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直径60 > 第7章 7、青涩初中

直径60 第7章 7、青涩初中

作者:烟柳醉了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15 09:33:35 来源:文学城

7、青涩初中

读初中了。

初一的语文老师姓宋,数学老师姓沈。沈老师是班主任,他说,我小学毕业语文考试全公社第一,数学虽然差一点,总分还是公社第二名。

我的语文成绩没什么问题,宋老师选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小郑和圆圆去参加区里的语文知识竞赛,我们轻松拿第一;我们三参加作文比赛,包罗了当时的区县前三。我知道自己的数学弱一点,但我很努力地在追赶。初一期末,我们三个成绩已经稳稳居于年级榜首。但我觉得老师和同学更喜欢小郑和圆圆。我暗暗想,再努力一点,不能比任何人差,让大家看得到我。

暑假我还是照样参加“双枪”。很累。但是想到自己的决心,再累也要读书。读初中开始,父亲在灶壁间对面给我拦出一间六七个平方的小房间。我爸的手真巧,他编了好几扇竹篱,竖起来固定住,然后粉刷上黄泥,黄泥干了,再涂上石灰;再用另外一扇竹笠做门,房里拉过去一根电线,装上点灯。我爸又找来几块木板,叮叮当当敲打了两天,一张木板床也完工了。再放上一张小木桌,一间极简女生宿舍就打造完成。不用和我爸妈挤在一张床上,我非常高兴。

我父亲没有读过中学,没有学过物理,不知道什么伽利略、安培,但他有超强的动手能力,也许是环境所迫,于他如吃饭一样平常的事,对于现代人来说,简直神奇。现代人说是分工精细专业化,也许以后换个灯泡也得流水作业。

吃了晚饭,我赶紧洗衣服。去年我十分恐惧地和母亲说我胸部有个肿块。母亲摸了一下,吃惊地喊起来:“难道你是快要做大人了!”我不懂是什意思,后来知道是说我马上要发育了。母亲给我买了一件汗背心,这样,天热衣服穿的少的时候就不太看得出来。但是只有一件,我得睡前洗了,第二天才能穿。我就这样进入了青春期。

我的青春期所有的烦恼是红色的。每到生理期,我隐隐有一种原罪的羞愧,我总是坐立不安,又怕被别人看出来,几乎把自己钉在座位上。有时想我们那时至少还有草纸,卫生纸,我经常在想,古代的女孩子怎么度过令人羞涩难堪的烦恼呢?

等到了暑假和我爸我妈参加双枪,麻烦更大:周围只有田地,没有厕所;第二,夏天雷雨多,无处躲避。记得有一次正在插秧,暴雨说来就来了。五六十米外有一块小土坡,土坡上有几个坟茔,其中有一个是空坟墩,只预留着放棺材的水泥洞穴。母亲奔跑过去,钻进坟洞里,一边擦拭脸上的雨水,一边招呼我赶紧过去避雨。但是我本能害怕排斥,我宁可在雨里弯着腰,也不愿大活人佝偻着钻进坟头。暴雨如注,我看到顺着腿肚子躺下的是被稀释的血水,淡淡的红色,并不恐怖。但这之后,我落下了痛经,那阵痛倒是有点恐怖的。但现在想来,如果重新选择,我依然不敢钻进坟洞去避雨。

这些都是小事。初二那年的大事是天冷的时候,父亲再一次去省城治病,这是他第三次开刀。我曾看到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头带着父亲跪在床头念念叨叨,父亲很虔诚,但是母亲责怪父亲听信这么一个老糊涂的话。父亲任由母亲责备。可是即便如此虔诚祈祷,还是再次去了肿瘤医院。

