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茉莉 第4章 4

从霍家老宅回家后不久，向茉予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来电。

看清显示屏上的来电人那一刹那，向茉予吓得差点把手机给甩出去。

清了清嗓子，最后她忐忑不安的接了电话：“喂，哥，有什么事吗？”

这个家她最害怕的不是她爸妈，而是她的哥哥向靳行。

她和向靳行虽然只差了三岁，但是从小到大都是他在负责照顾自己。

整个学生时期，向茉予都被她哥哥管教着，这种恐惧甚至到现在都还存在。

向家的集团总部迁到京北，并且能够在这里这么快站稳脚跟，顺利融入京圈，主要是她哥的功劳。

当时得知她和霍斯聿订婚，向靳行是家里唯一一个反对的人。

电话接通，那边向靳行还在忙，和助理交代完什么，这才抽空问了向茉予一句，没有多余的废话，直入主题。

“听爸妈说你上周三在霍家住的？”

“…….嗯，霍老爷子手术后醒了，说想见见我。”

向靳行冷声道：“所以在那里过夜了？”

向茉予连忙解释：“我和霍斯聿没睡在一起，真的。”

向靳行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向茉予问：“哥，你好像很不喜欢霍斯聿。”

“谈不上不喜欢。”提起这个人，向靳行微微蹙眉，在一些必要的场合，他和这位霍家的太子爷见过几次。

自己看人一向很准，但是却摸不透霍斯聿的性子。

关于他的身世还有一桩旧闻，说起来还和当年的他的生母周茹有关。

当年霍关城结婚可是轰动了整个京圈，谁能想到他会和一个家世普通的女大学生结婚。

婚后没多久两人就生下一子，也就是现在的霍家长子霍恒。

不过变故发生在婚后第七年，周茹又怀上了第二胎，结果刚生下孩子不久，便在一次外出中离奇失踪了。

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霍家发动了整个家族的力量，全城四处搜寻，可是最后还是没有结果。

等到再找回那个孩子已经是九年后，周茹早已在外病逝，孩子也被送去了福利院。

霍老爷子把那个孩子接回来后，便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改姓为霍斯聿。

霍家现在明面上的掌权人依旧是霍老爷子，但是只要有心就会发现，现在处于霍家权力中心的人不是其他人，而是霍斯聿。

能够压住自己的父亲和比自己年长的兄长，还能让霍家那一众各怀心思的旁系承认他的身份，霍斯聿的手段，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霍二这人心思太深，不适合当结婚对象。”

向振荣也说过和前半句类似的话，他和霍斯聿下过几盘棋，和自己说霍斯聿这个人就和他的棋风一样，看似漫不经心，但是走的每一步都是暗藏玄机，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给套进去。

当时她不满撇嘴说：“那你还想让你亲生女儿嫁给他？”

向振荣不以为意地拍了拍她的头、安慰说：“那是和对手，你又不是他的对手。”

向靳行不知道向茉予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继续冷静分析：“更何况你这么笨，肯定会被他耍得团团转。”

向茉予怒了：“哥，说话过分了啊。”

向靳行顿了顿，语气没有起伏：“总之你和他不适合。”

向茉予撇撇嘴，不置可否：“放心吧哥，我有分寸。”

她和霍斯聿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商业联姻，即使结婚，也没有指望两个人能天长地久，过得了就过，过不了就分开，没有那些情情爱爱掺合在里面。

霍家的人丁复杂，霍老爷子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霍云在国外定居，儿子霍关城和周茹生下二子，分别为霍恒和霍斯聿。

现在新娶的是邓家大小姐邓月兰，生下的女儿霍瑶瑶刚上高中。

霍家宅邸内，檀木香炉上空烟雾袅袅，珠帘碰撞，

几个贵妇正喝着茶讨论着最近流行的珠宝款式，其中一人轻轻放下茶杯，笑着道。

“前些天有人送了我一幅画，不过我也不懂艺术，这画落在我手里也只能压箱底，便想着送给您，也不算珍宝蒙尘。”

邓月兰穿了件真丝旗袍，披着丝绸披肩。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年龄，气质优雅大方。

看见展现在眼前的画，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赞叹，“确实是副好画，那就多谢林太了。”

圈里人都知道邓月兰爱画，要送礼也都会投其所好，送些文绉绉的藏品。

“我们可都羡慕您呢！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出息，不像我们家那位，整日只会吃喝玩乐。”

