她从颜弱水的嘴里听了一遍，余盈盈发过给她一份，现在是第三遍了，她死活都查不到的事，怎么他们一个个就知道的那么轻易呢。

他两好的时候他不出现，他两一有问题就冒头，他是有多巴不得他们两在一起。

真就挺有意思的。

电话铃声响了，仲晴再次看向手机，是付敏卉，她的视线停留在了日期上，哦，要到周末了。请她回去这种小事哪需要付敏卉亲自找，一般不都是她派给仲欣和仲延的嘛！仲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刻，预感成真了。

艾滋病收容所每个月都会有关怀日，付敏卉让她去参加这个慈善活动，然后在媒体面前摆拍两张照片回来。

仲晴紧眯着眼睛，拒绝：“不想去。”

付敏卉也不跟她藏着掖着了，“我要洗钱。”

“…………”他们是命运共同体，仲晴拒绝不了一点，“好，我去。”

常然无偿给付敏卉捐出了她从不对外售外的成名作，那一个系列透着黑暗和绝望的雕塑，价值不可估量，付敏卉拒绝不了这份诱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常然提出的交换要求就是要仲晴参加关怀日的活动。

付敏卉缓了缓语气，“家里的慈善事业也不能一直由外人管着，剩下的人和事我会一步步交到你手上的，这次算是提前适应这种场合的开胃菜，你就当作是去玩一趟。”

“…………”

演戏也叫做玩，虚以委蛇，也是很累的。

仲晴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之前的禁闭能不能免了？”

“嘟嘟嘟”三声，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