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前洲放下擦干净的碗碟,其实她想不通,如果按照她的脾气,兴许现在就会出发。
文殊娴在这蹭了顿饭,回家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很熟,她无所谓家里一堆破事—
直到一切又变得有所谓—
母亲不知何时回来,看到呼呼大睡地文殊娴,和满屋子的家务事,她瞬间暴跳如雷地把文殊娴从床上硬生生的拽下来。
上一秒文殊娴还沉浸在睡梦之中,下一秒坠入地狱。
她被摔得疼醒,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呼在文殊娴脸上。
单位给家里寄去信件,大概得意思是揭发文殊娴擅自离岗和想要请假的念头,或许本意是想给予警告,但这信好巧不巧的被母亲发现。
“我辛辛苦苦养你长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母亲不解气又是一巴掌。
文殊娴已经习惯了这种暴力,呆滞地停留在原地麻木地望向她。
“是不是因为那个新来的,自从她搬来后,你就变得很不正常!”见文殊娴不能给出回馈,气急败坏的她直接摔门去找隔壁的洛前洲。
“不要,这和她没什么关系!”文殊娴从地上连忙爬起来,“这都是我的错!”
文殊娴已经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出门后母亲和洛前洲已经见上面。
洛前洲一脸茫然地被劈头盖脸的骂,场面闹的特别尴尬。
自己母亲是这片的疯子,所有人都知道,大家全都敬而远之,哪怕疯子冲上来乱咬人,大家也都不会和她斤斤计较。
可新搬来的洛前洲不了解情况,本来她因为文殊娴的扭捏其实就有些不快,所以积攒着一起的脾气,一通发在了文殊娴母亲身上。
“阿姨,请你自重,可别说我影响你女儿的话,你天天在隔壁咋咋呼呼,我还没说您扰民呢。”洛前洲嘴上狠毒,越过她望向身后的文殊娴。
文殊娴脸上添了几道新的伤口,低着头无法面对自己新交的朋友。
夹杂在她们中间,文殊娴母亲依旧我行我素地说个不停。
随后,洛前洲关上了房门,文殊娴直接从家里跑了出去。
跑出去时她穿着睡衣,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在楼下转悠了半小时,天上下起来雨,浑身都淋湿了。
文殊娴就在想为什么她要过这样的日子,到底是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
阴雨绵绵,文殊娴蜷缩在楼下的台阶上,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动物。
伞往她这里倾斜,洛前洲的眼底很冷。
“要不要上我那去?”洛前洲道。
暂时的文殊娴无家可归,母亲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回去又是激发矛盾。
文殊娴抬头,委屈巴巴。
因为她洛前洲白白挨了一顿骂,心里感觉过意不去。
“走啦,小狗熊。”洛前洲再次哄劝道。
浑身被淋的冷冰冰的,去到洛前洲家后又是开暖气又是喝热红糖水,一顿操作下来后文殊娴缓和了不少。
她双腿盘坐在木质椅子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鱼缸里的鱼又少了一条。
“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带你去逛这座城市了,”文殊娴努着嘴,“我只是说暂时。”
家里的事情她必须要去解决,文殊娴不想连累无辜的人,等回头自己真的自私的和你跑了,回来后天知道母亲会这么对待她。
“今晚,我会去工作,暂时先不要见面了。”文殊娴说。
这不是在和洛前洲告别,而是她想给自己留一些时间好好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洛前洲没有动气,反之笑了笑,“做事为什么要这么理性?”
“啊?”文殊娴答不出她的问题,可能人就应该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一年一年的混,不就这么回事嘛。
“可你有没有真正为自己而活?别去思考他人的感受,文殊娴你是你自己的,如果连你都不能支配自己想要的生活,那和鱼缸里的鱼有什么区别?”
