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三 第21章 救赎

工作日的时间段，仲延和仲欣也不在家，餐桌上就坐着三个人。仲泽垣给妻子和女儿各盛了一碗药膳鸡汤，单单去油就去了很多次。

仲晴眼底下遍满了乌青，精神状况肉眼可见的差，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晕倒，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在硬撑。

佣人每次给她送完饭也会跟付敏卉报告她的情况。

“晴小姐白天都习惯靠在角落里睡觉，我一推开门进去，她就会惊醒警惕地看着我，防备心很重。她的饭没怎么动过，菜也只是扒拉两口，只喝水…………”

仲泽垣心疼地想放她出来，但无规矩不成方圆，付敏卉没同意。

后来她跟在佣人身后去禁闭室悄悄看过仲晴几次，没有露面，她的症状好像比以前更严重了，付敏卉强忍着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让佣人提前给仲晴的房间提前点上了助眠的熏香，桌上准备都是清淡的菜色，每道都放入了养身的中药。

但仲晴食欲不佳，吃了两口就先下桌了。

禁闭室里面没有床，她就席地而睡，因为有地暖、中央空调，房间永远保持着人体的最适温度，也不用担心会生病什么的。

唯一令人堪忧的是她自身的睡眠状态，她平时里想睡着就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靠借酒助眠，另一种是把自己身上的能量全部消耗殆尽，等同于把自己累死。在那个环境下，她的两个条件都满足不了。

仲晴从酒窖里挑了好几瓶酒回房。

比起白天，她更喜欢黑夜，所以到了晚上她不喜欢开灯，白天也喜欢拉窗帘，把自己困在一方狭窄的天地里。

黑夜里的独处能缓解她心中的不安。

深夜时分，她将疲惫的脑袋斜靠在膝盖上，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杯杯的往下灌，停不下来。窗外幽暗的灯光照亮房间的一角，恰好能达到她的可视视觉，不至于让她走路的时候撞到其他家具的边边角角。

002系统：[你血液里流着酒]

仲晴：[伏特加～]

滴——

第二个任务已发布。

目标人物：周赐礼

性别：男

年龄：30岁

职业：华赐证券的BOSS

罪责：精神PUA

限时：三个月

仲晴在看到那个名字后，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死死盯着那张从真人转变成的照片。

那双她每次看见都觉得漂亮的蓝眼睛重塑了她的语言系统，她惊愕得说不话来。手中的高脚杯被她徒手捏碎，烈酒流淌在手心浸润玻璃划破的伤口，与血相融，一滴一滴落在了地板上。

周赐礼成为了她的任务对象。

脑海里席卷而来一阵阵澄澈的海浪湮灭了所有的信息痕迹，径直地扑向她的口鼻。

海水淹没了她的头顶，她感受不到海水的冰凉，只有无穷无尽的窒息。

画面一转，仲晴环视着置身于她的这片海域之中，周围荒无人烟，她甚至闻到了海水咸味。

仲晴稍稍回缓，大口呼吸着，这一切都变得过于真实，4D效果直接拉满。

无数海浪飞向空中汇聚成了两条细流，“救赎”，迅猛地从她的头顶垂直浇灌而下。

仲晴的身体没有能承受得住海水惊人的力量。膝盖好像被折断了一样，“噗通”一声，她的双膝跪地了。

地面的声响和海水不匹配的画面唤回了她的一丝意志。

一个承载着海水的浪花形天秤螺旋而出，闸门开了，水流沿着透明的玻璃管潺潺向下流。

第二个任务开始了。

仲晴努力从虚拟挣脱回了现实。

脖子里的青筋蔓延到了脸上，她全身冒着虚汗，四肢不停地抽搐着，好像看见了海底的星空。

002看她受这个老罪，也是急得不得了。

[让你做功德不做，非吃这个苦是不是]

[以后会越来越痛苦，跟死一回没什么区别，听我一句劝，做好事对你我都好]

它的话语全部被她沉默的忽视了。

仲晴的神智渐渐恢复了清明，前阵子单围着靳初轶转，她都没有登入过邮箱。

收件箱里躺着一封停滞了两个月未读的邮件。

那是她请人调查的程尧个人资料。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直接删除了，因为现在已经没有看的必要了。

那晚，仲晴累得爬不起来了，酒也喝了但没能入睡。她躺在地板上盯着窗外发出米白相间的灯光看了很久。

仲晴在外面暂时没有能居住的住宅，就赖在仲宅修养身息了一阵。

付敏卉天天安排厨房做燕窝、人参给她补身子，把仲晴都给补流鼻血了，急得她立马请来了家庭医生。

医生急吼吼赶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诊完脉他沉默了会，才缓缓开口：“太太，晴小姐补过头了，最近吃清淡点就好。”

