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栀大囧,她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黄栀,‘黄庭坚’的‘黄’,‘栀子花’的‘栀’,你就叫我栀子吧,你叫什么?……”
少年在她还没说完时,丢下去一句,“你早点回家。”自己去结账了。
黄栀只好等他,忽然想起人家都去工地打工了,肯定缺钱,立刻上前抢着付账。
“…阿橙?…我听余叔这么叫你,”栀子解释了一句,“你是在找工作吗?”
出了大排档,少年撑起雨伞,雨滴淅沥沥地打在伞顶,隔绝出一方小小的世界。
许久,久到栀子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他闷闷“嗯”了一声。
栀子没有太细腻的心思,这个“嗯”在她心里自动默认了名字和找工作两样。
“我们网吧在招工,”栀子笑容灿烂,还抛出诱惑,“可以免费上网哦~。”
在网吧上班,总比在工地上要轻松吧。
阿橙执拗地举着伞柄,动作与之前没有变化,却能很明显感觉到意思——“赶紧自己拿着”。
栀子接过伞柄,少年转身走进雨幕中。
“话真多。”身后传来嗤笑声,随即手里的伞被抢走。
“我的伞。”黄栀回头怒目,伸手去抢伞。
刘小虎双手举过伞,发黑的脸皮对着一个女生笑的猥琐又谄媚,“小琴,小心别淋雨。”
小琴看了眼黄栀,心安理得地享受刘小虎的殷勤。
下一秒,刘小虎手里的伞被少年夺走,顺势撑在黄栀头顶。
他又折回来。
小琴惊艳与少年的长相,又看了眼栀子,最后朝着刘小虎翻了个白眼,刘小虎在少年手里吃了亏,不敢再来横的,推搡着偷看少年的小琴赶紧离开。
走之前还放狠话,让他等着。
没人理会。
少年个头太高,黄栀半个身子还在淋雨,他将伞往她这边倾斜了下,“我送你回去吧。”
黄栀喜形于色。
她开心与难过从不藏着掖着。
工地距离十里弄堂就两站公交,但是横穿大排档小巷,通过石桥,然后过红绿灯就到了十里弄堂。
两人并排走着。
一个心事重重,一个软萌天真。
石桥下河流蜿蜒,远处与云层相接,少年看向漂亮虚幻的雨雾,栀子看向少年。
回到弄堂,天已黑透。
延伸出低矮移动板房的狗舍里窜出大黄狗,黄栀吓得耸肩,肩膀被揽住,栀子撞进瘦硬的胸膛。
酒精味夹杂着水洗过的青草味。
两人同时一愣。
站在门口看手机的泊闻警醒,眼神不善,嗓子发炎。
黄栀听到咳嗽声回头,肩膀也被松开,少年一言不发,将伞柄塞给她离开。
“看什么看,人都走远了,”少年的背影被泊闻高大的身影挡住,表哥突然提高了音量,“小鬼,你喝酒了?”
黄栀嫌弃地看了眼表哥,“我都是大学生了。”
“等你真正上大学再说,”泊闻朝着少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怎么认识的?这么晚才回家,我就开个会让你先回,结果你回来的比我还晚。”
“网吧认识的。”黄栀敷衍了一句,先进了门。
陈泊闻拎着黄栀后领,“小鬼,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黄栀抓着表哥的手,“放开放开放开,你不觉得他很好看吗?”
“好看有什么用,我看他穿着工地的衣服,小鬼,我劝你安分点。”
“好看当然有用,”黄栀白了表哥一眼,“要不然那谁怎么会抛弃你,跟那谁啊!…疼疼疼……哥我错了。”
第一个那谁是陈泊闻初恋,第二个那谁是个拐走陈泊闻初恋的帅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泊闻掐着她的后脖子,“是啊,有些人还为张鹏鹏哭鼻子呢。”
黄栀立刻张牙舞爪反击,兄妹闹作一团。
张鹏鹏是黄栀小学同学,两人约定一起不写作业,在桌框底下牵手,达成桌下之盟,被眼尖的班主任发现,却按下不提,第二天他俩遵守盟约,班主任两件事一起发作。
陈泊闻是黄栀家长代表,得到的反馈是:‘牵手’影响学习,不写作业就是开始。
黄栀向表哥承认,答应张鹏鹏的牵手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把表哥气了个半死。
后来张鹏鹏转学,黄栀哭着央求表哥帮她买礼物。
再后来,黄栀高中某个假期回来,碰上张鹏鹏,又胖又矬,还有大肚腩。
此事,成了泊闻笑话栀子的黑料。
大姑姑大姑父叫他们赶紧进屋吃饭,兄妹俩才停止打闹。
奶奶朝门口看了一眼,“薇薇怎么还不回来,泊闻,给你小姨打电话。”
栀子与泊闻相视一眼,泊闻拿着手机假装打电话,大姑父摆放碗筷,大姑姑借口盛汤躲进厨房。
奶奶这次盯着泊闻,不得已,拨通小姑姑电话,那边很快掐断,然后回了条短信,奶奶看了一眼,“又在忙,什么时候回家啊。”
大姑父不说话,大姑姑从厨房出来,“栀子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吧。”
家里现如今的大事就是黄栀的高考成绩,果然,这个话题立刻吸引了奶奶的注意力。
“应该明天就可以查了,”栀子心领神会,“我觉得我考的不错,嘻嘻~”
“你谦虚点。”泊闻拍着栀子脑袋,“小心吹牛吹破天。”
奶奶打了下泊闻,“不许这么说你妹妹。”
“就是,”大姑父瞪了儿子一眼,转而笑着问栀子,“想好报哪所学校了吗?想学什么专业?”