邓月兰低头啜了口茶，并没有搭腔。

林太太脸色一僵，尴尬自己马屁拍错了地方，霍家的两位少爷都不是霍母亲生的，而是原配留下来的，邓月兰亲生的只有一个刚上高中的女儿。

她连忙低头喝了口茶，讪笑了几声，打了个马虎眼略过了这个话题。

又坐了十几分钟，这才挑明了来意。

“不知道霍二少有没有女朋友？”

霍恒前些年就结了婚，霍家里适龄未婚的只剩下一个霍斯聿。

“可别提了。”邓月兰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喜欢什么样的。”

“我这里有个侄女，我从小看到大，性子温柔，家里也是书香世家。”林太太说着将照片翻给邓月兰瞧，“你看，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看着照片，邓月兰赞了一声：“确实漂亮。”

见这事有戏，林太太眼前一亮，哪知邓月兰话锋一转。

“不过这事我插不了手，他父亲已经有打算了。”

“不知看中了谁家的千金？”

订婚的消息还没公开，邓月兰自然不会对外说，只见她脸上笑容不变：“这我就不清楚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不愿多谈，几个阔太太也是有眼力见的，见状也都转移了话题，又聊起了一些闲碎琐事。

珠帘碰撞，一个佣人走进来低声通报：“夫人，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走进来一个高瘦挺拔年轻男人，只见他眉眼冷峻，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冷冷淡淡，如霜如雪。

虽然有张好皮囊，但是一看就是薄情相。

霍斯聿双手插裤兜，手肘处搭着西服外套，恣意懒散。

“回来了。”邓月兰笑着和他打着招呼，将茶几上精致的茶点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嘴上说：“要不要吃些茶点。”

只是语气比起熟稔亲昵，倒多了几分生疏客气。

“不用了。”霍斯聿桃花眼浮现了几丝笑意，语气却淡，“父亲找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一走进书房，便看见他父亲正在自顾自的下棋，见他来便示意他坐下。

“这几天很忙吧。”

霍斯聿盘腿坐下，随手拿起一颗黑子，“还好。”

“忙虽忙，但是人生大事也不能落下，你哥哥结婚后一直都没孩子，你爷爷可是一直等着盼着抱孙子，那天你不该在饭桌上忤了他老人家的意。”

霍斯聿的视线落在棋盘上，淡淡道：“这事不急。”

“怎么不急？”

霍斯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将白子退路团团堵住。

霍关城看了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不过他现在心思也不在棋盘上，索性丢了白子，直接问道：“这些日子你和向家的千金相处的怎么样？”

霍斯聿眼皮也没抬，像是还在思索棋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看那向家闺女不错，温婉大方，知书达理，嘴巴也甜，又有礼貌。”

霍斯聿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以为他没听清，霍父又重复了一遍：“向家的那个小女儿，我和你妈妈都挺满意的，家世不错，人长得漂亮，对长辈又有礼貌。”

“你爷爷身体不好，有些事你也不要再让他替你操心，如果合适的话趁早把事定下来吧。”

这是要他们举办婚礼的意思了。

霍斯聿将棋子一一放回棋篓，慢条斯理道：“我倒没什么。”

听他这么说，霍父心里稍微一定，他就知道霍斯聿对这种事并不怎么上心，和谁结婚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区别，只要长辈满意就行。

霍斯聿顿了顿，继续说：“重要的是她的意见。”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霍斯聿依旧垂眼，像是在思索棋局，语气平淡，“如果她同意的话，我没有意见。”

霍关城微微一愣，本来还以为自己要多费一番口舌，没有想到他如此轻松就点了头。

“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这么多年，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一直淡淡的。

面对着自己的亲生父亲，霍斯聿总是生疏而客气。

霍关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棋盘上的残局，无声地叹了口气。

向茉予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接到林应缇的电话时，她刚洗完澡正在敷面膜，听完那边的话，惊地立马坐直身子。

“你也要去相亲？”

林应缇轻笑一声：“你怎么这么惊讶？”

向茉予讷讷道：“就是有点意外。”

“这有什么意外的。”林应缇看样子已经接受了安排，“先去看看吧，合适的话再说。”

向茉予重新躺了回去：“对方是谁啊，什么职业？”

林应缇被她严肃的语气逗乐了，忍笑道：“是个老师，比我大一两岁，不管性格还是作息都和我挺合得来的。”

