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清香 第4章 蜜饯

才短短半个月，女帝喜欢女人的事就已经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大臣们期间多次上奏劝阻，皆是无用功。

鬼栀终日待在凤来宫中。她与这其中的盎然生机格格不入，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也是寒冷的。在敞大的凤来宫中，无数根丝线缠着鬼栀，现在，她清楚了，只要顺从清翎，不去反抗，就可以享受太平，即使，同时内心落寞。

鬼栀在花园的凉亭里望荷花。粉嫩的瓣，坚韧的茎，在水中央亭亭玉立，柔中带刚，每一朵都开出一个故事，吸引人。清翎在不远处看着她。现在的她，无论穿多么鲜艳的衣服都是死气沉沉的。清翎想，这都不像她了。想时，眉头一皱，旁边的太监还以为她生气了，又离远一点，心扑通扑通地跳。

同鬼栀一起来的婢女扭头回看时，无意瞥见了清翎，正想禀报，却见清翎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婢女眨巴两下眼睛，怯怯转回去。

清翎让同行的人退下，自己走过去，说道：“今天，有兴致来赏花了？”

婢女抿嘴，默默退下。纵使早就听闻陛下与鬼栀的事，但如今一见，她脆弱的三观还是碎掉了。

“总是待在屋子里，人会发霉的。”鬼栀低声说。

清翎坐到鬼栀旁边：“怎么会呢？——你知道，最近那些个老顽固都在对我说什么吗？”

鬼栀摇摇头，假笑道：“这……我该知道吗？”

“阿栀。”清翎说，“你在难过，你还在怪我杀了她？”

鬼栀又摇摇头。清翎抓住她的手，鬼栀说：“我把阿若当亲人。”

清翎站起来，手捏住鬼栀的下巴，道：“你把她当亲人，把我当仇人。”

鬼栀握住清翎的手腕，目光清澈，流过几丝悲凉，她似自嘲：“现在的我，没有仇人，也没有亲人了。我，孤身一人。”她没有生气地笑笑。

见鬼栀这幅模样，清翎揣着不安，心被一堵墙挡着，堵得慌。阵阵风吹过，鬼栀的发丝扬起几根，清翎想要帮她理理，却感觉无从下手，手只是握紧藏在一边。

“这挺闷的这里。”鬼栀说。

这里还闷？清翎盯着她，罢了，你说闷就闷吧。“嗯。”清翎应一声。

……远处，婢女和太监躲在假山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望着。见二人没了动静，两人眉头微蹙，婢女用手肘碰碰太监，细声道：“你说，她们怎么没动静了？不会是鬼栀姑娘惹陛下不高兴了吧？——哎呀，陛下舍不得动她，那不会拿我们来撒气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太监想着，不免苦笑两下，说：“或许吧，谁知道呢。”婢女咽了一下口水。

“你们在干什么？”低沉的嗓音响起，如同催命符。

婢女一顿，看向太监，发现他此时也看着自己。她眼神示意：刚才那声音是不是青川大人啊？太监眼珠子转几圈，示意：不知道啊，好像……是。

“转过来。”青川低声命令。两人迫于青川的淫威，不得不把头转过来。青川盯着他们，威严如同一座大山降临，两人大气不敢轻易的喘，更不敢与他对视，内心苦唧唧，猜想下一秒自己会不会就要被他活埋了。

青川的眸子依旧是那般黑，黑的深不可测，他冷漠开口询问：“你们刚才那般是在做什么？”

婢女心虚，嘟囔着：“没，没什么呀，青川大人。”太监在一旁点头附和。

青川讥笑道：“不说实话？你们之间不会有私情吧。呵，来这儿偷情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蓦然，婢女脸上泛起不明的红晕，如同傍晚的晚霞。太监辩解：“不不，青川大人，我们，我们才没有！”两个人年纪都不大，而且都是初次入宫，哪遇见过这种情况？

青川沉下眸，阴声说：“你说没有就没有？”两个人连忙跪下，恳求青川放过自己。青川轻哼一声，充满可笑。这本来就是吓唬他们的，自己都没当真，他们反而当真了。

听见动静，鬼栀循着声音看去并说：“那是发生了什么？”

清翎起身整理一下衣服，道：“你别动，我去看看。”