“有事钟无艳”,对神佛的祈求,有时是人走投无路的最后的选择。

手术后父亲似乎恢复的还算快。他只是消瘦,有时候吞咽还是困难,但他总是笑呵呵的。他原本就是我们生产队甚至整个大队里数一数二的勤劳,手术后的他更加努力。后来我在想,父亲大概是心存内疚——他觉得他的手术让家里欠下了一笔钱,他得加倍偿还,他可能也感受到自己也许不会长寿,他想多为妻儿留下点财产。他羸弱的躯体,去大溪里挖沙,买沙。溪里已经看不到水草了,被挖沙人挖得底朝天。干爹和父亲一起挖沙,干爹告诉我们,说我爸干活太不要命了,让我们劝劝他。可是父亲笑笑说,他没事,只要能赚到钱,他就高兴。比起种田,辛苦还赚不到钱,现在有黄沙可以挖,他不觉得苦。

父亲有时悄悄给我奶奶几块钱,但是被我妈知道了,吵得天翻地覆。我伯父来了,说我奶奶的房子漏水,让我爸处理。我爸二话不说就爬上屋顶。我妈知道了就骂我爸:你哥哥姐姐一个个身体好、家里条件好,你妈的事他们为什么只动嘴不动手?你开刀,问你哥借50块钱都不肯,他的话你这么听?

我妈说我伯父把我们家山上的两棵树砍回家了,我妈骂上门去,指责他们欺负生了癌症的弟弟,结果被伯父母赶了出来。我妈就骂我爸窝囊,我爸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啥也不说。

后来大队里照顾我爸,让他做了一名看林员,晚上他就住在山上的一间很小的房子里,白天他依然在自己家的自留地里忙、责任田里忙、还要去挖黄沙。农闲的时候,他就用山上的苦竹,编几个竹篮子,有的送给左邻右舍,有的拿到集市上半送半卖。有时,父亲会逮回一只两只不知名的鸟雀。

父亲养了一条狗,虽然也没什么喂养它,但是它很忠实,很听父亲的话,也很听我的话。可是那年冬天被卖了,因为过年需要花钱。那个寒风凛冽的黄昏,来了两个陌生男人。我拼命踢打让狗狗快跑,但是它就是不走,只是泪汪汪地看着我。我站在门口孤独的苦栎树下望着那两人的自行车慢慢骑远,半片枯黄的栎树叶飘落在头上。

这以后,再也不养狗了。

初中三年级,我们分班了。我分到了一班,那时没那么多讲究和忌讳,直接就叫尖子班。

在尖子班,我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掐着,生怕会浪费一分钟。用我们班主任林老师的话说,整个班级竞争的氛围浓重得化不开,特别是我和李园、陈雪梅三个女生结结实实地确立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我们学校有一个物理实验室,一个化学实验室。有一回,10公里外的一个中学初三学生再来是带领下来我们学校做实验。我就多看了两眼,内心隐隐升起自豪,因为他们没有我们有,正是“不患寡患不均”。

青春在隐秘中躁动。

那时,班里有两个男生,是女同学粉色的梦开始的地方。一个是高高的,胖乎乎的小陈,他不苟言笑,数理成绩超好,可惜语文和英语拖了他的后腿。他并不特别用功,下课,偷偷看他一眼,小心脏就怦怦直跳。可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十多年后有一回竟在去省城的公交车上相遇。当时听他在接电话,说:“我是陈xx……”这名字竟和当年的小陈一模一样,我不由得多看两眼:除了还是胖乎乎的,竟没有一丝和当年可以重叠的印记,眼前的人是矮矮胖胖,腋下夹了一个人造革的公文包,脸上说不出的风霜。但我还是问了一嘴:“请问你有没有在xx中学读过书?”

“读过的,你是?”

同学相认,却没有传说中的激动,有些许失望。他说他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读了大专,目前在做推销。至于推销什么,我没记住。下车后也没留联系方式,只留下挥挥手的侧面,真正的“相见不如怀念”啊。

另一个男生高高的,文文静静,说一口普通话,他是外省的,随地质勘探的父母转学过来的。他姓章,他和我小学同桌小夏一样干净漂亮,用现在年轻人眼光看,秒杀小鲜肉,绝对帅呆了。还有他那一口普通话,就是我们这些乡下孩子高攀不起的。毕业考前,他回到原地去参加考试了。没想到他这一回去,我们再没有见过小章,不知几十年后的他,是更高更帅了,还是积聚了一脸的风霜、一身的疲惫。

