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夏日又青时 第4章 过去

“你们先去吧，剩下这些我来弄就好。”宋凡星一手撑着桌子，一边弯腰扫垃圾。

周玉早就背好了书包，一手搭在门框上，朝宋凡星挥挥手，声音雀跃，“那我们就先走咯，你回去注意安全！”

“嗯。”宋凡星抬起头想要招手挥别，可眼前哪还有一个人影儿，周玉她们早就跑远了。

她低下头，一个人继续扫地。

等宋凡星将值日工具全部收好后，落日余晖已经将整个教室染成了淡淡的金黄色。

她背起书包，然后锁门、放钥匙、回家。宋凡星心里还想着怎么确认徐清忱的事情，刚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后，她突然顿住脚步。

刚刚好像听到了徐清忱的名字。

于是宋凡星贴着走廊一边往2班的方向慢吞吞地走过去，一边不停用余光瞥进班内。

没看见人呢？还是她看漏了？

宋凡星心下疑惑，打算再往回走一遍，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没控制住往前倒去。

“哎哎哎，水！”

伴随着惊恐的男声，紧跟着的还有“哗啦”满地的水声，以及“哐当”一下桶落地的、不停打着转儿的声音。

好像闯祸了。

“那个，同学，你先放开我。”

宋凡星的注意力被叫回，抬头去看声音来源。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此时正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

“同学，你的手，先放放呗。”周蔚说。

宋凡星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他的校服外套。刚刚得亏拽住了这个人的衣服，才稳住步子没摔倒。

宋凡星赶紧松手，往后退了几步，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说罢帮周蔚捡起掉在一旁的桶。

周蔚接过水桶，“谢谢。”

宋凡星注意到周蔚的表情很不好，以为他是在烦恼地上的水渍，立马道：“我会帮你打扫的！”

周蔚摆手，“不用不用。”他将水桶放到一边，脱下了外套，抖了抖，叹气道：“我是愁衣服脏了。”

宋凡星定睛一看，也稍变了脸色。原本干净的蓝白外套，现在被染上了大片灰色的污水。尤其衣摆的位置，从白色都变成了灰墨色。

“不好意思啊。”宋凡星双手合十，很是抱歉。她看着周蔚沉痛的表情，心里的愧疚感更盛，“我帮你洗吧。”

“啊？”

宋凡星指了指周蔚手上的校服外套，“这个，我洗好后还给你。”

周蔚一怔，连忙摆手说不用。与宋凡星两厢拉扯间，忽然他越过宋凡星看向她的身后，表情转化，一脸心碎道：“老徐，我对不住你。”

宋凡星闻声回头，就看到周蔚口中的“老徐”徐清忱站在后方。他只穿着一件灰色的薄卫衣外套，领口拉得低，宋凡星能看到外套里面熟悉的夏季校服衣领。

徐清忱的手上还拄着根扫帚，静静地立在后门门框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周蔚举着衣服，朝他扬了扬，“老徐，衣服我洗了，明天带给你啊！”

宋凡星的视线在徐清忱和周蔚之间一来一回，而后表情僵硬，对着周蔚道：“这不是你的衣服啊？”

周蔚应了一声，头朝徐清忱的位置点了下，“借我同学的。”他将衣服收好，搭在胳膊上，“你别自责了，我也有错，没好好看路。”

宋凡星表情一顿，对着周蔚讪讪一笑，然后快速转身对着徐清忱面露愧色道：“不好意思！”

徐清忱拎着扫帚直直走了过来，从周蔚手上接过校服外套，眼神瞥都没瞥一个到宋凡星身上，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不知道究竟对谁说的“没事”。

等全部打扫完之后，已是暮色晨晨，夜色渐显。

走出学校后，徐清忱到底没忍住。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对着身后跟了他一路的宋凡星问道。

“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宋凡星有些尴尬，眼神立马飘移看着天，又慢吞吞地往前挪了几步，走到距离徐清忱身侧半步左右的位置后，心虚开口：“我顺路。”

她慢悠悠地走，等徐清忱几步赶上她的步子后，又偷偷调整速度，和徐清忱走至齐平。

徐清忱又恢复到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眼睫微微低垂，看着脚下的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凡星余光瞥见身侧的徐清忱，半晌，斟酌开口道：“徐清忱，你还要装作不认识我么？”

话音刚落，宋凡星就感觉到身边的人步子一顿。她抿唇，抬头对上徐清忱的视线，故作镇定道：“其实我都想起来了。”

然而徐清忱只是认真地看着她，不言不语。可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一定不像他外表显露的这样平静。

宋凡星知道自己赌对了。

可突然，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竟然真的忘记了有关一个人的一切，而她对所有都恍然不觉。

“什么意思？”徐清忱问。他问得缓慢，声音也放得低，还带着些艰涩的哑。

宋凡星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打得一愣，徐清忱没听到答案，又耐心地问，“你说想起来了，是什么意思？”

