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今天好不容易没有晚自习,陪老婆孩子逛会儿夜市,结果就逮到两个跑出来胡吃海喝的逃兵。
“逃课?没有没有。”林翀说,“我们只是刚送完教授,现在想填饱肚子再回学校。没想到这么有缘啊白老师。”
大白虎着脸:“刚送完?何老师和校长他们下午就回学校了。”
“啊是吗?”林翀看了江栀言一眼,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校车师傅的眼睛是不是不太好,可能校车走的时候忘记我们这两个小朋友了吧,是吧江栀言?”
江栀言不想理他,她有种自己是被拐来的感觉。
“行了行了行了!”大白叹了口气,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班主任,在某些方面拥有异于常人的雷达,他警觉地在两人脸上来回一扫,未雨绸缪地问了句:“你们……关系不错啊?”
林翀坦坦荡荡地点头,“是啊。”
大白:……“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该怎么做就行。还不快点儿回学校上晚自习!”
“好的老师,”林翀挺乖顺地答应了声,然后转身对着烧烤摊说:“老板帮我打包两份麻辣和一份原味的。我这边有点着急,还要快点儿回学校上晚自习……”
大白:……
江栀言:……
公交车到了校门口,江栀言跳下车就往学校里跑,林翀在后面喊她,“跑什么?”
“真迟到了!”
“反正迟到了,不差这一会儿。”林翀把一份麻辣味儿的小黄鱼塞到她手里,江栀言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那份也是麻辣味儿的。
“你刚给大白的是原味儿的?”
林翀咬了一口小黄鱼,外焦里嫩,酥掉渣了。
他说了句:“是吗?那是我手滑,给错了。”
江栀言心想,知道大白喜欢麻辣还给别人原味,你是故意的吧。
两人边吃边走,到了校门口,江栀言正在想怎么和门卫周旋,毕竟他们身上没有请假条。
没想到林翀这张脸还挺好用,学校里的老少男女都认识,门卫没为难他们,就这样把他们放进去了……
他们往教学楼方向走,林翀问:“我衣服呢?”
江栀言想到他说的是早上出发给她穿的那件外套,她说:“在我包里,我准备带回去洗了再给你,你现在要吗?”
林翀心想洗什么啊,你是不是被压迫习惯了,还真不怕麻烦自己。
他向江栀言伸手:“给我。”
江栀言把书包转过来,掏出来给他。
他接过外套,一抖开。
江栀言感觉薄薄的一层布披到自己背上。
林翀说“你不觉得晚上有点凉吗?”
江栀言一愣,“你自己不穿吗?”
林翀说:“你看不起谁?学校有哪个男生现在穿外套了?”
江栀言:……这是什么奇怪的自尊心?
天幕变得漆黑,一颗星也没有,两人从四班后门偷偷溜进教室。
程欣也没想到,她只是正好在晚自习检查各班的纪律和卫生,就看到这两人溜进教室的这一幕。
程欣是学生会的纪律部长,她站在教室走廊的一端,两人并没看到她。
林翀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晚自习迟到。
平时她出于私心就算看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今天,在林翀前面进教室的不是江栀言么?
江栀言怎么会和林翀在一起?
他们去做了什么?
而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江栀言怎么会穿着林翀的外套?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很久,几个高一的学生检查完了过来找她,见她定在原地。
高一的学妹不解地看了一眼程欣盯着的方向,问:“二四班……有什么问题吗?”
程欣的目光暗下来,面色如铁,眼睛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晰,半晌才说了声,“没有。”
第二天早自习,教室里有人读书,有人八卦。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李文和郑刚,听着后面传来的声音,捧着英语书面带微笑,仿佛灵魂已出窍。
原本以为是个普通的英语早自习,可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栀言从前英语早自习都是默读,因为知道自己发音很奇怪,所以越是不愿意读出声,多少年了已经成了习惯。
经过这次接待之后,她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突然开悟,决定从现在开始克服困难,不管说的好不好,都要勇敢迈出第一步。
所以今天的早自习,读起课文来有种不顾人死活的专注,导致坐在她前面的李文和郑刚听了一整节课的江式英语之后,下课了仍然神情恍惚,摇摇欲坠,跟被雷劈了似的。
当事人江栀言对此毫不知情,甚至有点神清气爽,而坐在她旁边的林翀仍然趴在桌上补觉。
江栀言把英语书合上,教室里的脑袋趴倒了一片,突然安静下来,越发凸显出乔安和李若希八卦的声音。
李若希说:“你听说了吗,昨晚六班的程欣捅娄子了……”
乔安说:“谁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偷偷跑去学校监控室查监控,被教导主任当场抓住。没想到程欣还挺给自己脸的,说自己作为学生会纪律部的部长,查监控是为了抓早恋,你说她搞笑不搞笑?学生会什么时候管还早恋?”
