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有私心,徐聆夏也一样。
她问出这句话时,心似被高高拎起,悬挂在高处,紧张之余暗生了一分期待。
“行啊。”
向晚舒眼中含笑,答应得干脆:“以后每个人上场我都叮嘱一次,大家都不会受伤。”
徐聆夏弯着腰,将冰袋换了只手拿着,下意识接话:“那你不就成吉祥物了。”
“四班的吉祥物,话说上次月考考生物前,也有一大堆人上赶着去握你的手蹭好运。”
徐聆夏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一些,“好运附体,考试不愁。”
“吉祥物么?”
向晚舒兀自弯下腰,从她手里拿过冰袋替她敷着,以便让她坐直了舒服些。
尔后敛下眼帘,浓睫轻颤。感觉到床边人倦意绵绵地耷拉下眼皮后,才轻声说:“它会带来好运。”
“我不会。”
*
过了许久,久到冰袋里的冰融化,久到校医敲门进来,徐聆夏从瞌睡中倏然惊醒,发现窗边的光迹从一角移至另一角。
她才意识到向晚舒陪了她一个早上。
校医看了下她脚踝的情况,给她开了药酒和膏药:“可能还会肿两天,但好在不是很严重,正常走路没问题就是剧烈运动要避免。”
“好。”
徐聆夏乖巧应下,避开伤处仍是套上了鞋子。她避开了向晚舒欲搀扶她的手,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了校医室。
今明两天的校运会应该可以请假,虽说可以走路但还是不太利索。运动场上的东西阮意霏已经帮着拿了回来,昨晚带回去的试卷刚好没做完。
徐聆夏漫无边际地想着,恍神间看见校医室外的石板地面,光透过树梢落在上面,化作点点斑痕。
看上去,暖意横溢。
“徐聆夏!”
她蓦然回头,向晚舒站在树荫底下,脚下便是那点点斑痕,叶隙间透过的光柔柔撒在她肩头,弯着眉,冲她招手。
“过来,我载你一程。”
徐聆夏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追寻回故事的起初,或许就是这一眼。没有漫天的初雪,没有纷飞的花瓣,唯有眼前,那个人站在一片光晕底下,微笑着冲她招手。
平淡无奇,却在今后的无数个夜晚,令她辗转反侧,叫她心甘情愿献上一切明朗与热忱,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光似乎有点刺眼。徐聆夏眯起眼,脚踝处的冰凉尚未完全褪去,脚下的石板地面隐约浮上些许燥热。
脑子要烧冒了烟,又或许是向晚舒唇边勾起的弧度太有诱惑力。
“好啊。”
她答应了。
*
校医室离运动场不远,她的车也恰好停在路边。
早上的比赛进程基本结束,路边也仅剩几道蓝白身影。徐聆夏拉开后座车门,小心翼翼坐了进去。
熟悉的摆饰,熟悉的独属于向晚舒的气息,柔和荡漾在她周围。
“需要请假吗?”
向晚舒拉下安全带,问她。
徐聆夏早就想清楚了,片刻没犹豫就点头:“要。”
还乐滋滋举起两根手指头:“两天,反正也是运动会,我腿脚不利索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吧。”
向晚舒眼尾瞥她一眼,笑了:“怎么感觉你还挺高兴的?”
“白捡两天假期。”
徐聆夏眯起眸子:“赚翻。”
请假流程走完,唯独在回家这项出了点麻烦。凌禾苑的电话没打通,可能这时候在手术室。徐父倒是接了,但人在外地,只能叮嘱她打车的时候小心点。
向晚舒皱了皱眉,接过电话和徐父聊了几句。挂断后,她扭头朝徐聆夏勾勾手指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
徐聆夏面无表情地又坐回了刚刚的位置。
“好奇怪。”
徐聆夏摸着下巴,煞有其事:“我好像进了什么循环。”
向晚舒隔着后视镜瞧她,尔后很轻地笑了下。
她在导航输入地址,照着导航从校门缓缓开了出去。
就这样看着熟悉的校门在后视镜逐渐消失,感觉挺奇特的。何况身旁又是向晚舒。
她敛眸抿唇,平静的侧脸勾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延伸进白色衣领里。
有着后座的遮掩,徐聆夏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把视线牢牢落在她身上。
贪婪地,把她的模样印在自己脑中。
下车的时候,恋恋不舍同向晚舒挥手告别。一瘸一拐进到家门时,发现陈姨在家里。
她说,凌禾苑今天中午会回家一趟。
“噢。”徐聆夏平淡应了声,洗手后继续一瘸一拐到饭桌前,并没有打算等凌禾苑一起吃的想法。
这有什么。
徐聆夏舀了一勺汤,缓慢放入口中。
答应回来也不一定会回来。
吃到一半,门口传来响声。
一个面容冷静的女人匆匆忙忙走进来,看见完好无缺坐在饭桌前的徐聆夏,稍松了口气。
她走进厨房,应是同陈姨聊了几句,再出来时手已洗净,坐在了对面。
徐聆夏抬眸瞧了她一眼。
“妈。”
凌禾苑慢条斯理用纸巾擦拭手上残留的水滴,平缓说:“听你们老师说脚崴了,怎么跳高也能把脚给崴了呢?”