宋凡星睫毛扑闪，“那天你不是喊了我的名字。然后…我就想起来了。”

徐清忱眼神闪烁，眼底覆上一丝疑惑。

“哪天？”

宋凡星也不知道该说哪一天。她一天能被传送好几趟，现在对于时间毫无概念，只好道：“就那天啊，不是有辆车开得特别快，还好你从我后面拽住我了吗？”

宋凡星心里没底，见徐清忱的反应，她微微侧着头，身子向徐清忱凑去，试探问道：“你不记得了？”

徐清忱垂眸，眼睫微颤。半晌后，他抿着唇，轻声道：“你应该认错人了。”他的肩膀忽而垂下，微仰着头，轻轻叹出一口气。茶色的眸子从宋凡星的脸上划过，最后落到一旁，语气又板又直，“我也不认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同学。”

什么？

徐清忱怎么还不认账了呢？

“喂！”宋凡星伸出手想抓住转身离开的徐清忱，然而下一秒她就收回了手，面色痛苦地摸着后脑勺。她轻声“啧”了一句，又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刺痛感。

当银灰色线渐渐覆盖住半个沙漏的时候，宋凡星刚刚从被传送到的期末考场上走出来。

她手里把玩着那块四四方方的银牌挂坠。经过这几次的传送后，她好像弄明白了。

这个奇怪的“时空机器”或许并没有将她实际地传送到某个时空地点。即，她穿越回来了，但就算她做出和曾经不同的行为选择，已经成为基本事实的未来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好比她之前被传送时经历了几次小考，考出来的成绩绝对不足以这次期末考被分到一号考场。但刚刚，她还是从一号考场出来了。

思及此，宋凡星眸色闪烁。所以，徐清忱才会不记得她穿越后才与他在街边发生的事情。

而这个挂坠，与其说让她穿越回来，不如说只是把她“带回”过去看一眼，仅此而已。较之穿越的说法，倒是更像游戏里的剧情回顾，就算她做出不一样的反应，也不会改变原有的选择导向的结果。

宋凡星看着银牌上的沙漏图案，嘴角带着些讥讽，哼笑了一声。

真不知道该怪这块银牌，还是感谢它。毕竟要不是它，她也不会知道失忆竟然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而她对于一切，一无所知。

宋凡星将挂坠重新戴上。

既来之则安之吧。而且说不定，她经此一遭，还能找回失去的记忆呢。对于这个，她还挺好奇的。

按照苏和和徐清忱的反应来看，她从前和徐清忱关系还不错。但究竟为什么呢？苏和好像不希望她想起来、徐清忱也总是对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想到这里，宋凡星深吸一口气，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坚定。

既然让她重新回到了过去，那么她一定要弄清楚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后，宋凡星就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一摞日记本。

她不怎么写日记，但喜欢仪式感带来的新鲜，而一年换一个漂亮的新本子，满足了她小小的三分钟热度。因此每一年，她都会攒下一个本子，不一定写满，但对于一些重大的事情，也会记录下来。

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试图从过去留下的文字里找出些或许有关于徐清忱和那段消失记忆的蛛丝马迹。

当把箱子里的七本日记全部翻完后，宋凡星已经瘫坐在地板上，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气神儿的看着满地散落的本子。

直到回看曾经写下的东西，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日记里都无法剖白心声，但凡涉及到名字，全部用的是字母符号，以至于她现在都无法将这些代号和现实里的人一一对应，更别提发现和徐清忱相关的东西了。

宋凡星摇摇头，心里对自己有点唾弃。

“小星，出来一下！”客厅处传来任素梅的声音。

“就来，妈！”

宋凡星将东西收好后，小跑出了卧室。

“来来来，尝尝这个牛肉。”任素梅夹起一筷子牛肉喂给宋凡星。

“嗯，好吃！”宋凡星举起个大拇指，从任素梅手中拿过筷子，又夹了一块，“哪儿来的啊妈？”

“我今天去东郊的时候，碰到你刘阿姨了。她知道你上高三了，说什么也要给你补一补。”

宋凡星听了莞尔一笑，带着些怀念的味道，说：“刘阿姨做菜还是这么好吃。”

“可不是嘛，那时候院子里的小孩儿哪个不喜欢往她那里跑。”任素梅也被勾起了往事，笑着打趣宋凡星，“你这个小馋鬼啊，能在那待一天，还要拖着晨晨那孩子一块，两个人叫都叫不回来。”

“我哪有拖着别的小孩啊。”宋凡星双手环抱，“而且晨晨是哪位啊？”

“晨晨啊，你小时候和他玩得那么好你都…”任素梅忽而想到了什么，笑意一滞，转移话题，“哎哟，妈妈记错了。”她起身进了厨房，背影显得慌乱，“喝不喝牛奶，给你热一杯啊。”

宋凡星看着任素梅忙碌的背影，直觉告诉她，这个“晨晨”也是她丢失记忆里的一部分。

她要回一趟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