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关系[哨向] 第17章 感知与召唤

几小时前，废弃大楼地下的临时庇护所。

暗红头发的红叶将两件普通黑袍丢给他，“小郑雨，想摆脱结配哨兵的感应没那么容易，你想好万一碰上他的预案了吗。”

“到时如果他追上来，你们就先走，他不会拿我怎样的。”

“你想好了？这恐怕是你逃出去最好的机会。”红叶说，“不需要我帮你杀了他？”

郑雨抖开袍子的手停滞了一下，他虽然恨严冬霖，也很想杀死他，但那终究是郑雨自己的事，红叶跟他不过一面之缘，凭什么费力帮他，去杀一个在A级中实力顶尖的哨兵呢。

要致对方于死地，这件事郑雨只想自己做，虽然他现在还无法克服结合的影响，但总是有可能的，严冬霖若是死在别人手里，郑雨想想就觉得更气不打一处来。

郑雨垂眸看着怀里沉睡的小女孩，“不，不用，我自己的仇自己报，而且织梦她还有未来，若是我跟你们一起，恐怕他会紧追不放。”

漆黑的精神力丝悄然融入精神力的洪流，郑雨在跟金羽毛向导的缠斗中逐步向城门靠近，挡路的车辆被砸出人型的凹坑，但B级哨兵就像打不死的怪物，口鼻流血，但肌肉隆起的躯体上，愣是不见明显的伤痕。

金羽毛抓不着郑雨，郑雨也越不过这两堵肉墙，再一次凭精神触手硬把两个哨兵都甩出去，郑雨解决了阻碍，全神贯注跟对方进行精神力的血拼。

腥甜的血腥味自舌面蔓延开来，郑雨几乎看不见金羽毛表情狰狞的脸，他眼前全是精神力狂暴纠缠，形成的白色气浪，但向导异于常人的感知力，也在精神力全数调动的情况下被提升到极致，精神力风暴搅动微小精神力丝，雨点般大范围甩散，不清楚飞散到多远。

他现在已经能够感知到B级哨兵再次逼近，拳风破开精神力的气浪，直直逼近他的脸庞，但郑雨已经没有余力在筑一道防御了。

他的精神力已经全部投放在外。

当指虎的轮廓再次清晰出现，郑雨甚至在想，当初织梦身上的一部分伤，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幸好她早就躲开了。

那一瞬间郑雨罕见地在战斗中走神了，但疼痛并未如期降临，一只漆黑的袖子挡在郑雨面前，上面的四颗浮雕袖扣闪烁微光，那只跟B级哨兵比起来更纤长的手，轻松挡住了山一样高的哨兵。

在郑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那只手骤然收紧，把拳头连带上面的金属指虎捏得粉碎。

“啊！”

金羽毛向导的惨叫从呼啸的风声中传来，那是链接哨兵死亡后，向导受到反噬才有的反应。

郑雨懵了一瞬，后知后觉感知到另一个B级哨兵被头朝下掼在地上，脑袋碎成了一摊红白的果酱，腥臭的血气冲入鼻腔，在瞬间唤醒了郑雨的记忆。

爆头，是杀死哨兵最快的方式。

过于强悍的身体，使哨兵的身体防御，无限趋近于超出人类极限的怪物，更有学者提出，最早以前，哨兵是为了对抗星兽入侵，模仿星兽而创造出的怪物，但这种说法很快遭到全面清理，没人再提。

但要杀哨兵，打碎四肢，射击胸腹，都不能彻底杀死敌人，唯有彻底隔断喉咙，斩下头颅，或是射穿颅骨，亦或是彻底摧毁精神域，才是有效的方法。

郑雨身边二十个哨兵护卫，都是这么死的。

红白浆液在他眼前爆开，就像什么烂熟的果子，砸到地面，表皮破裂，内容物迸射而出，溅在郑雨脸上。

无形的烈火自心底被点燃，失去两个B级哨兵的攻击压制，用于防御的精神力重新回到郑雨体内，随着精神力绞起的气浪，涌向跟他纠缠半天的金羽毛。

“我是三级驻塔向导！你敢杀我，是要进军事法庭的重罪啊啊——”

可我本就杀过很多帝国人。

郑雨漫不经心地想，如期看着脸上金羽毛彩绘的向导双眼失去神采，栽倒在地。

郑雨却没有感到开心。

他的精神力已尽耗竭，但那个四颗袖扣的黑色军服袖子，还在他眼前，没有消失，平整的衣角上，甚至没有沾上半滴血迹和脑浆。

又是他。

严冬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沉默地站在郑雨面前，郑雨黑袍皮靴的身影倒映在他瞳孔中，站在被摧毁、塌陷崩裂的地面上，脚下半块平整的积水，在周围报废车辆的红色警灯照耀下，刺眼的红光铺天盖地，宛如血海。