泊闻继续打断:“她是艺考生,有的选吗?”
这下连大姑姑都坐不住,骂道:“你怎么这么扫兴,就你能耐,不就是保博嘛。”
泊闻表哥还真是真正的学霸,从小尾巴翘的高,栀子的学习成绩嘛,不太稳定。
几下一打岔,奶奶果然不再追问小姑姑。
接下来几天,家里的大事就是黄栀的高考成绩,高考志愿。
奶奶大姑姑大姑父表哥堂叔伯母舅舅舅妈……有没有参加过高考的,都轮番给建议。
栀子看着成绩,心里美滋滋的,比她平时的成绩超常发挥了30分。
泊闻表哥恨铁不成钢,拎着栀子的耳朵问:怎么不多努力三分,就可以上一本线了。
大姑父替栀子辩解,这样的成绩,加上艺考成绩,上重点大学不成问题。
老爸越洋电话嘱咐她期末好好考,得知栀子高考成绩后,立马道歉说自己忙昏了头,让她按照心意报志愿。
老妈委婉的问栀子,可不可以学生物学,或者化学,意思是继承她的衣钵。
报考志愿的书翻了不下十遍,近十年的录取线打印出来,划线做了比较,最终确定报考芫州大学数字媒体艺术专业。
芫州大学全国排名前十,老爸老妈很开心,黄栀很满意,奶奶最开心。
在本地读大学,穿过半个城市,周末就可以回十里弄堂。
黄栀的高中同学来芫州玩,她请客吃饭,一帮同学玩到深夜,直到陈泊闻夺命电话催促下,她才与同学道别。
灼灼炎夏,十里弄堂夜晚蝉喧嚣铁器划过般刺耳。
刺耳声中好像夹杂着沉闷的击打声。
一个人走在弄堂里的黄栀放慢脚步,握紧手机,竖起耳朵细听,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黄栀四处看了看,循声找去。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最熟悉的地方,即使走夜路,即使碰上三天两头找茬的刘小虎等人,她都没害怕过。
这次却不一样。
月色与矮墙形成的夹脚里四五个人手里拿着棍子砖头围攻一个人。
“住手。”
黄栀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那伙人先是一惊,随即看清楚只是个小女孩,并不在意。
她却看清楚,被围攻的少年是‘阿橙’。
少年十分凶悍,不要命似的揍他们,完全不顾身后的棍子,仿佛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看得黄栀心惊胆战。
她已经冲上前,走近一看,那几个人居然学绿林大盗,戴着面具。
熟人作案!
少年脸上挂彩,白皙的手臂全是刮痕,触目惊心。
黄栀举着手机,“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刘小虎,是你。”
被点名,刘小虎也不藏着掖着,摘掉面具,“臭丫头,赶紧滚,他坏老子好事,老子今天就是要废了他。”
少年啐了一口血,笑的张狂狠戾,朝着黄栀骂道:“滚!”
稍一分神,身后挨了一记闷棍,打的他踉踉跄跄,膝弯又挨了一棍,整个人匍匐在地。
雨点般的棍子伴随着污言秽语落在他身上。
大意是少年抢了刘小虎的女朋友小琴,还屡屡挑衅。
黄栀彻底怒了,抄起棍子朝着那几个人挥舞,“小琴好不要脸,你自己也没本事,看不住女朋友,你活该,”
棍棒朝着黄栀劈来,吓得她双手举着木棍阻挡,少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翻身爬起,用肩膀撞翻刘小虎,疯了一样举着转头砸下去。
刘小虎直接吓尿。
砖头没有落在刘小虎脑袋上。
他被黄栀死死抱住,那几个人趁机跑掉。
砖头将青石砖地砸出一个坑的瞬间,少年清醒过来,不再挣扎,眼看着那伙人跑远。
少年瞬间泄气,整个人瘫软在地,嘴角还在流血,手臂、腿弯全都是伤。
黄栀费力将人搀扶着,少年手臂搭在她肩上,却因为个头太高,借不上力,摇晃着走了几步,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女孩身上。
“我送你去医院,我们去外面打车。”
“不去。”
“那?”黄栀费力勾头,见他没有回‘景家’的意思,想了下,“去网吧,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