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清香 第2章 梦境

晚上，清翎又来了。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像层白霜落在鬼栀身上。此时，鬼栀正在休息。清翎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自言自语：“你也只有睡觉时是乖的。”她又忍不住戳戳鬼栀的脸颊，软软的，诱人上去咬一口。

本来是一片漆黑的，可远处的火光若隐若现，吸引鬼栀过去。

小小的火苗如同绽放的红莲，逐渐，它变大了，化作了一只凶猛的巨兽。在它的血盆大口中，鬼栀清晰看见了一栋住宅。住宅屋檐上仿佛是种满了红莲似的火苗，在空中跳跃起舞。院子里，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一起。其中，一个约莫四岁的小女孩在他们当中艰难爬起，肉嘟嘟的脸上有一道伤痕还在往外渗血。她跪坐在地上环顾周围，眼中充盈泪水，只剩迷茫与害怕。看向周围，她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哭闹着，用短小的手臂推了推旁边的人，都没有反应，无助的哭声更大了，她似乎是在卖着嗓子喊，就是想要让别人听见。

这样不对。鬼栀知道。万一那人没有走远，这哭声就会把他引回来的，那可真就危险了。鬼栀想冲过去抱住她，捂住她的嘴巴，带她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直至天亮。但是，鬼栀感觉自己的四肢被束缚住，看去，四根粗大的铁链捆着自己。不行！鬼栀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可似乎越捆越紧。快！躲起来！鬼栀想要喊出来，奇怪的是，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掐着，发不出一点声音。现在谁能帮她？现在除了自己谁能帮她！鬼栀想不出来。

清翎擦擦鬼栀的额头，喃喃：“睡觉而已，怎么还出汗了呢？”

“帮帮她，帮帮她！”鬼栀说梦话。

清翎俯身去听——

“夜槐，夜槐，帮帮她，帮帮她！”

现在谁能帮帮她？现在谁能去救救她？没人，她会死的！会死的啊！鬼栀眼睁睁看着大火逼近小女孩，接着，像山洪一样将她吞没。这一瞬间，鬼栀的心像是被千万把小刀割成了碎块，整个人软摊下来，浑身无力。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原来没人能帮的了她，没人救的了她，自己也不行。

突然，鬼栀的手紧紧抓住了清翎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不肯松开，一会儿，清翎的手腕上便出现一圈红痕。

“怎么了？”清翎自言自语。

鬼栀脚下的土地忽然消失。还没反应过来，鬼栀就掉入水中。身子被冰冷的水浸泡着，寒意包围自己。好黑的水。在鬼栀眼中，这水染上了漆黑，变得浑浊不堪。周围都是这样，分辨不了任何。

声音阵阵传来：

“槐儿？槐儿，去那儿玩。”

“好。”

水慢慢透亮起来，鬼栀看见岸边站着两个人，似是夫妻。男子玉树临风，眉眼如画，女子莞尔一笑，无奈中又有撒娇，拳头像雨点，轻轻砸在男子肩上。

好一对佳人！

真是令人羡慕！

回想刚才稚嫩的童音，天真活泼，让人不禁联想到春日萌发出的第一株嫩芽，那是十分可爱的。或许，她正是他们的女儿吧。

鬼栀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此时所有的痛苦汇聚成了枷锁纠缠她。

岸上的女子低头，眉眼带笑，盈盈道：“槐儿，过来，过来。”

过来？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呢。一时，鬼栀心头一抹莫名的心酸涌上，逐渐融在水里，慢慢扩散。

夕阳灿灿，余晖惬意地落在树梢，鬼栀看他们远去。

那果然是他们的女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个子小小的，就像一个蘑菇。他们并肩走在后面，相视一笑，恩爱有加。

最后的光亮消散了，黑暗重归。

鬼栀不知道已经泡在这儿多久了。除了冰冷，她就再无其他的感受。

为什么？

鬼栀脑海里冒出一个疑问。它看似很无厘头，却似乎又很有意义。它像是留在鬼栀身边很久很久了，像是在时刻提醒她。提醒什么？不知道。重要吗？不知道。但鬼栀万分笃定，她一定是渴望知道答案的，可答案在哪儿？

在一片黑暗之中，底下仿佛并不是水，而是一个有引力的洞，紧紧吸着鬼栀，使她被迫沉下去。明明她水性不差，可这次，她却怎么也游不上去了，四肢沉重，没有摆动的力气。水底的淤泥不知掩盖了多少污秽，肮脏不堪。无数双龟裂的手从其中钻出，如同水草一般在水中摇曳，仿佛想要勾住鬼栀的脚踝，想让鬼栀更快的下来，与他们一同困在这里。

不行！不要！鬼栀仅剩的一点意识告诉她：“不可以。”

鬼栀开始猛喘气，身体紧绷得发抖。

清翎焦急地推推她：“醒醒，阿栀。醒醒！阿栀！”

鬼栀的眼睛还露出一条缝。她看见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先是小小一个圆圈，后来就被无限放大，接着又在四处消失，水面回归平静，然后又开始，反复进行。同时，鬼栀听见清翎的声音，万分焦急，似是在叫她……醒来？

原来是梦吗？鬼栀问自己。

接着便是梦醒。

“你刚才怎么了？阿栀。”

“你怎么又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

清翎勾勾唇角，笑起来像一只魅惑的狐狸精，又是伏下去，挑逗似的回答：“看你啊。都被绑了一天了，不累吗？”

“松绑也不用那么近吧。”鬼栀嘟囔一句。

清翎笑不改面，悠然道：“我没有要给你松绑啊，只是来看看你而已。”说时，手又不安分地攀上鬼栀的腰，“只有你听话了，我才会放了你。”

鬼栀愣愣地盯着她，脸上不自觉起了红晕。

按以往来说，遇到这种人，鬼栀都会一脚把他踹到墙上，至少断掉三根肋骨。但这次……怎么说呢？唉，今时不同往日了。

“滚。”

鬼栀甩出一个字。

清翎自动忽略这个字，指腹从鬼栀的下巴滑到纤细的脖颈，问：“你刚刚梦见了什么？”

鬼栀一顿，含糊回道：没什么。”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回答她的问题，当没听见不就行了？

“没什么？”清翎重复一遍。

“我梦见什么跟你没关系吧？”鬼栀说。

清翎握住鬼栀的脖颈，逼她与自己对视，不语，一股压迫感宛若大山一般压下，眼神似乎再说：“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你就是我的。”

鬼栀不喜欢这种感觉。

“既然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换一个。你刚刚说的那个‘夜槐’是谁？”

夜槐？我刚刚说了吗？鬼栀迷茫地看着她。

见她是这副样子，清翎问：“忘了？”

“不记得了。”鬼栀老实回答。

哎呀，怎么又回答了她的问题？

清翎笑的十分危险：“如果她对你不重要，那便罢了。但如果很重要，你最好还是想起来，我只会让她成为一个废人……”

清翎停一下，鬼栀的心也随之骤停一下。

“毕竟，我不想多一个敌人。”清翎捏着鬼栀的脸，“如果你想起来了，最好还是要告诉我，否则，这世上……说不定就多了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