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三 第23章 救赎

筒子楼年代久远，外墙上的白膝都已掉得七零八碎，水泥就这么赤然地暴露在空中。随时好像都有可能倒下的电线杆子上停着几只小鸟，仲晴的脑袋混乱的像浆糊，她缓慢地敲打着方向盘上，还在消化从颜弱水那听到的有关周赐礼的事。

他经历的这些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仲晴都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的住。

见了鬼了，一碰上周赐礼的事，她就容易疲乏。回到刚租好的房子，虽说已经是最好的精装修，但看上去还是破破烂烂的。可能因为太有岁月感了，脚下的木地板都凹凸不平了，她踩得吭哧吭哧得很不舒服，有种一股想把地板掀开全部掀开重新扑的冲动。

桌上摆了一个突兀的夺人眼球的红色菜罩，从那一个个的小洞里，隐约能看得出里面摆着什么东西。

仲晴打开来一看，是一盘冷掉的红烧肉，她一口没吃的全部倒入了厕所。

002系统：[……你又来]

仲晴没闲情跟它扯皮，谢徐阳选走了背阴的房间，她就进了采光最好的主卧去睡觉。

醒来后，她找了一个锁匠换了自己房间的门锁，以及在不显眼的插座里装了一个小巧的针孔摄像机。

这是上一个任务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谢徐阳天天早出晚归，她跟他的时间完美错开，没有过正面的交流，撇开仲晴让他做饭。醒来后，回看见桌上扣着的那五颜六色的菜罩来证明一下她不是独居，而是跟人合租，这种互不干扰的生活过得也还凑合。

她每天吃着便利店的快食，胃先受不了了，仲晴决定要和他一起吃晚饭。

002深知仲晴那套理论，提出了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要是他真的是个狠人，给自己吃的饭里下毒，你怎么办]

仲晴：[…………那就游戏结束]

002系统：[你真他……牛逼Pro]

碰巧赶上了周末，仲晴要回仲宅吃家宴，跟谢徐阳一起吃饭的事也就往后顺移动了。

仲晴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着食物，不管好不好吃，全都先塞进了嘴巴里，身体再不补充能量，她就要进医院了。

付敏卉：“我缺你钱花了？”

“…………妈，你好像就从来没给我的卡解过冻。”仲晴最近很缺钱，适当地提醒她，“我的卡像是自己旅游去了一趟东北抑或还在过冬天。”

晴子身上的活泼劲是这个家独一无二的，仲泽垣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在这三个孩子里，夫妻两在财产的分割上是做到了一碗水端平的，但论及宠爱和费心程度，他和付敏卉最宠的其实还是这个小女儿，只不过她不知道，还一直觉得他们偏心不在乎他。

老大和老二是那种全自动学生，他们连作为父母的一点体验感都没有。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老三的出生是他们第一次开始做父母，貌似做得也不怎么成功。

仲欣：“别说我跟大哥虐待你！”

仲延：“只要你不创业，随便你怎么花。”

仲晴：“…………”

圈里流行的一句话就是不怕富二代玩物丧志，就怕富二代踌躇满志。

“最近忙着筹备慈善晚会给忙忘了。”付敏卉印象里记得跟管家交代过这件事，看来是年纪大了，心里光惦记着了，以为做了其实没做，“我明天就帮你处理，还是照常一个月一百万，可以吗？”

仲晴头点得跟拨浪鼓一样，嘴甜地说：“就知道妈妈最好了。”

“对，给钱就是好妈妈，一让你结婚就变得猪狗不如了，你们三个今年总该给我结一个！生个孙子，孙女给我和你爸玩玩？”

“对啊，我们三世同堂。”付泽垣帮腔。

仲晴嘴贫地嘟囔：“那我也不介意再有个弟弟妹妹。”

付敏卉：“仲晴。”

全家人被这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得一哆嗦，仲晴准备已久，铺垫的话就这么像沙子一样流了下来。

“行啊！我可以结，妈，我跟你各退一步。周三不就是慈善晚会了吗！你让我见见那个男的，长得是圆的方的，还是长的扁的，等我见过，我再给你答复。”她说得花言巧语，“况且那晚，那么多英年才俊，我总能挑出一个你和我都看得顺眼的，你觉得呢？”

“你说的？好。”付敏卉看向了仲延，他暗叫不好想溜，但来不及了，命令就这么落在了他的头顶，“小延，到了那晚，你带着晴子一起去，给我好好看着她。我这张老脸经不起她这么丢人。”

仲延：“定不辱母亲大人使命。”

目的达到了，仲晴也就歇停了。

仲欣能看出她意不在此，但没猜出晴子具体想做什么。她有预感，等这晚会结束，她这妹妹恐怖又要进禁闭室了。

付敏卉担心她又穿那种奇形怪状、令人欣赏不来的礼服出席晚会，特地请了品牌的设计师来家里给她量身定做。

他们自带甜点上门招待，仲晴被前前后后颠了好几天，甜点吃了好几家，穿遍了秀场上的最新款裙子。无非就是出现了她满意的付敏卉不满意，付敏卉满意的她又不满意的两种情况。仲晴最后决定依从她的喜好，因为她看着都嫌累，更别提试了。