洛前洲又一句话让文殊娴彻底语塞。
感谢招待,文殊娴没有回家,而是收拾收拾借了身洛前洲的衣服直接去上班。
她脸上没有泪迹,只有新鲜的伤口。
上班途中遇见了何舒,何舒和她一样失魂落魄地走在日复一日的街道上。
再见到彼此,何舒忍不住地朝文殊娴发泄,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该和谁去说,仅仅只是工作上的一个小小失误,被无限放大,兴师动众地告诉家里人。
何舒和文殊娴一样,告诉的亲朋好友都劝其忍耐下来,有一份工作来之不易,该懂得珍惜。
何舒的家教也很严格,属于严师出高徒的这种,动不动以为她好的名义,进行诋毁冷暴力。
“你能理解对吧,就像为什么你动了想请假的念头,文殊娴,我想辞职。”何舒两眼通红道。
对此,文殊娴说不出一句安慰人的话,因为在这方面她都无法劝说自己。
“嗯,我能理解。”
文殊娴明白何舒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些别的反馈,可她不懂得安慰人。
最后的最后抱怨完了,还得回到那工位去敲电脑,分别前她们隔着老远对视,当时的文殊娴还想等下班后好好在和何舒说说,那时的文殊娴却不知道上班时候的一面,却成了两人的最后一面。
下班后人群散去,为了避免走散,文殊娴特地早早的出来,在门口等了许久都不见何舒的影子。
文殊娴站在门口张望,再想往里找去的时候,被告知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
她心里又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安慰的没到位,让何舒不高兴了,所以故意走的早,和自己错开。
找不到人,文殊娴准备先回家,她内心很乱,七七八八地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一晃神自己走到了无名公园里。
文殊娴下意识看向身边,洛前洲不在。
当她屏住一口气踏入时,天上的雨又飘了下来。
雨水落在公园的石子路上,这里已经被荒废,但在石子路旁有一条人为走出的小道。
文殊娴其实内心是不想回家的,便站在小道旁愣神了好久。
忽然眼角看到了什么,是一个瘦小的身影。
文殊娴敏感地回头,看见一个小女孩正站在那泥沟路的尽头。
上次见过这个姑娘,文殊娴记得,和今天一样,手里同样提着一袋金鱼。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条泥沟相望,那种眼神对视的感觉让文殊娴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她。
“你是—”
文殊娴朝她走去。
文殊娴的脚步越是逼近,女孩反倒转身就跑,她跑的飞快,身材娇小占有利条件,在草丛和树林中来回穿梭。
再往里走,文殊娴望而却步,前方森林中才是真正的废墟,无人会涉足的地方。
她不敢保证这里面有什么,或许有凶猛的野兽潜伏,第二天的新闻头条上该出现自己的名字了。
“你好?我不能再跟着你进去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文殊娴扯着嗓子和消失小女孩说。
话落没有得到反馈,除了雨滴的声音外,没有别的动静。
树叶潇潇,文殊娴退出那片丛林。
比起关心一个陌生小女孩安危,文殊娴真的该关心一下自己了。
感受到未知环境带来的恐惧,文殊娴选择退出。
回头看到自己脚底下多出个红彤彤的东西,为了不踩到它,两个脚相交了一下,自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身边躺着一条金鱼,在泥潭里扑腾。
再看到金鱼,文殊娴生出的本能想法是害怕,她从地上爬起来后,见到小生命还在扑腾,转念一想竟鬼使神差的把它救了上来。
若不是下雨形成的小水坑,估计金鱼早就一命呜呼了。
手掌心里端着鱼,文殊娴满脑子在想的是洛前洲说过的话,要尊重他人命运,哪怕是条金鱼。
于是文殊娴想到了出公园后的便利店。
在文殊娴捞起金鱼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如何处理鱼的身上,殊不知小女孩已经猫到了废弃鱼缸后,正默默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顶着雨,在穿过公园后降水量逐渐变少。
文殊娴子啊进便利店前时,抖了抖肩上的水,生怕弄脏阿婆的店。
“你又来啦。”有过上次的事情阿婆已经记住了文殊娴。
这里和那个公园一样,被人遗忘在城市的角落,但阿婆为了维持那些还会来的老顾客,依旧经营着这里。
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雨伞还是在原位,见文殊娴过来,阿婆很自觉的拿起雨伞。
“谢谢,今天不要这个。”文殊娴这才展示自己藏在怀中那条脆弱的小鱼。
阿婆拿来一个玻璃杯,在里面接满了水,把金鱼放了进去,狭窄的空间根本容纳不下金鱼的长尾巴,它在这空间里压抑地游动。
“阿婆你觉得它在这里会开心吗?”文殊娴讲述了她遇见这条鱼的经历,那一切都是多么的神奇和不可思议。
阿婆笑了笑,蹒跚着步伐坐到柜台后面。
别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遇见了就是一场缘分,文殊娴应该好好的利用这个缘分。
“命运都是设计好的,你在什么时候遇见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阿婆道,“这条金鱼是这样,人更是如此。”
看着鱼在缸里处处碰壁,这条鱼会是小女孩故意留给文殊娴的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
文殊娴想带走鱼,但她这里一团乱,所以想暂时把金鱼寄养在阿婆这里。
临走前阿婆叫住文殊娴—
“姑娘,你的伞。”
这把伞像是为文殊娴量身定制的,特意为她而留。
曾经的文殊娴确实需要这伞,但在经过各种风吹雨打,如今的雨在她眼里已经完全不当回事了。
“我不需要了。”文殊娴说。
可阿婆却悠悠一笑—
“我相信,你会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