坐在我后面的是个小个子男生,他留了一级。那时的留级,已经不是以前意义上的留级,只是为了比别人多一点时间和机会,有点类似于复读一年。他上课悄悄把我的长辫子绑在桌子缝隙中,有一回我站起来回答问题长长的辫子被困住竟站不起来,结果他被老师批评了。不过我不怪他,他下课从不欺负人,也不像其他男生,只是围着李园或者陈雪梅,他会和我说说笑话。可惜的是,中专他没有考上。但后来他考了大专,当了公务员,做了大领导,风生水起。

为了能鲤鱼跳农门,我把悬梁刺股都用上了。大冬天,床头放一盆冷水。看书背诵过了11点,真想睡啊,上下眼皮就是要自动粘连。我就把脑袋伸进冷水里。刺骨的水让我瞬间一个激灵一阵哆嗦,大脑瞬间冻醒,就这样折腾几次,至少熬到12点才睡。

有一次,十点多,传来我妈的呵斥声:“几点了?还不睡?电费不要钱的吗?”喊了几次见我没反应,我妈就去拉了电闸。我曾想过点蜡烛读书,可是蜡烛不是电筒,怕烧到棉被,又怕光线传出去,我无能为力。干脆不管,只管读书,读到我妈不让我读为止。好在之后我妈几乎没有再拉过电闸。但是有一次我一边烧柴火灶,一边看书,可能我没听到我妈叫我,我妈气急了,就把我手里的书扔进了火里。

我弟却不想读书。早上我妈叫他好几遍他才起床,起了床也不去读书,我妈没办法,答应只要他去读书就给他买零食,什么毛栗子、桃李杏枣的都有,有时直接变现。但是我弟成绩一直沉在底层,教他的老师都不相信他是我弟。他回来和我妈说,他不喜欢老师,他说我只会死读书,有什么好学的?

我偶尔听我妈说,我舅他们一大批同一时代下放到农村的特殊群体到市政府,要求省市给他们落实政策。我这才知道,外公曾在南京旧政府任过职。因为外公的历史问题,舅舅们的参军梦碎了一地。后来我在备考中专的时候,政策落实了,我妈恢复城市户口,也可以让子顶替女,我妈毫不犹豫的就让我弟顶替了她,我弟弟拥有了令人羡慕的城市户口,而我四年后才知道,那时我已经毕业了,我弟弟招工在城里上班,我则分配到偏远乡村。

中考成绩出来了,老师说,我们班我们三个女孩是当时全县的冠亚季军,其中我的英语成绩全县第一,我毫无悬念的取得了参加中专考试的资格。那时参加中专考试。是有门槛的,得先通过学校选拔赛,如果中专考取了,就可以直接迁户口,跳出农门,成为工人阶级中的一员,就好比考中举人考中状元一样。

我们班主任提早一天带我们到古窑镇备考。在我16岁之前,古窑镇是我去过的最远的大城镇了。我们住在街上的一个旅馆里。街道对面是溪,溪水不满也不浅,不请也不浊,河上停着几条旧船。旅馆的房间有四张床。六月底的天气很热,房间的天花板上有一个吊扇吱吱呀呀有气无力的叹着气。

我们一群人里有一个特殊的考生,她是我小学老师高老师的女儿。高老师的女儿讲的是一口城里话,她一直生活在城里,这次是回家乡参加考试。她和我比较谈得来,也许是因为她母亲高老师。傍晚的时候,她说带我去她伯父家里洗澡。在我的世界里,这个大镇就像是一个小城市一样高级。

我第一次在那么大的澡盆里洗澡。高老师的女儿给我放了一块香皂,我闻了闻,真香啊,但是我不知道这是吃的还是搽的。我犹豫了半天,往身上搽了一下,又一下,我猜可能就是这样用的。然后我搓洗身子,很快水面上浮起一片灰色的泡沫。我起身看看,很有些难为情,想立刻消灭罪证,但是同学的伯母让我别动,她会来收拾的。这让我顿时手足无措无地自容起来。