到头来白跑一趟。

母女两都喜欢待在温室做事，仲晴用AICG设计着桐和公馆的装修方案，付敏卉在确定慈善晚会的最终出席名单。她们各忙各的，没了先前的横眉冷对，偶尔也会说两句话。

只要一提到联姻，仲晴会直接说：“妈，我不想跟你吵架。”

合理表达自己的诉求，付敏卉也是体面人，没有道理继续强人所难了。

以前跟个闷葫芦一样什么话都不愿意跟她讲，全靠人猜，现在这模样倒是好多了。

付敏卉会差遣仲晴打下手，让她慢慢熟悉仲家慈善事业的大小事，仲晴在名单上看到了很多眼熟的名字，包括周赐礼。

她的眼眸渐渐沉了下来，盯着他的名字看了很久。002看她毫无行动，连最基本的调查都不做了，又开始两天一小催，三天一大催。

仲晴：[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周赐礼的事能调查的到的都是他想给你看见的，上层社会的秘密都是隐秘无闻的禁忌，不可能让人轻易就能查的到]

002拿她之前说过得话堵她：[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是任务对象是周赐礼，保证跑得飞起吗]

仲晴的声音变了：[你急什么]

还好是救赎，不是惩戒，说明他做的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周赐礼能周旋在A市各大豪门之间，他负责把有钱人变得更加有钱，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他，甚至都想拉拢他。

她哥和他虽然是多年的好友，但他也从不站仲家的队，有时候也会因为利益而背道而驰。

她要是真动了周赐礼，不得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啊！这仲家不就成了被人群起而攻之的众矢之的了嘛！

仲晴脑补出那画面，笑都笑不出来了。

叮咚——

第一个副本的奖励已送达。

002系统：[现在将给你以下两个选项，第一个是喜欢值测对方对你的喜欢程度；第二个是厌恶值测对方对你的厌恶的程度。宿主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自主去选择，过期不候]

仲晴一秒都不需要，毫无犹豫地选择了厌恶值。

002疑惑不解：[你选第一个不是更容易完成任务吗]

仲晴有理有据地回：[要他们的喜欢有什么用啊，厌恶能保命，命才是最大的]

这是她发自肺腑的过来人之言。

002系统：[…………]

你这脑回路真是异于常人。

002小心翼翼地试探：[看到你底下的那个小罐罐没，这是专门用来装功德的]

它特意变化出来个形态，以形象化的物来提醒她。

仲晴都能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了，强行闭麦：[闭嘴吧你！我觉得这个空空的挺好看的]

002带过那么多宿主里就没有一个像仲晴这般特立独行。

其他人都会为了功德提供的便利，拼命做善事，乖乖听它的话，但仲晴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导致它天天跟着她一起心惊胆战的。

002挺有挫败感的，跟了仲晴以后，它都发挥不出它的作用了。它常常催促她做好事，其实也是想参与进这个任务里，想增加游戏的体验感。

喜欢值和厌恶值是一个像数轴一样的存在。

因为仲晴选中了厌恶值，所以它绿色的生命条就被点亮了，另一边的喜欢值就呈现熄灭的状态，

新功能到手，仲晴新奇的不得了。

002看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嗤之以鼻道：[你要是做好事，会见到更多有趣的小玩意，考虑一下呗～]

声线里都带着波浪号，祈求的意味明显。

仲晴说出了她的真实的想法：[我不想当你的傀儡]

她不喜欢被人操纵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一样，它指哪，她就必须打哪。她要的是绝对的自主权。

按部就班的跟着002的提示走剧情，和她自己摸索花费的时间其实差不了多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仲晴戒备心严重，她只相信自己。

这个话题今日说开了，从此002也没再跟她提过。仲晴有着一套自己信奉的做事法则，除了相信她，002也别无选择了。那就当作是用它不知道的规则玩吧！

仲晴把家里的佣人当成了小白鼠做试验，她故意折腾人几次来测试这个厌恶值的效果，很明显的，佣人的脸上挂着微笑，嘴里说着“好的，晴小姐，我这就去办”，但她脑海中的绿条“嗖”得陡然飙升。

她说：“表面功夫不错，继续保持哦！”

佣人无法理解她说这话的意思，以为被开了，问了管事才知道并没有，以后也尽量避着这位喜怒不定的晴小姐走。

仲晴走到哪里都能洞察别人对她的厌恶值。

这个家的大部分庸人都会因为发生一些特殊的事而对主任心生不满，仲晴觉得很正常，有几个天天绿条都超过50%，看来对他们怨念很深的。仲晴自知这种人留不得，不问缘由的开了，把骄纵展现的淋漓尽致。

最令仲晴意想不到的是，不管她在家中的行为举止有多么的莫名其妙，仲泽垣和付敏卉对她的厌恶值始终为零。

他们唠叨她婚事的事也越发频繁。家可以住，但不能久居，仲晴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在矛盾一键爆发前，她及时抽身走人了。