市一中不准早恋,这是明文规定。
但规定是规定,虽然市一中校风严谨,从前几年开始,这种风向已经慢慢地发生变化。现在的市一中,只要早恋没有影响学习,没有闹出太大动静,老师们基本默许,也不会闲到无聊刻意棒打鸳鸯。
程欣的这套说辞本就站不稳脚,老师都没有刻意去管的事情要她一个学生会的多管闲事?
李若希吐槽:“她好意思管早恋?什么毛病,搞得好像几周前向林翀表白的人不是她似的。”说着,她悄悄往教室最后一排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头低声说,“她真查监控了?”
查监控本来也不算大事,问题就在她查监控,查哪里不好,非得去查天台。
八卦很快就吸引了其他女生的围观,“她查监控,看到什么了?”
乔安说:“昨晚的监控那叫一个精彩,高一的一个物理老师和语文老师在天台恋爱呢,人小情侣正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万万没想到就这么被曝光了……”
“后来呢?”
“这俩老师此刻正在校长办公室挨批。”
“这也挨批?老师不能谈恋爱?”
“谈没事,校长的意思是,只能私下谈,而且成年人谈恋爱,呃,你们懂的……”
几个女生点点头,飞速捂住嘴,嘴角咧到耳根,“懂了懂了,不用说了……”
李若希说:“我还听说,何老师也被叫去校长办公室挨批了……”
“什么?何老师也谈恋爱了?”
乔安说,“好像不是,是因为监控拍到何老师昨晚在天台吸烟……”
这消息比何老师谈恋爱还要让人惊讶:何老师居然会吸烟?
这些话一句一句都落到江栀言耳朵里,江栀言和大家一样不明白,何老师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抽烟这种不良嗜好有关系的女人……
上课铃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第一节就是何老师的英语课,林翀原本趴在桌上睡觉,他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戳了两下,他睁眼认真地醒了会儿,看到戳他胳膊的人是江栀言,而她手里拿的,永远是那支绿皮的2B铅笔。
英语课复习定语从句,课堂任务需要同桌互动采访对方的业余爱好。江栀言问林翀,林翀却是一脸没睡醒地说了个,“随便。”
江栀言也没说什么,当真就很随便,在纸上随便记了个单词poem(诗歌。)
被林翀看到了,心中莫名滑过一丝暗爽,心说在江栀言心里他很有诗人气质么?
等到互动结束,老师随机点同学起来说结果。没想到江栀言中了头奖,第一个被点。
虽然江栀言已经鼓足勇气突破自我,只是有之前闹笑话的经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再次说英语,还是难免有点紧张。
而旁边坐着的林翀已经在心中默默期待,经过这几天和江栀言的相处,他对自己在江栀言心中的形象还是有一定信心。
但也不确定,所以真诚又紧张地期待着,也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是个什么形象的诗人?
