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聆夏抬手揉了揉姜颂白净的小脸蛋,小小开了个玩笑。
“我要是摔了,你离得这么近,记得把我扶起来。别让我躺太久,很丢脸的。”
姜颂费力挣开她的手,气恼道:“我才不扶你,就自顾换杆子,然后不小心砸你身上。”
尖锐的哨声蓦然响起。跳高主裁判咬着哨子挥手,示意辅助裁判做好准备,比赛准备开始。
姜颂被唤过去,刚走出几步后倏忽顿住,扭头看向她,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别摔跤。”
徐聆夏翘起嘴角,虚虚冲她比了个ok。
女生组第一次筛选,高度定在一米一。徐聆夏从没学过背越式,打算简单靠弹跳力跨过去。
简单,但是风险大。落地不稳的话容易崴脚,或滑落软垫重重摔在地面上。
徐聆夏站在原地摇了几下脚腕,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选手跳跃的姿势。
下一个就是她。
姜颂和另一个男生一起,把方才撞倒的横杆重新搭回卡槽,看着在预备区的徐聆夏,莫名有些担忧。
跳之前还想了许多,起跑的姿势,迈开的步伐,起跳点的选择,落地的方向。
一个个念头闪进她脑海,不断压缩她的心脏,仿佛连同呼吸的缝隙也要夺除,呼出的气也泛着灼热。
直至踩上预备区的地面,这些念头瞬间消失不见,脑子久违的清静。
徐聆夏看着姜颂放好杆子,感受周围声息归为寂静。她看着姜颂,后者也将将露出笑容。
哨响。
神经末梢传来指令起步,肌肉促使起跳。没等反应过来,脚已落于软垫上。
过了。
徐聆夏从软垫上走下来,姜颂悄悄朝她后背锤了下,似在为她高兴。
她倒没什么实感,只是觉得天比刚才亮了。远处的三千米打了铃,像是在提醒最后一圈。
徐聆夏重新走回队伍后面排,双手背在身后,视线穿过攒动的人群,落于跑道终点线上。
那里早围上了一大圈人,等着三千米结束的勇士。勇士拼劲全力冲过终点后,会有一堆人围上去,无论成果,都会歌颂勇士的伟大。
参加三千米、八百米和接力赛的都是勇士。徐聆夏用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圈,暗念:跳高算什么。
盛意,应该拿了第一吧。
这应该是她们班今天第一个第一。
待所有人完成第一跳,已然耗费许多时间。第二次,杆又往上挪了十厘米。
排队实在无聊,徐聆夏仰头搓了搓僵直的脖颈,瞧见阮意霏完成了自己的比赛,正站在一旁笑眼盈盈望着她。
她旁边还站着道熟悉的身影。
向晚舒穿了套米白的运动服,秀发扎成马尾垂落脑后,眉眼弯弯的,小幅度冲她招了招手。
徐聆夏那一刻突然很想哭。
但她没有。看见她的那一秒,肾上腺素以极快的速度在体内狂飙,念头使然,徐聆夏冲向晚舒扬起了一个巨大灿烂的笑。
刚刚哪有在想什么起跑姿势落地方向,她不停往终点望,想着向晚舒会等在终点,等着凯旋的勇士归来。
是不是只有拿回荣誉的勇士才值得她去等待。
徐聆夏不会拿第一,不会给班级带回任何荣誉,可能还会摔跤。没有冲击终点的呐喊加油激动人心,唯有无限的等待与只能存于内心的期盼。
跳高一点也不好看。
可是徐聆夏一直没有说出口,她也想向晚舒来看她比赛。
哪怕她第二跳就要输了。
她也想,在害怕之际,紧张之余,瞥见那道令人心安的身影。
*
“高一组,四班,徐聆夏!预备区准备!”
徐聆夏站上预备区,等待裁判员装好杆子。阮意霏估摸着那道杆到胸口附近,不免为她捏了把汗。
向晚舒单手虚掩在额边,阻挡自云边半泄的阳光,默不作声凝神望着她。
紧张的气息弥漫整个比赛场,连带着围观的人群也安静了些许。
“她在紧张。”
微凉的声音在耳边轻荡。阮意霏双手搭在眉骨上,忍着刺眼的阳光,视线不敢有一丝遗漏:“夏夏好像没练过跳高。”
向晚舒摇头:“她的手在抖。”
或许,以前摔过。
辅助裁判量好高度后迅速离去,主裁判抬手示意,徐聆夏摆好起跑动作。
尖锐的哨声乍然响起。
她的右脚猛一蹬地,冲了出去。一步,两步,徐聆夏在心底默数,最后一步,起跳。
右脚堪堪擦过杆。
徐聆夏的注意力全部移至左脚,在短暂的时间内拼尽全力控制左脚抬起。
左脚腕处蓦地传来撞击感。她心一乱,落地方位没找好,右脚竟朝着软垫边缘歪去。顷刻间,一股刺痛自脚腕传来。
靠,今天回去要跨一万遍火盆。
徐聆夏凭借最后意志扶住一旁的杆子,倒也没让自己整个人都往地上滑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像毒蛇一般钻进骨髓,迫使她眼眸微阖,细眉搅成一团,小口倒吸着凉气。
主裁判急忙打手势暂停比赛,徐聆夏靠坐在软垫上,恍惚间瞧见姜颂顶着小黄帽朝她冲来。
眼前顷刻间陷入昏暗,一道纤细的身影倏然出现在她身侧,朝她微微弯下腰,挡住了天边所有溢出的光。
泛凉的指尖搭上她的小腿,向晚舒那向来温柔的眉眼现染上一丝焦急:“摔哪了?”
