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灯 第29章 第 29 章

回到家这一晚，陈乐央睡的特别沉，等她一觉醒来，外面已天光大亮。床边的人也早已不在。

她梳洗一番，只画了个淡妆就下楼。张姐在客厅打扫，看到她下楼，亲切地唤了声太太。

“阿衍什么时候走的？”陈乐央到楼下，走进餐厅。

张姐跟进来，回答:“先生八点就去公司了。”她端来灶台上热着的小米粥，“太太热了快两小时，口感可能不那么好。”

陈乐央不介意，“没关系，我随便吃点，中午还要出去吃。”

她吃到第二口。

叮—手机接收到一条信息。

她放下粥勺，拿起看。

【陈老师我现在出门，大概一个半小时到。】

想想还是不吃了，马上要吃中饭，到时候她吃不下，吃得少可能会让冀忱觉得不给他面子。

陈乐央走下台阶，踩在院子的地上。她发现周浔衍今早把保时捷开走了，车棚里剩下两辆车一辆白色玛莎是她的，还有一辆是埃尔法。

保时捷和埃尔法还有小赵开的奔驰都是周浔衍最低调的车，他另有三辆跑车，一辆越野车，都在老宅地库，没有开过来。

陈乐央坐进车里，没立即启动车，而是给周浔衍发了条语音。

—阿衍，生日快乐。

开到半路，她收到周浔衍的语音。

—你打算怎么给我过？

陈乐央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拿着手机回。

—我在海华定了一桌，晚上你下班直接过去。

陈乐央预约了下午三点烘焙坊制作蛋糕。去年刚结婚，等她想起到他的生日时，已经来不及了。今年一定要好好给他过。

沧元市距离泉海市，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但如果遇到堵车时间就不好说了。冀忱赶到餐厅，还是晚了一步，陈乐央已坐在位子上等他。

冀忱选的是一家三星米其林新式中式融合餐厅。还有两天就到圣诞节，店里圣诞气氛很浓。

他穿浅卡色宽松大衣，内搭黑色翻领毛衣，裤子松松垮垮的，脚下是一双黑白相间的休闲鞋。

他很喜欢这种随性的穿搭。

陈乐央见他来，立刻起身，“冀老师”看到他垂在身体右侧仍包扎着纱布的手，“你的手好些了吗？”

冀忱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拉开椅子落座，嘴边噙笑意，“好多了。我提前点了几道菜，你看看菜单，还想吃什么？”

说话间，服务员小姐端来了一份精致的餐前开胃菜。

“暂时不用。”

冀忱用左手拿起了筷子对她说:“先吃吧。”

陈乐央夹了一颗虾仁放进进自己碗碟中，瞥见他却是整怎么也调整不好筷子的握法，迟迟未下筷，神情很是沮丧。

“冀老师，我帮你吧。”陈乐央召来服务员，要来一双公筷，她拿着筷子，给他夹了两颗虾仁放入他手边的碗碟中。

冀忱拿汤勺瓦了两颗虾仁放进嘴中，咀嚼咽下后抬头望着她，“陈老师我想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非要请你吃这顿饭，其实我是为了感谢你，感谢你曾经帮助过我。”

曾经....

陈乐央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冀忱目中流露出感激:“我至今都记得，高二那年，我被那个周浔衍打到爬不起来，而他还想对我施暴，若不是你挺身而出，我可能已经没了命。”

陈乐央脸色煞白，手一颤，菜落到桌面上。

“那段经历对我来说，是此生可怕噩梦，回回梦里，在我觉得快死掉时，你一出现，仿佛击退黑暗的光，只要看到你我就心安。”他见她灵魂出窍一般，叫了几声，“陈老师，陈老师。”

“冀老师”陈乐央眼睫朝下，夹起桌上掉落的虾仁，放入盘中，不敢在跟他目光接触，“我没你说的这么好。”

冀忱尴尬地笑说，“陈老师抱歉，你已有了家庭我还说这些，但真的完全是发自肺腑的。”

服务员端上来另外两道菜。

冀忱等服务员走后不免又念起悲痛的过往，“我原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那件事之后，我爸跳了楼，我妈疯了。而我拿着我爸的赔偿金被迫离开家乡。陈老师，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为什么所有的厄运都落在我家？”

跳楼？

疯了？

信息量实在太大，陈乐央接收不过来，身体颤栗，她抬眼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颤着声，“你……爸爸？”

冀忱眼中含泪，声音像是哽在喉咙里，“我父亲是盛世集团旗下区域建材总经销商，他们撤了他总经销权，因而导致资金链断裂，我爸偿还不起其他分销商的款，才会被逼的跳楼。”

陈乐央泪盈于睫，她不知道他这些年过的这么苦。他重新拿起筷子，苦涩开口:“抱歉，我不该在今天说这种话的。”断了断他道，“陈老师你为我流泪，我很感动，谢谢你”

能说什么来安慰他，他的悲惨，无论任何话都毫无作用。陈乐央自觉无颜面对他，而自己还被他当成见义勇为的好人。

服务员来送第四道菜，冀忱叫住她，“麻烦给我拿一瓶麦卡伦蓝钻12年，谢谢。”回头对陈乐央苦笑一下，问，“陈老师我想喝点酒，不介意吧？”