江栀言站起结结巴巴地说:“He,he likes p po □□ ……”(他喜欢看小黄/书。)
教室里静了一秒。
周海顺第一个没绷住,忍不住笑出声,接着全班哄堂大笑。
大家不知道江栀言是一紧张把poem读成了□□。而江栀言自己浑然不觉,在笑成一片的教室里,一脸茫然地站着,表情难得的无措。
林翀那张充满诗人气质的帅脸,就在大家逐渐失控的笑声中越来越木……
何老师也不能理解,但老师就是老师,关键时刻还记得抓知识点:“诶?说好的定语从句呢?说完啊。”
江栀言只好继续:“which he reads everyday.”(他每天都看。)
全班又一阵爆笑,有人直接笑出鹅叫。
还有女生红了脸,趁机偷偷往最后一排看。林翀黑着脸把英语书竖起来,挡住投来的视线,尴尬得能用脚趾原地挖个三层地下停车场。
从那以后,为了避免类似的灾难再次发生,林翀完全认同了江栀言想要练好口语的决心。
连续几天的课间,他们形影不离地捆绑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江栀言指着句子,一个一个单词从林翀手里过关。
而近几天,班委在上次设计好班旗之后,乔安又在为新的班级口号愁眉不展。
上周五开班会的时候乔安说:“我对口号的要求不高,只要不太低级就行……”
后来征求过大家的意见,得到的结果不是“吃饱喝好没烦恼”这种幼儿园风格,就是“四班四班非同一般”这种烂大街的类型。
乔安心累,班会总结陈词:“谢谢你们认真地浪费了20分钟提出的宝贵建议……”
最后她只好拉着好姐妹西瓜一起,在课间抱着砖头似的英汉词典啃单词找找口号灵感。
最后一排的江栀言正在一如往常练口语。
江栀言刚皱巴巴读完一个句子,林翀立刻打断:“停,是wonder-ful ”
江栀言:“没错啊,我读的是wonderfour啊。”
林翀:……
李若希听到后面两人的声音,好奇地转头看了一眼。
乔安还在焦躁地翻着词典:“西瓜你看到哪了?有没有进展?”
西瓜喃喃地说:“你有没有觉得,林翀他……”
乔安一心扑在词典上,听西瓜说林翀,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心说林翀怎么了,他有什么好词么?
正好听到后排两人在读单词。
乔安不知听到了什么,突然灵光一现,拍着桌子就站起来。
周围的人都吓一跳。
乔安双眼放光地盯着江栀言,“你刚读什么?”
江栀言一脸懵,“wonderfour?”
乔安大喜过望,非常认真地夸了一句,“妙啊,妙啊,江栀言,你真是个天才!”
教室里从一人懵逼变成了一群人懵逼。
乔安大笔一挥,班级口号就此诞生:We are Wonder Four, we are wonderful!
原来如此。
江栀言也没想到,她的江氏英语居然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林翀在一旁扶额,这……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她还是不解,问林翀:“班长为什么一定要搞班级口号?”
这东西有什么实际用处吗?
林翀说,“等月考一完,马上就是艺术节,运动会。到时候不得拉个横幅,搞个班旗或者喊个口号什么的体现一下班级凝聚力。”
说起月考,这是高二开学以来的第一次年级大考。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重视。江栀言想起之前说过的,要和林翀比一比。
“我之前是不是说要和你比成绩?”
“怎么?反悔了?”
林翀一只胳膊肘搭在桌上,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脸上写着,你知道反悔就好,现在还为时不晚。
和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人比成绩,这不等于自找降维打击么?
这话是江栀言自己提的,当初是句玩笑话,可是现在林翀不屑的表情让她有种骑虎难下的挫败感。
她在以前的学校,大小也是个学霸吧。
江栀言:“怎么比?”
“你说了算。”
江栀言说,“那就语数英三科?”
林翀点头,“三局两胜?”
“行。”
如果比三科总分,那大概真的不用比了……但林翀说三局两胜,江栀言就觉得自己不是没有赢的机会。
她想了会儿说:“既然是比赛,输赢过后呢?”
比赛就有输赢,赢的人有奖励,输的人就该有惩罚。
见她还挺认真,连惩罚都想到了,林翀勾勾唇角,“那你得学会叫人。”
“什么意思?”
“我赢了,周海顺他们怎么叫我,你就怎么叫。”
按他的意思,是得叫他一声,翀哥。
“从小到大,也不是谁要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的。”江栀言看着他说,“不过,既然是输了的惩罚,我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林翀挑眉道,“口气还挺大。放心吧,我会手下留情,不会让你输的太难看。”
江栀言说:“我谢谢你。那如果你输了呢?
“朋友,劝你放弃幻想。”
“是吗,我正好喜欢做梦……”
林翀手中转动的笔停住,叹了口气,抱着胳膊,微微向她靠近,那干净又明亮的眼睛,让人忍不住期待更多。
“万一我输了。”林翀说,“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