向茉予哦了一声，忍不住又问：“你喜欢他吗？”

林应缇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和你之前的相亲对象怎么样了？”

向茉予：“我们已经订婚了。”

“什么？”即使是一直比较淡定的林应缇，此时也吓了一大跳。

向茉予能理解她的惊讶，毕竟自己到现在都是稀里糊涂的，没有什么实感。

林应缇：“婚姻可是大事，你一定要想清楚，那个人值不值得托付。”

向茉予老实说：“我和他其实也不太熟。”

林应缇轻轻吸了口气，问：“谁先提出来的？”

向茉予翻了个身，“当然是他啊。”

霍家行事向来十分低调，但是外界对霍家的窥探欲和关注度依旧不低。

当初在答应霍斯聿的那一刻，向茉予就飞快地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自己的黑历史，发现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后这才放心。

“不过，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们俩结婚也是各取所需。”

见向茉予如此态度，林应缇也只能宽慰她，婚姻其实也像挑鞋子，万一阴差阳错，还挑中了最适合自己的那一双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在即将要挂电话时，林应缇突然开口问道：“茉予，你和宋岐礼还有没有联系。”

“当然没有。”向茉予不悦地压下唇角，“我把他的联系方式通通拉黑了。”

“那就好。”

在和宋岐礼交往前，向茉予也和不少优秀的异性约过会，但最后都只是吃了顿饭便不了了之。

别人都说她眼光高，所以最后和宋岐礼在一起的时候，之前的那些人都大跌眼镜。

和宋岐礼见面是在一次偶然的聚会上，向茉予作为聚会的主角，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中间，听着千篇一律的恭维。

宋岐礼穿着洗得发旧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脊背挺得笔直，干净俊秀，垂眼坐在钢琴前为这群玩世不恭的富家千金公子弹奏乐曲。

不过大家都没有在意他的演奏，只把这当作烘托气氛的背景音乐。

在场的人里只有向茉予在认真的听，一曲弹毕，她走到宋岐礼跟前。

他疑惑抬眼，抿抿唇，问自己：“有什么事吗？”

向茉予敢肯定眼前这个人的全部家当加起来还没有自己一个包贵。

可她当时却像鬼迷心窍了一般，忍不住朝他露出笑脸，问他：“可以再弹一次吗？”

自那以后的交往顺理成章，向茉予长得漂亮，家世也好，并没有费多少精力就把宋岐礼追到了手。

但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会这样收场。

挂完电话后，向茉予扬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她的微博小号忘了取消对宋岐礼的关注，手指上下滑动的时候刷出了一条有关他的动态，但看时间是和自己分手之前发布的。

他发了一本书的照片，看背景不知道在哪个图书馆里。

下面有个女生的号回复：【好怀念啊，你回母校了吗？】

宋岐礼回复了她：【嗯，还是老样子。】

女生又回复他：【改天出来喝杯咖啡吧】

向茉予忍不住把回复拉到最下面，还是看见了宋岐礼的回复。

他说：【好】

向茉予气得忍不住将手机摔在床上。

好啊，这么早就把她蒙在鼓里玩，亏她还担心宋岐礼是不是公司里出了什么事情，才那样怪怪的。

之前交往时，其实她和宋岐礼不常吵架。

因为不管自己生多大的气，宋岐礼总是一言不发，最后只是变成自己单方面的发泄。

久而久之向茉予也不喜欢对他耍小性子，因为觉得那样没有意思。

但是此时对自己的手机发气也没有意义，向茉予又重新拿起手机，之前她和霍家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且通过电话号码添加了微信好友。

但是两个人的交流联系并不多，一般都是向茉予主动，问的也都是毫无阴阳的问题，霍斯聿也都会回答，而且并不敷衍。

不过两个人的对话从头到尾都透露出生疏和客气。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酒店两人的交流。

当时她人在酒吧，给霍斯聿回的消息是自己在看哲学书。

当时他那边没有回复，下一秒自己就被撞见在深夜蹦迪。

突然间不知看到了什么，向茉予猛地坐直了身子。

她眨了眨眼，退出微信，又再进了一遍，那个红色小点没有消失，她没有眼花。

一直没有联系的霍斯聿给她发了消息：【周六有没有空？】

向茉予心中疑惑，斟酌着语气敲打出几个字：【有什么事？】

那边的消息回得很快，隔了几分钟，手机就震动了。

【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