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打虎亲兄弟
那时候子炎已经让继母的儿子徐德宝跟着他,让他做上了小包工头。
子炎对他的父亲一家还是有感情的,爱屋及乌。
有的人,他对身边的任何人,如父母兄弟朋友甚至一面之交的素昧平生都是很好,唯独对自己的妻儿不上心,问题是他们自己从不觉得自己对妻儿不够好,同样,别人对他不好,他们可以很快释怀,但是妻儿若做得有一点瑕疵,他们就耿耿于怀。我觉得子炎也是这样。
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继母的白眼曾让我们雪上加霜。那时子炎开店亏了,想趁年节清仓处理店里商品,我们请继母替我们带两天孩子,是要付工资和孩子的伙食费。接孩子的时候,继母把一袋子的没有洗过尿布塞到我手里,一股浓浓的味道让我低下了头。
那时,子炎弟弟徐德宝在当地乡镇企业有一天没一天的上着班,收入不高。徐德宝嚷嚷着想去大城市打工。后来出去闯荡了半年回来,之后不再提去城里打工的事了。
22岁,徐德宝谈了个女朋友,养父母高兴得什么似的,可是不到一年分手了。一年后又认识了一个外省的女孩。女孩总拿徐德宝和前男友比,有些摇摆不定。那会儿,我们刚买了二手桑塔纳,不久后,子炎组织了一场求亲仪式,一群人开了两辆私家车,后备箱装满了各种礼品,翻山越岭来到邻省大山深处,给足了女孩面子里子,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准弟媳妇有个妹妹,比子炎小了10岁,长得那真叫漂亮,在她们的省城打工。姐姐定亲,妹妹也回来了,子炎说弟弟这个小姨子很聪明很健谈很漂亮。
接下来子炎负责弟弟的婚礼,对方热热闹闹的把女儿嫁了过来。小姨子送姐姐嫁过来后,在姐姐的新家住了一个多星期。那段时间子炎经常去他父亲家,我知道刚办了喜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子炎说,这漂亮的小姨子好像对自己动了心思,就把她带家里来看看,好断了人家的念想。我尽力热情招待。后来小姑娘转念找子炎谈起了生意,向子炎推荐起货车。子炎和我说起,我看得出他没有这个想法,但是面对美女,又怕失了面子被人小看,有点纠结。我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后来工作和家务一忙,忘了问他是怎么解决的,反正我知道他们没有再联系了。
徐德宝婚后第三年孩子出生了。有了孩子,开支就大起来,子炎看他们小两口有时为钱争吵,就打算带上这个弟弟。我说:“你弟弟自由惯了,跟着你能做什么?他能吃得了苦吗?到工地当工人肯定是不行的。”
子炎说:“我知道,我怎么会让他像工地上的工人那样呢?我想过了,让他管工地,慢慢地学一点技术,以后让他做小包工头,就从我这里分一些工程给他去做。”
“好是好,但是他文化不高,肯学吗?”
“这个要什么文化,只要肯干,能懂业务,能把工人管好就好了。德宝这人是很聪明的,只要他愿意学,肯定学的很快的。”
子炎和他父母以及弟弟弟媳一谈,大家都同意。但是继母还是有些担心,子炎知道继母担心什么,说:“妈,小红,我会给德宝保底工资的,保底工资不会低于在我们这里的乡镇企业工资的。”继母终于笑了。
子炎让他弟弟每天到工地巡查,安排工人的工作,同时照管好原材料,有时候还会代替子炎向甲方应个卯。不久后,子炎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了,说这个德宝真是活宝,一天到晚玩游戏,好几次竟在网吧里过夜。
最让子炎生气的竟然是他把原材料给偷偷卖了。子炎发现后问他,他挠挠头说,手下有个小包工头和他不睦,他指出小包工头浪费材料,小包工头不听他的,他就想,与其让人家这么白白浪费了,还不如让自己卖了换点钱花。没想到干第二次就让小包工头举报给了子炎了。
子炎实在无语了。只好决定提早让德宝做上包工头。子炎把一个小工程按最高标准给了德宝,然后帮他再去和小小包工头谈判,签订协议,最后亲自把所有工人接到工地。子炎叮嘱德宝:“现在你也是老板了,是亏是赚看你用不用心,这样如果你还赚不到钱,全世界就没有赚钱的地方了。注意安全,工人的安全管好,质量管好,你就是个成功的老板了。”还好,这回徐德宝倒是没让子炎失望。这大概就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吧,像范仲淹当时为了鼓励西北边陲百姓的战备能力,银子挂在树上,谁能射中归谁,老百姓积极性自觉性调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兵来能战,兵退能耕。子炎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范达人这一招,管用。
那阵子,房地产红红火火的起来了,我们也搬进了新房。
付定金的时候,子炎一百个不乐意,但我还是想换房。原来的房子也不是不好,就是小了点,现在儿子大了,我妈来了,就只能和我儿子睡一个房间,再则,房子旧了,就像人老了一样有很多问题,比如木质的墙角线里、厨房柜子里,会爬出蟑螂、蚂蚁。这些小东西无法消灭干净,它们总是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骄傲嘲笑我的黔驴技穷,我想,新房子也许就没有了。另外,好多同事也换新房了。
子炎觉得我折腾,他不出钱,我就把自己手头所有的钱凑在一起,连打牌的千把块“基金”也凑在一起,付了两万定金。子炎的脸色有点阴晴不定。他知道我没钱了,他说他手头的钱要用来换车的,那辆桑塔纳他已经跑了近二十万公里了,新车买来没有车库的话,他是不同意的,除非新房能有车库,他才会和我一起去付首付。
于是我天天跑到售楼处打听,终于能买车库了,我立刻兴冲冲地打电话告诉子炎。电话那头,子炎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三个月后交首付款,那时房价已经涨了三四百了。等到了交付,房价已经涨了将近一倍了。而我的工资还不到两千。
事实上进入两千年,房价一直亢奋。
我们搬进去的时候,已经涨了两倍多了,差不多三千多了。接下来的二十年,看身边的人,不是在买房,就是在买房的路上,房价也就这样由绿皮火车改签成了高铁动车。
我们搬新房这年,德宝已经做了两年多的小包工头了,他说为了跑工地拉材料想买一辆面包车,子炎支持。我们搬进新房在酒店办了酒席,继母一家坐了满满当当一桌,但是她说是一家人,不用上礼。
和搬新房同时进行的,是换车。子炎一开始是想换一辆好点的,比如奔驰,我劝他低调点,我们去看了奥迪,算下来按揭的压力很重,最后就买了日产的本田。那圆润的流畅线条,我一个不懂车的也很喜欢。
房子按揭加上汽车按揭,我担心子炎有压力,我说房贷一人一个月,大家都可以有喘气的时间。子炎同意。这,大概就是原配和再婚的区别吧,多数的原配会主动去分担对方的经济压力,而二婚夫妻,通常更多是考虑怎样让自己的个人利益最大化。
那些年,我的工资涨得悄无声息,子炎的工程做得敲锣打鼓,他的新车,一年里程六七万,简直赶上了出租车了。
忙,终归是好的,就算有时候没忙出结果来,但有奋斗的目标,人就会有精气神。那些年,子炎自己开公司,后来和几个朋友合伙。合伙开公司虽然很难,但是人脉广,生意做到附近的几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