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三 第7章 惩戒

仲晴把靳诗宁的病例发给了心血管科的主任，那边给出的反馈就是她必须要手术，但她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估计坚持不到供体来了。

她在国外听说过人工心脏救治的例子。

「要是换人工心脏延长寿命，再等供体可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二院的医生水平有限，这个手术得去曙光医疗中心做」

主任头冒虚汗，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曙光医疗中心是一家专门为富人提供服务的私立医院。它和平和保险公司有固定合作。VIP客户只要交付百万的医疗保险，就能换来全国专家优先会诊的机会，相当于一个中介性质的中站转。

以仲家在A市的地位要塞个人进去不难，但她初出茅庐，人微言轻的，肯定要吃他们的闭门羹。看来这件事又得麻烦她哥出面了。

手术要做，钱也不能白花。

她要用舆论，为仲家拨一个慈善的好名声。

002系统：[商人本色]

仲晴自夸：[嗬，你要庆幸选中了一个有钱的原主和有头脑的宿主，不然就这烧钱的任务，你不得喝西北风]

002系统：[没钱也有没钱的玩法，我之前进过一个社畜的原主…………]

它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仲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跟着靳初轶去病房看靳诗宁了。

病房环境简陋，随处堆放的生活用品骤缩着空间的大小，一眼望去，乱糟糟的。靳诗宁的病床在采光明亮的窗边，隔壁床住着一个刚才ICU下来的老人，身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馆子，还上着呼吸机。

光是看着这光景，仲晴都感觉了沉重的压抑。

靳初轶给靳诗宁请了24h看照的护工。平日里他工作忙，都是护工在照顾她。周末有空，他会抽时间过来陪靳诗宁，除非遇到什么要紧的事，脱不开身。不来的情况也就那么两三次。

小女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爸爸也带过几个时髦的阿姨来看她，这么漂亮的…………还是第一次。

仲晴不怎么会跟孩子相处，半藏在了靳初轶身后。她手心出汗，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

靳初轶感觉自己好像带着两个小孩，他低垂着头，看着她一边肿胀的脸，小声劝说，仲晴用眼神跟他倔强博弈。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靳诗宁突然说话：“爸爸，这是我的新妈妈吗？”

靳初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正准备否认，却听见仲晴用着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我我…我是…是是天使…”察觉到他的怔愣，仲晴用力地拧了一把他的腰，靳初轶看到她使给他的眼色，附和道：“是啊！这个姐姐是天使，来救我们宁宁的天使哦！”

“妈妈”这个沉重的话题就被她含糊过去了。

仲晴弯下腰跟她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仲晴。”

“你好，我叫靳诗宁。”她有模有样地学着仲晴的口吻，嘴甜地喊，“天使姐姐。”

不知道谁走漏了她在这个病房的消息，病房里瞬间涌入了一堆穿着白大褂，上了年纪的医生，空间变得逼仄阴郁。

刚跟仲晴在手机上联系的那个主任，领着头，讨好地看着她。

仲晴不想打扰病人的休息，让他们走了。

隔壁床的女家属逮住机会，拦下主任问她母亲的恢复情况，他随便敷衍了几句就走了，留下实习医生来应对她的刨根问底，仲晴都能感觉实习医生的汗流浃背了，有种要碎掉的感觉。

仲晴陪着小姑娘玩着芭比娃娃变装。

她给娃娃扎头发，穿衣服的动作都显得笨拙和生硬。倒不是她故意装的，因为她的童年没有这种东西。靳诗宁耐心地教她怎么扣，粘哪里……靳初轶看着她手忙脚乱，想做好又怎么都做不好的沮丧样，无声地笑了。

一股暖意慢慢浮上了他的心头。

迄今为止，仲晴是第一个看见靳诗宁，没有跑的。

女家属也凑过来跟他们一起聊，眼神里对仲晴流露出了新奇。

她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问仲晴工作，又问她哪所大学毕业的，跟靳初轶是什么关系，以前怎么都没见你…………仲晴本想耍跟她滑头的，但碍于靳初轶知道她所有的事，她像程序般又如实交代了一遍。

仲晴对她的个人情况完全不感兴趣，架不住她爱叨叨。

女家属体态偏肥胖，肤色暗沉，坑坑洼洼的斑点不匀均地覆盖在脸上，这一看就是平日里连最基本的保养都不做，只能说很原汁原味了。仲晴粗略估计，她的年龄应该三十有余了吧！

一般这个年纪的人都差不多结婚生子了，仲晴看她又对养孩子讲得头头是道，想当然的以为她有孩子，然后主动抛出的第一个问题就踩雷了。

“那你在医院照顾你母亲，你孩子是你先生带吗？”

“我还结婚呢！”

“…………”

那你讲个屁，仲晴的窝火隐藏在眼眸底下，笑得僵硬。

她待了一会儿也就走了。

出于人家愿意帮助他的情面，靳初轶想送她，被她拒绝了。

她磕盼地说：“你…多多……多陪…陪女儿…吧…”

等到靳初轶回到病房，隔壁床的家属八卦地向他打探仲晴的身份，露出了想攀关系求人办事的嘴脸。

“这个人是你朋友吗？我看她说话好有分量，主任都听她的。你能不能帮我跟她说说…………”