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她的居住问题，仲晴要找个折中的地段，不仅要距离华赐证券近，还要距离桐和公馆近也近，最后在地图上精挑细选选中了A大附近陈旧的筒子楼。

A大校园的建筑从外观上看很气派，仲晴本想进去逛逛，又又被拦在了大门口。作为A市的最高学府，它管理的及其森严，学生无论进出校园的任何地方都需要刷脸和学生证，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外来人员的混入。

传闻A大食堂的东坡肉很好吃，仲晴也想去尝尝。她蹲在门口企图跟着从外面回来的学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但她和保安径直打过照面了，保安客气地朝她回以微笑，绿条已不断在移动了，她快快地收回了这个念头。

正值惬意的午后，仲晴坐在太阳伞里喝奶茶，大门口不时有男男女女成群结队地走出来，她眼尖地在里面找到了谢徐阳的身影，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一种审视。

谢徐阳一眼就见到了这个随随便便翘着二郎腿就能引起人群骚动的女人，周围好多男生都争先商洽着想要她的联系方式。他只当没看见，走自己的路。

仲晴提前在和程尧的对话框里编辑好了文字，食指轻轻点了发送。

「帮我联系A大附近筒子楼的房屋中介，我需要长租一套房子」

「好」

如果不管其他的，程尧干净利落的做事风格还挺合她胃口的。

仲晴和谢徐阳隔着一条马路，各走一边，走着走着，两人同站在了一家房屋中介门口。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透露着一种生疏的不熟悉。两人谁也没搭理谁，只当不相熟。

中介是个烫着一头卷毛、穿着前沿的大妈，她想当然的以为他们是情侣，激情的在线推荐一居室，仲晴忍不住打断她，指着自己，又指向谢徐阳，“姐，我们不是一起的。”

一下子就撇清了跟谢徐阳的关系。

脑海里的绿条渐渐开始挪动，仲晴傻眼了，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大实话，怎么他就开始厌恶她了呢？！

她不动声色的听着他跟中介的对话。

谢徐阳今年大三，需要外出实习。学校的宿舍有门禁，对他来说不太方便，所以才会出来租房。他作为实习生，手头并不宽裕，所以想要跟人合租来缓解一下经济压力，但大妈手里目前没有合租的房源。

谢徐阳：“那给你麻烦了，谢谢。”

中介：“今天让你白跑一趟，我会多帮你留意的。”

他往仲晴的身上看了一眼，又欲言又止地看着中介，好像在暗示她什么。

中介是个人精，还没等她这张三寸不烂之舌看口，仲晴笑盈盈地提前朝他抛出了友好的橄榄枝：“要不你跟我合租吧！”

“你不缺钱。”

“哟，还记得我啊你！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仲晴笑靥如花地打趣他，“还好今天没开车，你说呢！”

谢徐阳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埋汰：“…………”

中介激动地说：“中啊！”

她想赚中介费，连忙让谢徐阳坐下，愿意做这个中间人给他们牵桥搭线。

仲晴不喜听人叽里呱啦，提笔跟她签了一套精装修的长达一年的三居室合约。

没有说一句多余的废话就把中介费转过去了。

002系统：[我记得你不喜欢跟人一起住]

仲晴：[因为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帅哥，他这么爱管闲事，以后生活肯定热闹]

002系统：[…………你个视觉动物]

“就喜欢姑娘这种的爽快人。”

“那你和他——”她还想贪心地像再赚一笔谢徐阳的中介费。

仲晴看穿了她的想法，挽着谢徐阳的胳膊就出门了，“这就是我们两之间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谢徐阳顿了顿，“我每个月要转你多少？”

“这样，你先去帮我去你们食堂打包一份东坡肉回来。”仲晴两眼冒金光。

谢徐阳：“…………”

他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看到他一脸懵住的样，仲晴语速极快地解释：“钱我呢就不收了，家里的卫生都归你，有时候我想吃饭会提前打电话给你，你做饭时连同我的那份一并做了，抵房租。”她能看出他的心气高，要是不收钱，他可能会觉得她是在看不起他，“只有一条规矩你必须要遵守，没我允许不许进入我的房间。”

谢徐阳：“我也一样。”

仲晴摩拳擦掌地重复：“我要吃肉。”

谢徐阳：“…………”

原来这就是你跟我合租的理由，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仲晴看他站着不动，推着他走，“快啊！快啊！我要吃东坡肉。”

谢徐阳解释：“食堂周一才会做东坡肉。”不是他不想动，是食堂压根就没有啊！他去了也是白去。

“这样我给你做，味道虽然比不上食堂的，但还凑合。”他不想白占仲家的便宜。

仲晴遗憾地砸了一下嘴，“好啊！”

谢徐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本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会进展的这么顺利。

她还真一如传言般嘴硬心软，可惜，要怪就怪她生错了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