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奇怪“大字报”
我儿子十个多月的时候,我调到了古窑镇第一小学。那年撤县设市。
古窑镇上有两所小学有,一所中学和一所高中,周边还有几个规模不大的学校。古窑镇南面西面各有山峦,南面的山近一点,山不高不大,叫南山;西面的山绵延起伏,叫西山。南山上曾经发现过很多陶瓷碎片,据说南宋的官窑就在附近一带,故得名“古窑”;山上树木杂草,葳蕤茂密,山下是古窑镇的主要街区,很多民房还保持着青砖黛瓦的古朴,只是有些已经摇摇欲坠;隔着街区,沿着南山的是一条溪流,我想起小时候我玩耍过的大河,也许“大河”的水是汇入这条溪流的吧。这里是古窑最热闹繁华之所;西山围着一大片农田,农田四周散落着疏疏密密大大小小的农民村落,还有一片桃林。
报到第一天,就让我感受到不同的工作氛围。这天是本学期的第一次会议。主席台上的领导班子,校长坐在正中间,他姓汤,大约四十多岁,戴着茶色眼镜,瘦高个,表情冷峻;两位副校长,男的姓丁,女的姓邵,邵副校长比较年轻,看上去三十左右的样子,大波浪披肩发,好看的瓜子脸,离得远五官看的不是很清,身材高挑而不失丰满,很耐看的样子。听说她是刚刚提拔到副校长位子。后来知道邵副校是67年的。校长介绍了人事变动,安排开学前的学校工作,重申了上班时间。会议一直开到十一点。
台上说什么,我开始还听着,后来就不住看时间:我在学校旁边找了个五六十岁的家庭妇女沈阿姨,帮我照看我儿子,清早我上班的时候送过来,放学我去接,今天是第一天,我心里很是惦记。
我赶到沈阿姨家里,沈阿姨正在吃饭,她把我儿子放在脚边的学步车上,沈阿姨的一只脚勾住学步车,以免学步车快速滑开去。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这孩子从小很少哭闹,就算饿了,也只是小嘴不断拱来拱去,像极了一头小猪。我忙着烧饭洗衣搞卫生的时候,小东西一个翻身,从床上摔到了床下,脑袋起了个大包。他哇哇直哭,我抱着他也哭,小东西看我哭了,竟不哭了,六七个月大的小孩子,就在学步车里自己踮着脚滑来滑去玩得挺投入了。
沈阿姨不时地拿她的筷子在菜汤里浸一下,放到我儿子嘴里,小东西砸吧着小嘴很有滋味。我看得有点心惊肉跳,可又无可奈何。回到家,我给孩子泡了米粉,儿子抱着奶瓶,咂吧得津津有味。中午子炎不回来,我一个人,前一晚的冷饭冷菜倒在一起热一下就吃了,然后哄儿子睡着了,就开始洗衣服,擦地板。
新的学校,新的同事,碰到了,也只是点个头笑一笑。这里的工作是坐班制的,上下班时间都十分明确,平行班多,竞争就激烈。我带五1班。亦然是五3班。
九月一日,学生正式报到,我们班40人,只有一个没到,另一个学生没带学杂费,我就拿了厚厚的一沓钱交到财务室。财务室排着不算长的交费队伍,那时没有安排银行工作人员□□,财务室也没有点钞机,缴费速度不太快。
第二天正式上课了,那个叫林颖的女生还没来报道。教学处把班级学生档案交给我,让我填写好,我查了下林颖,父亲是古窑镇派出所所长,母亲是税务局的。这样的背景,在整个班找不出第二个,怎么会不来读书呢?
第三天下午要汇报开学情况,我问了亦然要汇报哪些情况,做了简单整理,就跟着亦然去了小会议室。
不一会儿校长们来了。我注意的看了眼,邵副校长皮肤白皙,眼睛修长,微笑的时候有个小酒窝,是个好看的女人。
到五年级了,我看着手头的资料,有些紧张:“501班,应到40人,实到39,费用情况……”
校长们一边听,一边做记录。汤校长打断我问到:“那就是说有一个还没报到?是谁?”