靳初轶三言两语地糊弄过去了。

他坐在仲晴先前坐的那把椅子上，开始验收女儿这个星期的学习成果。

因为她身体条件差，基本上没怎么在学校待过。靳初轶就给她请了专门的家教在医院上课，同龄人该学的知识，她都没有落下。

他就是想着有一天，靳诗宁身体好了以后能回到学校上学，跟得上他们的进度，不会出现因为大龄留级让小孩自卑的这种情况。

靳诗宁用着流利的普通话给他念图绘书，这嘴皮子比仲晴的说得都利索。靳初轶想着。

仲晴给他的那条蚕丝被他带到了医院给靳诗宁当披盖的小毯子。晚上，他绘声绘色地给靳诗宁讲《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一个人能模仿着好几种声线。仲晴也就在另一边静静得听着。和靳诗宁待在一起的靳初轶，明显要比白天活泼了很多。

故事讲完，靳诗宁还没有睡意，父女两又洽聊起日常的琐碎，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话语也能令人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温馨。

002：[他对他女儿倒是挺好的]

仲晴：[好归好，坏归坏，两者不矛盾]

她不会去评价靳初轶这个人。

因为他的好，他的坏，都不是针对她而言的。

靳初轶利用相亲骗走的那些钱，至今还下落不明呢？

仲晴查过他名下所有的银行账户，根本不见这笔钱的踪影，就挺耐人寻味的。

她拔牙拔伤了身体，吃也吃不动，玩也玩不动，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休息。

靳初轶没有清早扰人梦，卡着中午的饭点来给她送粥喝。他以为她会醒，仲晴也确实如他所愿得醒了，但是是被他摁的门铃声刚吵醒的。

大门一开，门口堆积着很多没扔掉的外卖盒。

靳初轶：“一直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不吃就饿死了。”

仲晴跟他陈述着这个事实。

靳初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又发现她说得没有毛病，最后只能败下阵来地说：“以后我给你做。”

仲晴眼里蹭得一下亮出了光彩，嘴上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呢。”

靳初轶离开时还顺带帮她把垃圾给带走了，仲晴笑呵呵地跟人说了谢谢，仿佛占了别人多大的便宜似的。

“那我送送你。”

走了两步路把人送进了电梯。

直到两边的电梯门紧密地合上，楼层的红色数字开始跳动，她恢复了那副常态化的冷漠。

仲晴把他带来的粥全部倒掉了洗水池，一滴不剩。

002系统：[浪费粮食可耻]

仲晴：[谁知道他有没有给我下药]

他是有求于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仲晴现在惜命得很！

002系统诱惑她：[你去做好事赚功德，我可以给你测毒哦]

仲晴提不起劲再做那些多余的事：[哇喔～你还有这功能，真不错，但是我累了，我就当减肥了]

002内里吐槽，你这不是才刚醒吗！怎么就累了呢！黑心就直说，你个大骗子。

周赐礼说到做到，变着花样给仲晴做了一周的吃的，几次看着她炸着头发出来开门。他没再中午敲过她的门，而是用保温桶装好了菜和饭放到了她的门口。

他们之间的交流全用于贴在不锈钢外壳上的便利条。

靳初轶每日一问：你今天开心吗？

仲晴的答案永远都是：开心，但还不够开心。

仲晴会跟他开玩笑说自己像动物园里的宠物，准点开饭被喂食。有时她醒得早也会等在门口，当电梯开门时，发出“锵锵锵”的声音吓他一跳。脸上的小包渐渐瘪了下去，她的左脸恢复成了原先的光滑！

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她的细眉不由得紧锁，怎么感觉左右两边的脸不对称了。

靳诗宁转到曙光的手续仲延给她办好了，病房也安排稳妥随时都能入住。至于手术方案还需要等到专家会诊过她具体情况后才能确定。仲晴嗲着声音疯狂对着听筒说谢谢，给他回了一条长达十秒的语音条。

甜头一下子给多了，也不太好。

仲晴有意拖延，因为——人在绝望时的心理防线是最弱的，也是最容易攻克的。她要在靳诗宁命悬一线的时候再朝靳初轶伸出援助之手，反正她短时间内也死不了，等就等会，也不急于一时嘛。

002被她的无耻给惊呆了：[那是一条命]

仲晴毫无同理心可言：[我要的是靳初轶对我的感激]

**

胜洲医药的实验室成功研发出人工心脏并申请到了医用专利。

从国外引进一颗人工心脏需要百万，很多家庭负担不起如此高昂的手术费以及后续的治疗费，现在能够自产降低成本，三四十万就能救治一条性命，算是国产医疗的一个里程碑。

这项技术目前还没被普及，大家都在暗中观望。

仲晴大量收购了散户手里胜洲药业的股票。

程尧看着公账上一下子划出那么多钱，心都寒颤了。他一边忙着给她填窟窿一边埋汰她：「姑奶奶，你知不知道你超大额了！要是税务局突然下来检查我看你怎么交代！！」

仲晴这不还有个姐姐呢，审查之类的仲欣能帮她拦下来，她安抚着：「不要慌张，这只是个小问题啦！我相信你能给我补好」

仲延前后一联想就知道了仲晴的用意。

他配合她的演出，故意放出了准备收购金洲药业的风声，让她赚笔零花钱玩玩。

华赐证券的分析员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周赐礼。

曙光医疗中心的手术日程表里确实有一例人工心胀移植手术，仲氏慈善基金会赞助的。不管手术成不成功，有仲氏做噱头，短时间内胜洲药业的股价肯定会上涨。

周赐礼也跟着下场了，两波力往一处使，股价直线上涨。仲延看到他横叉一手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他提醒仲晴：「高了就抛，别贪」

仲晴就想赚个差价，没打算陷多深：「我心里有数」

不过托了周赐礼的福，动静闹得越大，靳初轶也略有所闻了。

从而传达出了一个讯息——

仲晴没有骗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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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