仲晴回筒子楼的前一天就跟谢徐阳说了要吃晚饭。

谢徐阳知道她的晚饭基本上等同于早上，所以回来得迟也没跟她说。

他走进门，客厅的灯开着，狗血偶像剧的对白回荡在空间里。

仲晴正慵懒地窝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剪着礼服的裙摆。她听到愈离愈近的脚步声，头也没抬地说：“我饿了，要吃饭。”

谢徐阳：“你还没睡？”

“这个问题的答案能让你早回来吗？”

“不会。”

“那就赶紧去做饭，菜我都放在了水槽里。”仲晴指使道。

“…………”

谢徐阳回卧室换上了居家服，就这么听话地走进了厨房。经过沙发背后，他听见她用矫柔做作的声音不停模仿着电视剧里的女主喊“哥哥”，硬生生地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前浮现出了妖精喊唐僧的即视感。

仲晴能察觉到他停留在她脖颈的目光，回头提醒他：“我饿了，很饿。”

一声又一声的“哥哥”袭向了他的后脑勺，她的声音太酥软了，叫得人骨头都麻了。

谢徐阳用手掌心捂住了眼睛，面部的肌肤都是滚躺的。

仲晴把礼服大概朝身上比划了一下，裙摆剪得层次不齐，在原来甜美的感觉上多了一种不规则的设计感。她确保长度不会影响到她行走的步伐才算是完事。

仲晴讨厌所有会束缚住自己双腿的裙子，不仅需要走得小心翼翼还要时刻担惊受怕，一个不留神地就摔了，她又不是美人鱼，她有行走的自由。

她轻轻睨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收拾了散落在地上价值千金的碎布。

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仲晴好好的吃着饭，突然软软糯糯得喊：“哥哥。”

惊得谢徐阳脸都僵愣在了原地。

“很奇怪吗？那我再换个语气。”

“哥——哥”，“哥、哥”，“哥——哥——”…………

她嗲不拉几的声音听得谢徐阳难以下咽了，他都怀疑她天天日夜颠倒事不是精神状态出了什么毛病。

“出什么事了吗？”

“就是想试试哪种调调最能获得你们男生的怜爱。”仲晴直白地说，“你放一百个心，我喊的不是你。动脑子想想，你比我小，我喊的怎么可能是你呢？”

她好像没看出他的脸变臭，补了一句，“弟弟。”

两字一蹦出去，脑子里的绿条又开始缓缓向右移动，仲晴：“…………”

谢徐阳听懂了，她是在拿他当靶子练习想一击正中把心，“所以你喊得对象，是？”

“自然是比我年龄大的。”

绿条还在飙升，仲晴眼珠子都瞪大了，谢徐阳每次对她的厌恶都来得莫名其妙的，她困惑不已。

仲晴不禁冒出了一个猜想，拖着声音问：“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作为女生，她确是有自作多情的条件。

谢徐阳澄清道：“就算地球毁灭，物种更新换代，我也不会喜欢你。”

他这是有多嫌弃她：“…………”

仲晴需要的是周赐礼的喜欢，他的喜欢对她而言一点用都没有。

她百般无聊地“哥哥”，“哥哥”得喊着，进一步的观察他面部的微表情，想获得最好的一种语气表达形式。

谢徐阳对她的厌恶值又瞬间降下来了，仲晴得出了这么个结论，“你们男的，是不是被甭管大的还是小的，都喜欢听女生喊哥哥。”

说完，又喊了他一声“弟弟”。

那绿条在脑海里跟弹簧一样上下浮动，像是在蹦迪。

国外的课程比国内修得快，仲晴也就比谢徐阳大了一岁。

谢徐阳不想回答她这种没营养的问题，违心地选了她说到现在令人最不适的口吻的一种，“你倒数第二次就挺好的。”

“是吗？”仲晴没信他，又顺便喊了几声，“是这种吗？”

谢徐阳诚实地点了点头，灯光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他把全部的阴霾都打包进了心里。

两人心知肚明，还都互相陪着对方玩。

谢徐阳不停歇地又是收拾桌子，又是洗碗的，仲晴就这么玩着手机，静静地看着他忙活。

等他全部收拾完，桌面恢复成了之前的干净，仲晴才慢悠悠地开口：“我买了洗碗机。”

谢徐阳：“…………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仲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又认真地回复他：“忘了。”

按照谢徐阳龟毛的性子，这种程度的捉弄绿条应该要变化的，她等了一会儿，绿条仍没有反应。

仲晴宁可相信它失灵了，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002系统：[哪有你这种上杆子让人主动讨厌的]

002系统：[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欠揍]

敢质疑系统出故障，她怎么敢的呀！

仲晴抬头看了一眼谢徐阳，一句话也没说的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谢徐阳回房之前，仲晴躺在沙发。等第二天他起来，仲晴还躺在沙发上，保持着昨晚的姿势。

灯也没关，亮度都与白天融为一体了。

“你要吃……早饭吗？”

仲晴带着耳机没听见他说什么，牛头不对马嘴地回：“早安。”

在谢徐阳靠近到能看到她手机范围的时候，仲晴敏捷地黑屏了。她好奇周赐礼和莫涵漾在一起相处的视频，花了点小钱，从颜弱水那拿到了所有的监控。跟个变态似的，暗中偷窥他们的过去。看着看着，一眨眼天都亮了，她边伸了个懒腰边回房了，“我也该到点睡觉了。”

谢徐阳：“…………”

心中有羡慕，也有愤愤不平，但强加于她身上的恨意越发减淡了。

他好像恨不起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