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跟踪啊?我怎么有点听不懂你在说什……”
“听不懂是吗?”季星辰打断道,“好,我再说清楚一点。”
她快步走到段薇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反拧在半空:“一个能在视线不清的情况,翻窗进别人家里的人,至少要有足够强的上肢力量,你刚才说听不懂,那我问你,你这手上的硬茧是怎么来的?”
段薇眨了眨眼:“我平时也没少去健身房啊,经常做运动的人,手上有茧子不是很正常吗?”
“好,那我再问你。”季星辰松开手,拽住她的衣领,随后低头凑近,“你身上为什么会有百合香?”
“这只是沐浴露的味道。”段薇解释道。
季星辰冷笑一声,她之前已经在浴室里看到了那瓶沐浴露:“刚好跟我用的一样,你觉得有这么巧的事吗?”
段薇故作恍然:“跟你用的一样?啊,怎么没有,那不就说明我们的爱好刚好一致么?”
季星辰:“所以,你是要我把DNA检测报告拿到你面前,你才愿意承认是吧?”
这次段薇不说话了,脸色也一下冷了。
“怎么不说话了?”季星辰说,“不是挺能编吗?”
“段薇,其实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证据确凿,我大可以直接报警抓你。”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段薇说。
“因为……”季星辰勾起唇角,慢慢直起身,“你确实帮了我不少忙。”
在咖啡店的工作,所谓的员工宿舍,按照全职员工的福利待遇预支工资,同意不排夜班的要求,桩桩件件,都少不了段薇的帮忙。
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所以最开始感觉到这人有些热情过头了,她也没有深究原因,如果不是昨晚半梦半醒间感受到的那股突如其来的强烈杀意,她原本也没打算把话说开。
但现在涉及到林之清的安全,她就不得不弄清楚段薇的目的所在了。
当面问,对她来说就是最直接的方法。
段薇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房间里光线昏暗,这种暗淡的光倒映在季星辰眼里,有种别样的美,摄人心魂。
于是她的视线顺着眼睛慢慢往下,落在了清挺的鼻梁,泛红的嘴唇上,最后回到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上。
她后知后觉想起,好像就是因为这双眼睛,才让她记了这么多年。
可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见过了那么多双相似的眼睛,她念念不忘的,还是只有这双眼睛。
她张开嘴,轻轻吸了口凉气,语气里带着难以掩盖的不可置信:“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季星辰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她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咖啡店里第一次见到段薇的时候,她确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也只是一种感觉。
现在突然听到段薇说出这么一句话,她才觉得那或许并不只是一种感觉,或许她们曾经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甚至可以说是认识的,只是她忘了。
忘得很干净。
她只好这么回答:“我应该记得吗?”
段薇愣了一下,忽地笑了。
“也是,”段薇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会记得我们一起补习过。”
“补习?”季星辰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啊,高中的时候我们上的是同一个补习班,只不过我坐在后排,你坐前排,虽然见过很多次,但你对我没印象也是应该的,毕竟那时候我们并不算认识。”
季星辰这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在店里看到段薇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原来是那时候见过,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种事有点太天方夜谭了。
谁能记清楚十多年前跟自己打过照面却没真正认识过的人呢?
大概……只有段薇吧。
季星辰:“这就是你跟踪我的理由?”
段薇点了点头。
季星辰却摇头:“几次照面,你就能记这么久?你是觉得我很好骗?”
段薇急道:“是真的!我真的没有说谎!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季星辰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移开目光:“算了。”
“什么算了?为什么算了?你别这样,你继续问啊。”
段薇情急之下抓住了季星辰的手腕,她只好停住步子,转过身来:“你不想说,我不逼你,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但是林之清,你最好不要动她,你有什么都冲我来,我会奉陪到底。”
话音刚落,季星辰就挣开了手腕:“如果你敢动她,我不介意再去牢里蹲十年。”
段薇眼睫微颤,声音冷淡:“她说过不喜欢你。”
“那又如何?”
“她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我跟你,也不是一类人,再说,她是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季星辰说,“我没有跟她在一起的打算。”
段薇笑了笑:“你才是在撒谎。”
那天在医院她都看见了,季星辰明显是故意让林之清看到她的,故意透露自己的行踪,看起来好像是为了计划的一环,实际上,就算没有林之清,计划也同样可以顺利进行,反而因为林之清的存在,引火烧身,一度让自己变成了嫌疑人。
季星辰的心思,她看得很明白,恐怕这其中唯一看不明白的,就只有林之清了。
“那你出狱那天在等的人是谁?”