鬼栀颔首。清翎不急不缓地走过去。

见竟把陛下招来了，婢女和太监心已死了，完了，真完了。他们此时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自己脑子当时真是被驴踢了吧，为什么要躲在这偷看呀？关键是还被发现了，这是最倒霉，也令他们最绝望的一件事。

婢女和太监战战兢兢地杵在一旁。清翎走过来，没瞟他们一眼，直接问青川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他们只是做错了事，训斥了几句而已。”青川淡淡道。

清翎的视线慢悠悠地从他们两人身上划过。两人不清楚陛下眼中含的究竟是杀意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寒风袭来，吹的自己鸡皮疙瘩起来了，“咚，咚，咚……”就连心跳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也变得明晰。

“你，带她回去。”

婢女抬头有点蒙，一双眼睛木讷地看着清翎，左看，右看，最后指指自己，问：“我……吗？”

清翎耐心的解答她的问题：“不是你，是朕？”

“唔……”

“还不快去！”

“遵命。”婢女赶快小跑离开。

太监眼巴巴地望着她离开，心想，她都走了，那我是不是也没事啊？

“你，跟朕走。”

“诺。”

果然。太监觉得自己身体刚才被淤泥堵着的血管这下全通了。真好，他感慨，终于又活了一天。

“鬼栀姑娘，陛下希望您回去。”

鬼栀起身：“那咱就走吧。”

在回去的路上，清翎忍不住回想刚刚鬼栀的话，她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她，不会是一个人的。清翎长呼出一口气。太监的背弯成拱桥，卑微地跟在清翎后面。

“你说，人在难过的时候，做什么能让她开心起来？”清翎问。

“？”太监挑起眉毛，周围没有人，陛下是在问自己？“额……”太监回想一下之前在家时，自己的小妹妹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回陛下，奴才家里有个小妹妹，难过的时候就爱吃甜食，就例如……糖果，蜜饯，糕点这些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甜食？清翎回想起之前，那时自己还没回来。

那时，天空黑的似被墨泼了一番，鬼栀刚帮清翎杀完人，正在庭院里细心擦拭剑上的血渍。清翎端着一小碟蜜饯出来，坐到鬼栀旁边，顺手把蜜饯放到石桌子上，手撑着脸耐心看她。鬼栀问她，好看吗？清翎轻轻笑一下，细长的眉弯起，答道好看，同时，手推蜜饯送到鬼栀面前，请她尝尝。鬼栀狐疑地拿起一块，小心放进嘴巴里，嗯，不错，出奇的好吃。随后，清翎回屋子了，蜜饯还摆在那里。等到第二天，清翎起床，人走了，东西也吃完了，看来她还挺喜欢的。

蜜饯吧。清翎想。她说：“你，去出宫去街上买些蜜饯送去凤来宫。”

干嘛要去街上买？宫里没有啊？太监一时想不通。

“去城东京水那家铺子买，那的好吃。”

“诺。”

买回来之后，他赶忙送到凤来宫去。那时鬼栀在休息，婢女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放到桌子上，又蹑手蹑脚地退出来。

闭门声响，鬼栀眼睛睁开，掀开被子下床。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出来，拿起桌上的蜜饯放进嘴巴里，夸道：“不错，挺好吃——不过，别忘了啊，阿若是死在她手里的。”

“我知道，我不会忘。”说道阿若，鬼栀格外坚定，“也忘不了。”

他应着，缓缓来到鬼栀后面，手搭着她的肩膀，掏出腰间插着的匕首举在她眼前，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一秒，两秒，他把匕首放到桌上。鬼栀随即拿过来。见状，他嘴角扬起一抹笑。

“你该走了吧。”

“好呀。”

等他走后，鬼栀迫不及待拿出匕首，端详起来，“真锋利啊。”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还能散发出璀璨的光泽，但银白色的光芒总是缺少些什么。鬼栀冷着脸，随意挥舞两下，手感不错，她已经想象出了利刃划过清翎的喉咙，血液如那晚般涌出，她倒在自己面前，也倒在阿若面前。

只有这样，她才对的起阿若。

鬼栀瞄一眼蜜饯，拿起来，重重砸到地上，蜜饯散落一地。

“就这？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