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响指声响起,仓库的锁应声落地,谁都看不出来太宰治怎么开得锁。
那双缠着绷带的手只是漫不经心拂过沉重的锁头,锁链就像自然解体一般坠落。
织田作之助推开沉重的木门,看见被囚禁的女孩们纷纷挤做一团,牢牢盯着不速之客,听到开门声后更加往角落里缩去,就像是森林里听到猎枪声的兔子。
他张开的手没有收回来,依旧维持着开门的姿势挡住后面的人,一边后退一边把其余三个人往后拽了几步,紧接着有重物从上方落下,砸在他们之前站着的空地上,发出金属的“叮咣”声。
他看向砸在地上的东西。一张绿色的渔网包着好几件花艺用具,大概半米长,有柳叶铲、尖锹、锄头,在这之前无比锋利的尖端正高悬于门后上空,谁要是贸然进来,身上大概会被戳个血窟窿。
那渔网尾端绑着一根麻绳,麻绳穿过房顶的铁环,想必女孩们就是利用这个把武器吊起来的。
一道微弱的女声传来:“十分抱歉,我们为了阻止威廉进来,所以设置了这个机关。”年长些的女孩望向古尔斯,她认出面前这个人是那天说要救她们的女孩。
“谢谢你们来救我们。”
古尔斯摇摇头,她急忙去扶起女孩们,她们藏在背后的手里同样握着一些榔头之类的工具。她们不知被关了多久,长久以来的恐惧、悲伤折磨着她们,体力一点点被耗光,只能握紧这最后的希望。
不是没想过逃出去,可是所有的尝试都是无用功,被抓回来后等待她们的是变本加厉的折磨。
那个年长些的女孩说威廉有时会随即挑选一个人鞭笞,有时会用绳索绞住她们,当一个人受刑时,他会邀请其他女孩们参观过程,并且要求她们一动也不能动,如果谁偏过头去,谁就是下一个承受刑罚的人。
威廉的嘴中反复念叨,“你不应该和他走……你为什么和他走!”他对着空气挥舞双手,仿佛在击打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双眼充血,状若癫狂。
咚、咚、咚。
脚步声近了。
女孩们已熟悉了这沉重的脚步声,声音的主人仿佛含着沉沉的怒火,要把他的怒气发泄在地上一般,重重踏下去。
“吱呀”——年久的木门发出一声嘶吼,一团巨大的影子从门后探出,威廉手中的锁链哗哗作响,他缓缓靠近,发出冰冷地提问。
“第一个该是谁呢?”
他狞笑着锁定了一个女孩。
金色卷发,碧绿的眼眸,酷似他的母亲。
他伸出手去,紧紧攥住她的头发,全然不顾女孩的哭喊。
“为什么?”他的眼中似有无尽的愤恨,怒火从中喷薄而出,接连不停地质问:“为什么抛下我?!”
他抓起一束玫瑰,用力攥紧玫瑰枝条往女孩的腿上抽去。
女孩腿上渐渐出现数道血痕,血从伤□□汇处滴落,也成为散落在地的花瓣的一部分。他全然不顾自己的手也被玫瑰的尖刺扎得鲜血淋漓,卖力挥动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枝条。
其他女孩眉头紧蹙,不忍地转过目光。
“不准转头,我要你们好好看着,谁先转头的话,下一个就是谁!”威廉的眼睛冰冷如蛇类,冷酷地俯视他眼中的蝼蚁。
他用锁链紧紧缠住女孩的双腿,“这样你就不能再跟他走了!”
他的双眼直直瞪视虚空中的某处。
其他女孩已经被这疯狂的场景吓坏,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拼命止住哭声,如风中落叶般抽噎,不敢再有所动作,害怕成为下一个惩罚对象。
年长的女孩一直没有做声,她看到威廉仿佛陷入某种回忆中的场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她暗自给其他女孩使眼色,有些呐呐不敢回应,有些在看懂她的意思后跃跃欲试。
她示意其余女孩们带走刚刚遭受折磨的女孩,自己打算抄起木棒打晕威廉。
门外没有护卫,也许是威廉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暴行。顺利的话,她们还是有机会逃出去的。
就在她举起木棒用力挥下时,变故斗生,威廉从那段回忆中回过神,感到身后有东西袭来,凭借本能躲开这一击。
他锁上门,原本安静的屋内响起更为凄厉的惨叫。
年长的那个女孩稍微镇定一点,继续说:“威廉好像受过刺激,应该是什么人抛弃了他。所以他把怒气发泄在我们身上。”
太宰治回忆起副本背景介绍,推断道:“大概是他的母亲,据说他的母亲在他八岁那年离开了他。不过我觉得事情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我们先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太宰治看向女孩们。“还走得动吗?”