陈乐央摇摇头。

服务员拿来了酒，她看到他一杯接着一杯放地喝，连口菜都不夹，也不和她说话，不多久两颊上已升起薄红。

一瓶眼看快见底，他的意识也以陷入混沌。

“冀老师。”她想劝他别喝，可说不出口。父亲死，母亲疯，冀忱该有多苦。他把疮疤揭给她看，若不用酒精麻痹，怕是会疯。

最后一杯饮尽，他喝趴在桌上，陈乐央担心地走到他身边。

“冀老师，冀老师。”

酒气四散，冀忱恍如如梦初醒，摇摆起身，眼眸迷离漫着水雾，“我回家了。”他摇摇晃晃地要走，陈乐央赶忙上去托住他的小臂，担心他，“冀老师。”

店里不少用餐的客人转头看他们，服务员见此情况立即上山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陈乐央：“你住哪里？我送你过去。”

“我想回家。”冀忱悲伤地看着她，像是把她当看了家人，整个人快碎了。

陈乐央一手拿包，一手托住他往下坠的是身体，“冀老师，麻烦你告我地址，我开车送你过去。”

“苏林公寓……公寓。”冀忱含混地报出地址。

冀忱虽然醉的厉害，但并不是不能走，她半掺半扶把他带到地库，走到车旁，拉开车门让他坐进去。系安全时他半天都没扣进去，陈乐央只得弯腰过去，给他弄好。抬头时，却不小心撞到了他的下颌。

他低头看她，惺忪的眼眸，有些无措迷离。

半个小时后陈乐央的车停在冀忱所住的公寓楼下的花坛边。

陈乐央从前挡风玻璃望出，看那幢二三十层的高楼。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二点整。

还好时间还充裕。

她心想。

“冀老师，到了。”

冀忱动了动眼皮，费力地掀开，他打开车门，双脚刚落地，腿没劲，他一下就跌跪在地上。

陈乐央开了主驾驶车门，慌忙绕到他身边，弯腰去扶他。

“冀老师，你住几层，我扶你进去。”陈乐央想以他这种醉态，自己可能走不回去。

冀忱勉力撑起身体，口齿含糊“谢谢，十层，1013室。”

原本陈乐央是想把冀忱送到门口就走的，可他的摇摆不稳，含混不清的状态实在让人不放心。陈乐央只好跟进去，她把他扶到沙发上躺好，再去厨房烧开水。

陈乐央在厨房等水烧开，因为冀忱的话，她思绪混杂又感伤，为了分散这些念头，她找了个事做，她打量起这个屋子。

这套公寓采用的是现代极简元素，屋里没有过多繁琐的设计，但细节处可体现出开发商是花了心思的。进门就是超大的客厅，灰色地砖通铺，最大程度的保证了视野的开阔和敞亮。，三个房间，左二右一分布，搭配大地色窗帘，随处可见的金属线条与岩板，将时尚、简雅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不过太过干净、规整了，欠缺了些生活气息，似乎主人很少来这儿住。

烧好水，陈乐央端着装满水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见他仍在睡，她从沙发角落里拿来一条单薄的毛毯，给他盖在身上，随后抓起桌上自己的包，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

眼看都要到门口了，却听“彭”一声。

她回头，冀忱已整个人从沙发上翻到地上。

“冀老师！”她冲上去，“冀老师！”

他没有一点回应。

似乎是昏死过去了。

陈乐央心惊胆跳地电话联系120，等救护车赶来前，她先把他连拖带拽地弄到沙发上。

不消二十分钟，急救人员上门。但陈乐央走不掉了，她作为他的朋友，只能陪他一起坐上救护车去医院。

到了医院，他被推进急救室，但很快就被推出来。

医生诊断是中度酒精中毒。

手忙脚乱中，时间飞逝而过，等冀忱推进急诊病房，一切消停后已经是下午四点。

冀忱没醒，陈乐央没办法走。总不能把他一个病人单独留在医院，连个看护的家人、朋友都没有。

陈乐央把包放在床头柜上，拿出里面的手机，走到外面去打电话。

通道里时不时有呼叫铃声，她多走了些路，左拐进茶水间对面的楼梯间。

陈乐央抱歉“阿衍，我可能会晚点过来，待会假如你先到了，你先点单，还有就是我本来想给你订蛋糕的，给忙忘了，对不起啊。”

“你还和那位计老师在一块？”周浔衍并无不悦，很寻常的问询口气。

“不不，没有，我现在在明娆这儿，有点事情绊住了。”

现在她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我正好也要下班了。”

周浔衍不疑有他。

陈乐央：“对了，阿衍，你今天自己开车去上班的吗？”

“没有，我让小赵过来换车的，这车很久没保养了，让他给我开去保养了。”周浔衍回答。

“那奔驰我没看到呀。”

“在地库。”

闲聊几句。

周浔衍结束通话，推门进里间的休息室，取走了挂衣架上的深色大衣套在西服外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