好老土啊。
徐聆夏突然间有点想笑。
向晚舒见她不吭声,眉眼更压低了几分,指尖向下虚虚扣住她脚踝。
徐聆夏登时痛得抽吸一声。
“你怎么不小心些。”她眉头紧锁,侧身给主裁判挪了个位子。
姜颂跑到跟前时,主裁判正蹲在面前查看她的脚踝情况:“只有脚踝痛吗?”
“嗯,刚崴的时候很痛,现在还好。”
“脚踝能自己摇动吗?”
徐聆夏尝试了一下,疼痛感还行,点点头。
他站起来,对身旁的向晚舒说:“可能是轻度扭伤,还是得去校医室一趟。”
向晚舒颔首,微弯下腰看着徐聆夏双眸问道:“能站起来吗?”
“能。”徐聆夏撑着杆柄,颤颤巍巍站起来,迈步的时候仍是不敢使劲,一顿一顿的。
手臂被拉起来,搭在道瘦削却柔软的肩上,稍稍给她支着劲。
徐聆夏咬着下唇,分毫不敢使劲。凑得这样近,她几乎能感受到向晚舒的发丝无意间划过她脸颊,痒痒的。
待走出外围,阮意霏拿着她的水杯迎上来,也是一副焦急担忧的神色:“怎么样,摔得严重吗?”
“没事。”
徐聆夏估摸了下脚踝的情况:“其实不痛了,我应该可以自己走。”
身旁人浅浅嗯了声,稍卸了点劲。
她一使劲,痛感骤然增强,下意识就揽紧了些向晚舒的肩。
“不是说不痛了吗?”向晚舒的尾音微微上扬。
徐聆夏蹙眉,迎上她揶揄的目光,认真道。
“错了,痛的要死。”
*
校医似乎见惯不怪,见着她身上的号码服就知晓是在比赛过程出了意外。
“轻度崴脚,敷冰袋吧。去里间的床上坐着,把鞋脱了。”
向晚舒把她扶到床上,阮意霏恰好拿了冰袋进来。她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拿着冰袋就往徐聆夏裸露的脚踝上贴。
冰冰凉凉的,仿佛真的缓解了脚踝的胀痛感。
向晚舒站在她旁边,扯了扯她身上的号码服,面不改色:“你号码服不还回去么?”
徐聆夏这才想起来,急忙脱下来叠在膝上:“对噢,我待会就去。”
向晚舒:“让阮意霏去吧,你还嫌脚不够痛吗?”
阮意霏点头应下,把冰袋交给徐聆夏后拿着那件号码服就走出了里间。向晚舒随而坐在椅子上,垂眸盯着她脚踝处的冰袋。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问道:“你之前,是不是跳高摔过?”
徐聆夏闻言笑了下:“这都看出来了?我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
“你的手在抖,握拳了也在抖。”向晚舒嫌闷,拉开了些许运动服的拉链。
“算是吧。之前摔的是膝盖,这次崴到脚了。”徐聆夏轻描淡写道,“两次还不同呢,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收集欲。”
向晚舒被逗笑了。
原先冷着的眉眼陡然柔和了几分,温柔的月光盈满眼眶,柔声说:“很厉害。”
徐聆夏愣神盯着她眼眸,没听清:“什么?”
“可能你没看见。”向晚舒直起身来,稍稍向她倾,“第二跳的时候,杆没倒。”
熟悉的雪松香在鼻尖环绕,徐聆夏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感受到了杆撞在我脚上。”
她握着冰袋的手心在微微渗汗。
“就是过了,我看见了。后面竖杆被你摇了下才掉的。”
徐聆夏默不作声把冰袋换了只手拿,闷声说:“第二跳而已。那,盛意拿第一了吗。”
向晚舒:“我不知道,我没看见。”
“你没有去看?”徐聆夏音调都拉高了些许。
“领导找我有事,等我回来都已经结束了。”向晚舒似明白了些什么,轻笑着开口:“你以为我去看了?”
“啊…”
徐聆夏望天望地望空气,努力装作不在意。
“我比赛前去了一趟,还叮嘱她不要受伤。然后就被领导叫走了。”
向晚舒淡淡瞥她一眼:“早知道这句话对你说。”
徐聆夏昂起头,弯着眸子朝她笑了下,像是小孩在渴求一颗甜糖果:“下次呗。”
“你下次在比赛前叮嘱我一句,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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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