徐聆夏这次没再抬头,只是埋头吃饭:“不小心,其实也没多严重。”
“肿了吗?”
“还行,校医说可能会肿两天,我冰敷过了。”
凌禾苑握着筷子,没再吭声。
一时静默。
总是这样,她俩一坐下来就没什么能说的。毕竟一周见面也没多少次,两人都是早出晚归,在这偌大的房子里硬是没撞见几次。
静默了许久,凌禾苑才主打挑起一个话题:“你们老师还送你回来,人挺好的。”
这下徐聆夏脸上才多了点神情,抿了抿唇:“对,她确实很好。”
会解答她的一切问题,会带她去吃面,会送她回家,会去看她比赛,还会陪受伤的她一个早上。
徐聆夏张了张口,想要告诉她,自己遇到了一个多好的老师。
被一句话全部堵在口中。
“要月考了吧。”
徐聆夏迅速垂眸,埋头塞入一口饭,从鼻息中叹出一个嗯字。
“都在尖子班里面了,要更加努力。我和你爸爸都希望你能考进湖大,出来做个老师舒舒服服的。”
“听爸妈的话,不要任性,这是最好的路。”
徐聆夏“啪”一声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
说完,端着碗离去。
除去走姿一瘸一拐,背影看不出任何异样。
徐聆夏在碗槽旁洗碗,没忍住,快速用衣袖拭去眼角溢出的泪。
凌禾苑最讨厌看见她哭了。徐聆夏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继续搓着手里的碗。
出来的时候,凌禾苑打包了饭盒,在门口换鞋。
“我带回了一些膏药,如果很痛的话就贴我那种。药酒不用经常搓,少走动,记得写作业,晚上陈姨会过来。”
她一脸平淡,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女儿,而是医院里看诊的病患,冷静的语调,像在下医嘱。
唯一能看出情绪的,或许只有那句记得写作业。
能怎么说,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仿佛她的离去是理所当然。
徐聆夏自欺般笑了笑。难得回来一趟,也就是提醒她,不要松懈。
要照着她们给的路来走,不许有一丝偏差。
*
过了两天,走路倒是没那么一瘸一拐了。徐聆夏背上挎包,依旧踩着点到学校。
第一节是生物课。
向晚舒侧身站立于黑板旁,一身墨色长裙摇曳至脚踝,慢条斯理地讲解着PPT上的知识点。
抄笔记的时候,她走下讲台让出视野。
徐聆夏抬头时偶然瞥过去,见她忽而偏过头,平白无故干咳了下。
次日好像更严重了些,连带着说话的间隙都止不住地咳。
愈来愈烈,徐聆夏听着都心惊。
晚修期间,她坐在向晚舒身边,依旧是那靠背摇摇欲坠的椅子,撑着下巴认真听着题目讲解。
或许是身边有人,向晚舒强忍着喉咙深处的痒意,待她垂头记笔记时,才稍稍侧过头去轻咳两声。
徐聆夏侧眸看她,有些担忧。伸手把递到她面前的练习册扯了回来,连带着笔一起合上。
“我懂了,没有疑问了。”
向晚舒指尖轻点她的书皮:“不是还有两道打着问号吗?”
“我突然又懂了。”徐聆夏面不改色扯着谎,拉开椅子欲站起来。
倏然间,向晚舒偏过头,手撑在桌沿,咳得猛烈,连带着腰也弯了下去。
她急忙倾身上前,轻拍她的后背,毛衣暖糯的纹理在掌心磨蹭。
话语间尽是关切:“我那有梨膏,拿来给你冲杯水吧。”
向晚舒虚掌拢在唇边,拉开了膝边抽屉,咳过之后的声音有点哑:“我有。”
徐聆夏麻利从中抽出一条,拿过她的水杯就去给她烧热水。虽说办公室有自动加热的饮水机,但她们还是习惯于烧热水喝。
烧水壶咕咕冒着热气,徐聆夏往杯子里倒了大半杯热水,接着一点点把梨膏挤进去。
深棕色的膏体坠入杯中,似溅起数层橙黄色的雾,用细勺搅了搅,便融进了水里。
她把杯子端回去,发现向晚舒正垂眸看着她的练习册,恰好是没讲完的那两道题。
杯子边缘磕在木纹桌面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你别讲了。”
向晚舒接过杯子抿了口水,接着掀起眼皮瞧她一眼:“不是没问完吗?”
“我去问姜颂也行。”徐聆夏拿着红笔把那两个大问号划掉,迅速合起练习册。
她将其紧紧抱在怀里,对着向晚舒挤了挤眼:“宣布,你可以下班了。”
向晚舒闲靠在椅背上笑着看她:“这次又知道去问姜颂了?之前还隔天晚修就跑我这。”
“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徐聆夏手指不自觉扣着书脊处,说得极其小声,不细听甚至听不见前一句。
“但你的健康更重要一点。”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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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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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