鸷鸟不群 第1章 抄斩

凌晨，步奂突然被奶娘从被褥中摇醒。而后她才听见无数甲胄相碰的声音，在回春堂大宅的各处遥遥回响着，透出一丝不祥的气息。

“奂姐，快起了，出大事了！”

步奂一骨碌滚了起来，正要从正门踏出，奶娘却一把将外衫裹在她身上，将她从窗口推出。这个窗口直通一条无人问津的小巷，此刻却也被卫兵隐隐的火光照亮。

“皇上有令，回春堂主步隐，以巫蛊之术谋害皇上，居心叵测，现已被就地正法！步氏一族，满门抄斩！”

奶娘从窗口探出头来：“快走！能跑多远跑多远，别再向任何人提起你的名字！”

话音刚落，一柄剑尖从奶娘的胸前穿出，她嘴角流下一丝红线，身子软在了窗边。

步奂来不及悲诧，朝着小巷的出口，不要命地跑起来。

曾经被病者踏破门槛的回春堂，此刻由里三层外三层重兵层层把守着。神医步隐刺杀皇上的新闻很快传遍了紫安城，过不了多久，人群便统统围了过来。

“这不可能！步隐救了这么多人性命，怎么可能去谋害皇上！”

“人不可貌相，人家白天当神医，晚上当反贼也说不定。”

“当年她只身来到紫安城，凭一手好医术，让回春堂短短一年就竞过了薛家的长生阁、雷家的仁济堂，成了紫安城鼎鼎有名的医家。谁没听过她胜扁鹊赛华佗的名号？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真是……”

“可不是！”另一道声音啧啧叹道，“回春堂这三个大字，还是皇后娘娘亲笔给题的。据说这步隐原先是皇后娘娘的婢女，后来出来自立门户，也暗中得了皇后娘娘相助。甚至有时太医院遇着疑难杂症拿不定主意，还得请她进宫去看上一眼。”

“得了得了。”一道粗粝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这些年来，她多少次不收钱就给治病？就凭这点，人死了，就不该再嚼她的舌根！”

聚在主街的人越来越多，步奂娇小的身形很容易在其中隐去。她提着裙摆快速穿行着，脑中计算着从此处到城门的距离，人群的议论声在她耳边显得失真。

“可惜，可惜。长生阁一剂药被炒到一两银子，仁济堂随手抓两副方子就得要我一个月月钱，只有回春堂药钱公道，效果也好。”

“上头一向不把我们穷人的命当命看，你还不知道么？散了吧散了吧，生死有命……”

步奂依旧不要命地跑着，人群的嘈杂在她背后渐渐隐去。如果她此刻回头看一眼，就会看到写着“回春堂”三个大字的牌匾被摘下，医书残卷、丹药灵石此刻散落一地，为空落落的药堂更添几分凄清。

楼起楼塌，不过一瞬之间。

步奂的喉头涌上血腥气，脚因奔跑而发麻，她看到城门就在前边。

回春堂的喧嚣渐渐从耳边淡去时，前边却传来响亮的一声：

“全城戒严——”

步奂心中一跳。连忙加速跑起来。渐渐地，她听见两股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舍，定是从回春堂来的追兵，但来不及转头了。

“站住！不许动！”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多了几股，暗相博弈着，听着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步奂觉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渐渐流失。

与其这样跑下去，不如趁着还有力气时奋力一搏。小时候母亲的好友教过自己些拳脚功夫，虽然不甚精湛，但是对付卫兵还绰绰有余。

她猛然转身，立定脚跟，追在最前面的追兵似乎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步奂一脚踹中那追兵的胃部，那追兵弯下腰吃痛时，另一剑尖闪着寒芒直向她逼来！

步奂低头躲过，顺势抽出第一个追兵的佩剑，三两下将两名追兵的剑头挑落，然而她肩头忽然一凉，右肩不知何时已被剑穿透，正往外倾涌着丝丝血色。

她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眼前寒光又一闪，一柄剑尖如银蛇般飞窜至眼前，步奂被疼痛定在原地，认命地闭上眼睛。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另一柄剑帮她拦住了带着杀意的剑尖。不知何时，一道黑影已站在步奂眼前，又听“噗嗤”一声，刀剑贯穿血肉的声音乍响，追兵纷纷倒了下去。

步奂想张口问对方是谁，随即颈后一痛，晕眩与黑暗一同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