“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年长的女孩晃晃腿,其他女孩纷纷附和。
金发的女孩摇摇头,碧绿的眼眸低垂着,觉得给别人添了麻烦不好意思的样子。
古尔斯示意卡特把她背起来,一行人朝外走去。
“我们可以‘借用’一下威廉的马车。”古尔斯调皮地眨眨眼。在被绑来的路上她就在想怎么逃跑,马车能很好地遮盖视线,而且行进在马路上也容易混淆视听。
“不错,而且我们可以分成两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太宰治说。
“你和卡特一组,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其余的女孩分为另一组,我和织田作负责把她们护送回家。”
古尔斯和卡特对视,确实,见识过织田先生的武力和太宰先生的头脑之后,女孩们的安全不成问题。
古尔斯安抚地摸摸套着车的白马,提起裙摆跨上马车。
“那就再见了!”她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用力挥手,“离别的话就不多说了,谢谢你们,织田先生和太宰先生!”
卡特也向他们表达感谢,而后赶起马车,朝和他们相反的方向疾驰。
“那我们也要启程了。”织田作之助抓住缰绳,他回过头确认女孩们都准备完毕。
忽然之间,他们的脚下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生物在草地上爬行,如茵绿草中黑色的条形长影极速靠近,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数条玫瑰藤蔓,它们忽然拔地而起,舞动腰肢缠绕住一切活物。
织田作之助的天衣无缝已经预警,可是这里已经被玫瑰花藤包围,且这些怪物的速度极快,就算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
“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些玫瑰怎么突然变异了一样?”太宰治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丢掉自己的好奇心。
系统骤然出声:“这是一种异化。指的是人或生物受到某种刺激,产生一定程度上的变异,一般情况下具有极高的危害性。”
“你居然还在么?”太宰治惊叹道。
“我是系统不是保姆,当然只会在需要说明情况时出现。”冰冷的机械音没有丝毫起伏地回复道。
“这是谁开发的副本,怎么一下子转换到了奇幻频道?”太宰治又问。
系统沉默不语。
织田作之助觉得系统如果有真身的话,它此刻一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太宰治毫不挣扎,任由玫瑰花藤把他们拖向未知的地方去。“我倒是想亲眼看看它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玫瑰花蔓缠绕着收紧,把他们飞速拖向目的地。
眼前是熟悉的场景。
“果然是你。”太宰治看着眼前的宴客厅。
“这不是很有本事嘛,怎么刚开始不使出来。”太宰治无视威廉铁青的脸色,继续刺激道。
玫瑰花蔓紧紧缠绕着太宰治,他身上布满各色的玫瑰,随着威廉更加阴沉的脸色,玫瑰下的尖刺一点点扎进皮肤,可他像感觉不到痛似的,仍旧无所谓般微笑着。
他无视这些玫瑰的阻碍,站起身,缓步靠近威廉。
“为什么你这么愤怒?就因为我带走了她们么?”他向女孩子们投去一瞥。
威廉的怒火都集中在太宰治身上的缘故,那些女孩子们状况还不错。
“还是说——远远不止这样。你想起了你的母亲,在8岁那年,抛弃你远走高飞的母亲。”太宰治把“抛弃”两字咬得极重,故意刺激威廉。
“你留不住什么人,最亲近的人都离你而去,更何况你强迫来的新娘呢?”
“也许你只是在找一个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替代品,可是怎么可能?她们,你的母亲和你的新娘,她们根本一点都不爱你。”
太宰治微笑着说出残酷的话语,这些话语尖刺般扎进威廉的耳朵里,再直直插进他的心脏。威廉承受不住般颤抖起来,自顾自地陷入回忆。
八岁之前,母亲是爱他的。她碧绿的眼眸望向他时满是慈爱,自己一直揪着她金色的卷发她也不生气。她会给她讲一些有趣的故事,带他去小溪边野餐,旁人都羡慕自己有这样的母亲。
可是8岁之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
他现在已经不愿称呼那个人为母亲。
“她和那个人走了以后,所有的羡慕成为了嘲笑,他们笑我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她使我蒙羞。”
“你们应该庆幸,你们是这个故事的最后一批读者,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个故事了。”威廉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