原来有一部分的精神力丝是去找你了啊。

郑雨不带感情地想。他转过身，往反方向迈出一步。

“你想去哪？”

严冬霖像受到指令的警犬，比鬼影还快地闪现到他身前，一把攥住郑雨的手腕，猛地把他扯到臂弯里。

“没有身份手环和通行证，你哪也去不了。”

“那又怎样！严冬霖，我是人，是联盟人！不是你养的宠物，不想被你整天关在屋里！”

郑雨骤然爆发了，他声嘶力竭地大吼，撕破了用于保护自己，而维持的那副安静、温良的外壳，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往外抽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皮肉都拽得生疼也抽不出，他几乎崩溃了，什么也顾不上，恶狠狠一口咬在严冬霖手腕上。

其实他根本咬不动，少年白净的小虎牙，根本无法刺破哨兵硬实到离谱的皮肉，顶多留下一排小小的凹坑。

但是严冬霖生怕他崩了牙，连忙松手，捞过郑雨尖尖的下巴，想检查他的糯米小牙有没有磕坏。

郑雨的牙又白又整齐，跟他的人一样，秀气又好看。

但郑雨极度不配合，在他怀里扑腾，又推又抓，还狠狠咬了他的手指好几口，直到被他紧紧箍在胸前才消停。

严冬霖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郑雨消失的这一天半时间里，他的心一直不安地鼓动，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简直都要跳出嗓子眼。

他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而且好像也没必要说。

A级哨兵敏锐的感官告诉他，胸口的衣服濡湿了。

“我想回家。”

郑雨闷闷的声音，比蝴蝶振翅的声音更轻。

“这里就是你的家。”严冬霖没有起伏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不用去问严冬霖能不能放他回去这种蠢问题了，郑雨知道他不会同意。

郑雨只是觉得，自己这一路就像是演了一场话剧，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不被从白塔带出来会很惨，如果死在战场上只有尸首还乡也很惨，难道是他太贪心了吗？那为什么现在还如此痛苦呢？

暗红的发丝在被精神力干扰过的幻象中逐渐显现，厚底皮靴踏过地上嘎吱作响的碎石子，轻轻踢了两脚地上的白袍尸体，见没反应，又弯下腰来仔细打量。

“真死了啊？”

红叶在尸体旁蹲下，用两个指头捻起一角白袍，搜刮了一遍金羽毛身上的口袋，倒出一堆零碎的物品。

他从里面捡起一枚晶币，在尸体脸上绘的金羽毛纹样上戳了戳，感叹道，“小东西实力很不错嘛。”

看来郑雨的实力比他预估的还要强，之前捡到织梦，红叶就见过这个金羽毛脸绘的驻塔向导，不好杀。

对了，织梦到哪去了？两个人都没见着啊。

他来的路上又遇见一拨人阻拦，耽搁了一会，等赶到这里，这会儿郑雨的精神力余波还未消散，人已经不见了。

红叶四下观望了一会，对着周围的阻拦布置啧啧称奇，不光有那些截杀的士兵，砸毁的车辆，还有不远处黑晶城外城墙上，闪烁电光的刀片网。

早在一个多月前，红叶就来到黑晶城，那时黑晶城的防御远没有现在这么夸张，而眼下，黑晶城的封锁等级往上提高了两个级别，就算是红叶，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城，也是没可能的。

不过他在黑晶城闲着也是闲着，跟在白塔的抓人部队屁股后头，四处转悠，看能不能捡到漏。

因为帝国规定，所有新觉醒的向导必须来帝都学院进修，于是白塔有一个专门的组织来寻找并护送新向导去帝都，但总有人不愿意去。

如果能捡到一个辅助属性的向导，红叶出城就没什么问题了，而且向导珍贵，不光帝国缺，叛军组织也缺啊。

他在黑晶城闲逛了三个多星期，无聊到狂喝高糖饮料消愁，他的暗杀任务拖了这么长时间也进入尾声了，他还特地去看了那场“烟花”，没想到就看见一个惊慌失措的漂亮小东西，在躲追兵。

然后红叶终于知道，黑晶城封锁等级突然提高是因为什么了。

不过看来，这次无缘帮小东西逃出黑晶城。

红叶打了个响指，路面上被之前风暴刮出许多破损的人皮薄膜轰地燃烧起来，几个呼吸间便化为灰烬。

“好了，小织梦别躲了，他们都散啦。”

一只粉紫色的小蜘蛛从建筑断垣中爬出来，空中色彩扭曲，粉紫的小蜘蛛变化成粉紫色眼睛的少女。

“郑雨哥哥，被带走了。”

红叶听着精神力传递来的声音，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我们也已经暴露了，趁现在先走吧。”

“以后如果有机会，你还会见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