第二天正式考试,第一场是语文,拿起笔的那一刻,我就没有什么紧张了。第二场是数学,出了点故事,可能因为紧张,第一次面对六页试卷,翻来翻去,结果我整整漏做了一面。

走出考场,我和高老师的女儿说了,我漏做了一页。她惊讶地愣在那里。她让我等等大家一起走,我没说话转身走了。

我回到旅馆,拿起毛巾擦了一下身子,汗水黏答答的难受,冷水擦一下,舒服了。我就坐到床上,放下蚊帐,躲在床里复习明天考试的科目。输了一场,不能输下一场。我想。

不一会儿,旅馆房间的门打开了。班主任撩起我的蚊帐,看到了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哎呀,总算找到你了,你怎么不等大家管自己跑了,听说你一张试卷没做,我们都吓死了,还好还好,明天的考试好好考,还是有希望的。不要多想了。”

我想纠正不是一张试卷,是一页,但是看大家看到我的那种表情,我就低下头懒得说话了:太热了,不说话省点力气。

班主任转身对大家说:“好啦好啦,要休息的休息,要复习的复习,等会儿吃饭叫你们。”

第二天下午考试一结束,班主任就带我们坐公共汽车返回。我跟我爸我妈说,我没考好,一页数学卷没做,肯定考不上了。我忘了我妈怎么说的,反正第二天就立刻投身到“双枪”——抢收抢种。中专肯定没法考上,高中考得再好也未必有用,家里就这点经济,我爸我妈不止一次说过:“你考得上中专是你的福气,考不上中专,读高中我们供不起的。”我想,我犯了这么大的错,只有好好劳动,认真赎罪,争取我爸我妈的宽容,我才有可能读高中。我只有这一条路。

那一段时间,累得像一摊烂泥,但我始终不哼一声。例假来的时候,我听到我爸在提醒我妈让我不用去田里;我妈没说,我也没说。弯着腰弓着身子,太阳好像贴在背上,汗水挂在睫毛上,我都看不清稻秧在哪里。有一回,田里一块碎玻璃划伤了大拇指,鲜血直流;我撕了一根布条使劲一扎,就又下田,滚烫的泥水,渲染了伤口的疼痛,但我得好好表现,我只有这个机会。

半个月,双抢也即将接近尾声了。那天我一个人在种田,突然我爸在田塍上喊我,“你考上了!”还有那么大的一块田要种,我没工夫理会我爸说什么,我爸又喊了两遍。我仍然没有直起腰。旁边田里的妇女问我爸谁考上了,我爸说:“我刚刚在街上碰到我女儿的老师,她告诉我,我女儿中专考上了!”

“真的啊,你女儿有福气了!”

这时,我才直起身子,将信将疑的看看我爸。我爸说:“真的。”我还是怀疑。想了想还是实际一点,不要做梦了。我继续弯下腰种田。

又过了一会儿,我妈来了,她和我爸在说着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我的老师也来到了田头。老师很担心我这么辛苦,万一肝肿会过不了体检这一关。

我爸我妈又问了老师一些注意事项,老师一一交代后走了。我想再去种田,我爸说:“现在开始,你就好好休息,要争取体检过关。”

一个人坐在家里,我还是感觉不真实。老师说我考分超过分数线39分,可我明明一页数学卷没做。老师还说,这次我们考进了5个,李园和陈雪梅超过分数线五十多,我后面还有两个。我们中学从来没有考出过这么好的成绩,据说那两天校长的嘴一直咧着,我们班主任也特别高兴。

体检和填报志愿是在一起进行的。果然如老师所说,我肝肿厉害。老师在旁边陪着笑脸说:“这孩子前一天还在双枪种田割稻,太辛苦了,她没任何毛病的。”但是那两个女医生并不听解释。

填报志愿的时候,老师跟我说,体检是个问题,保险一点就不要填报那些好的学校了。哪些是保险系数大的呢?那时师范学校、护士学校通常招不满,而电力、医药之类的高分热门。其他四个身体都没问题,李园填报的是药剂师,陈雪梅报考的是电力学校,我只好填报了师范。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