段薇这话,把季星辰问住了,她一下收了声,迟迟没有回答,沉默迅速蔓延,许久之后,被段薇的一声叹息终结。
“我就知道。”她说,“我就知道你还喜欢她。”
那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在教室里,季星辰的目光总是落在什么地方,她看得清清楚楚。
“够了。”季星辰觉得话题来到了她不想轻易触及的位置,脸色阴沉了几分,“我刚才说的话,你记住了,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至于别的,我想我跟你,应该还没到那么熟的关系,更没有谈论的必要。”
季星辰说完就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又开了口:“你不好奇吗?”
季星辰脚步一顿,没回头:“好奇什么?”
“那块碑下埋的人是谁。”
“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我又何必问。”
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即关上,房间里很快归于平静,段薇缓缓低下头,湿润的发丝也跟着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脸,掩盖了她的情绪。
她忍不住想起前些天,也就是林之清去监狱接人那天,她提前在车上动了手脚的那天。
她做的很隐秘,到现在都没人查到她头上,只是可惜,现在还是被发现了,虽然是因为别的事,但还是引起了这两人的怀疑。
不过从季星辰的态度来看,她没有要继续查下去的意思,那么这件事多半也不会被重新翻出来,那么,谁也不会知道,那个想置林之清于死地的凶手,才不是什么罪犯报复。
想到这,段薇丢开手里的毛巾,起身走进浴室,重新脱掉衣服,打开了花洒。
热水浇了下来,四周透明的玻璃很快被热气遮挡,在这些水汽之间,她背后的蝴蝶纹身若隐若现,由于是彩色的,有那么一刻,好像要活过来似的。
***
林之清从医院出来才想起忘了换药。
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早就过了咖啡店的下班时间,又想起季星辰现在已经搬了家,住在段薇那边,于是回到车上,驱车往那边赶。
路上,季星辰开了机,给她回了电话,把她叫到了小区外面的烧烤摊。
“不饿吗?”季星辰吃了口土豆片,手往啤酒那边伸。
林之清不动声色把啤酒往后一挪:“我找到线索了。”
“哦?”季星辰知道她们警察的调查手段很多,却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找到线索,她这么当面问都没问出来的东西,现在林之清找出来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林之清跟高中时候一样,想做什么只要做了,最后总能成功,不像她,光是保持年级第一这件事就花费了几乎全部的时间精力。
林之清的聪明是天赋,跟她用努力维持出来的假象,总归是不太一样的。
她不禁想到了几天前的晚上,林之清说的那些话。
于是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犯罪的天赋,她才不想要。
“快说。”她催促,用力咬下最后一片香辣土豆。
林之清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对着她,那是一张合照,今天上午她在段薇卧室的床头柜上已经见过了。
林之清指着穿白大褂的女人,说:“这是段薇的母亲,段蔷。”
蔷薇?
名字倒是很相似。季星辰想。
“她失踪了。”林之清说。
“失踪?”季星辰蹙眉,“我听店里其他人说,段薇的父母健在,怎么会……”
“那是养父母,这个段蔷才是她亲生母亲。”林之清打断道。
季星辰不自觉想到了今天在墓园里看到的那个无名碑,难不成那下面埋着的,就是段薇的亲生母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段薇坐在墓碑旁边淋雨的样子,也就符合常理了。
但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季星辰将墓园里的一幕告诉了林之清,她听完,也沉默了。
沉吟片刻,她说:“难不成失踪是假,是段薇不想让人知道她母亲的墓碑在何处,所以才撒了谎?”
季星辰:“她母亲是怎么失踪的?”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
林之清扯了扯嘴角:“你的耐心都被狗吃了吗?”
季星辰翻了个白眼,拿起一串藕片喂进嘴里,听着林之清将那些关于段蔷的过去娓娓道来。
故事开始,是一个厉害的外科医生,挽救了很多病人的性命。
故事结束,是这名医生没能救得了自己,在一个很普通的工作日,失踪在下班途中,从此了无音讯。
那一年,医生的女儿只有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