“林颖。他父亲是派出所的……”
我还没有说完,被2班班主任易老师打断:“哦,哦,是这样的,那个林颖一定要到我们班,已经在我们班缴费了。那个,我是让她回1班,她不高兴,坐在我们教室赶也赶不回去,我也没办法那个,那个……你知道的,汤校长,他爸爸来过学校说和你商量过了----”2班的班主任看着校长。校长突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点点头:“哦哦,知道了,就是那个林颖。”
我诧异的看向易老师。2班的班主任姓易,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瘦瘦的,颧骨特别高,眼眶深陷,单眼皮里的眼睛瞟过一眼,我心生阵寒意。我看到邵副校长身子朝后靠了靠,抬起眼目光在我们脸上逡巡了一下,在易老师脸上停了一秒,低下头继续做笔记。
我非常纳闷:怎么我班的学生自说自话地跑到2班去了?为什么?对我有意见?我这不是刚来吗?怎么可以想到哪个班级就去哪个班级?会议结束我还没想明白。
后来教学处来找我,说林颖转到5(2)班了。我说她成绩挺好吧,领导说大概还可以吧,就问我把我班的学生档案拿走了。
直到第二个学期,搭班的数学老师问我怎么能答应让林颖转到2班去。我想我能让临颍留下吗?
数学老师看看四下没人,小声说:“你刚来,不知道,我们班总共就这么一个学生家里素质高一点的,不像易老师的2班,家长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心里起来一点小波澜,我安慰自己,家长好不好,我不教他们;学生好学才是重要的。只是在后来的几十年里才感觉到,家庭环境对学生还是有影响的,很多素质越高的家长,对孩子在教育上的要求会高一点、严一点,也会舍得一点,机会就相对而言多一点。
初到古窑,感觉就像当初在师范读书面对密密匝匝的城里人那样,有种不敢越雷池半步的谨慎,我不喜扎堆,不善几个人抱团一起窃窃私语的样子,我也没有时间,每天像打仗一样。
不久我感觉身边的人有些暗搓搓的样子,我想:是在说我吗?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我很难受,还好有人悄悄告诉我说邵副校没来上班,请假了。这不是很正常吗?我看看他们,发现她们用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碰了一下,不再说了。
隔了几天,偶尔碰到邵副校,才开春,竟戴了墨镜。我有些纳闷。但是我发现邵副校戴墨镜也挺好看。
中午,办公室老师在聊天,说到了邵副校的墨镜。她们说得很轻,很神秘的样子,但又在我能隐约听到的范围。他们说前几天邵副校和她丈夫吵架,还很凶,干仗了,眼睛也肿了,邵副校的丈夫在工商所,也请了一天假没去上班。
这么文静漂亮的邵副校居然会吵架甚至动手?我想起她那两个酒窝,觉得不可思议:女人在一起就喜欢没事整点事出来,人家吵架打架,又不是在大街上,你们怎么能知道?再说有什么事能让邵副校动口动手呢?
她们的声音又低下去了,正好有学生找我,我就紧跟着到教室去了。回来的时候,只有王老师一个人在办公室。王老师问我:“你知道邵副校的事吗?”
“邵副校什么事?我不知道。”
“她们说这些事也不是要避着你,是邵副校这事不好大声地说。周一的大字报你看到了吗?”
“什么大字报?文ge呀?”什么年代了,马上就是21世纪了。
“你没看到?你每天来那么早都没看到?也是,你这人走路一阵风,地上有100元钱都看不到。”王老师哈哈笑起来。
我也笑笑。
“我也是听说的,我到的晚,听说大字报被三年级的盛老师揭下来了,当时在看大字报的不光有老师,还有学生呢。”王老师说着,停了一下,“听说是写什么男女关系的。”
“啊?”这下我被惊到了,“男女关系?谁?我们学校老师?”
“你是真不知道呀?”王老师嘿嘿的笑。正说着,有学生来批作业,王老师马上转头去批学生了。
王老师走后,我细细想了会儿她说的话。是真的吗?是谁?邵副校?那另一个呢?男方是我学校的还是校外的?谁来贴的大字报?是不是邵副校的老公来贴的,邵副校就和他吵架了?
那这样邵副校的老公肯定气坏了!人家也是在好单位的体制内人员。难道是气得失去理智了?真的是她老公贴的大字报吗?可这么做邵副校怎么见人呢?
王老师说大字报里都暗示明示都有了。但是我没看到,也没有人能告诉我那上边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