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6、给胡老师代课
就这么转悠着,一周就快过去了。
学校教学处打来电话,是有调查结果了吗?教学处说,这个我来学校后,校长会和我谈的,他们负责教学工作,告诉我给我安排的新的课务,并问我身体好点了吗,什么时候回学校,他们安排了我的课,这两天都是老师们顶班代课的。我病了吗?我想这可能是学校对我唯一能给的保护吧。对一个老师来说,面子是自己的生命。
我说明天就回来上班了。
亦然和沈老师虽然没有让我弄明白耀轩妈妈为什么诬陷我,但是我的心情好了点,就收拾了一下去锻炼身体。有个好身体,才能好好为人民服务。
第二天到学校,我直奔校长室。
校长告诉我,他们找家长来学校两次了,第一次再次问家长红包的问题,家长一口咬定是一千;校长就跟家长说这事将交给派出所调查取证最真实公正,如果谁没说实话,将承担一切严重后果。家长没吭声。后来耀轩妈妈打电话说红包这件事就算了,但是对他儿子造成的伤害还是要追究,并坚决要求韩老师不能去教她女儿的班级,不然她在抖音上曝光学校和老师。所以有第二次把家长请到了学校。第二次来学校家长一拖再拖,所以这事拖延了将近一周。
校长说,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继续教原来定的二年级,二是先给胡老师代课。
对于我,两个方案都没问题,问题是得给我一个说法,耀轩妈妈这一波折腾,就这么算了吗?
张惠莹副校说:“韩老师,你是老教师,以大局为重,现在的形式就这样。再说她儿子毕业考没考好,家长说什么也是没办法的。一旦我们和家长纠缠下去,只会对我们自己伤害更大,家长是无所谓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无比难受。
校长说:“韩老师,放下包袱,大局为重。我个人建议,再去叫二年级可能你心里还是有伤的。但是我们绝对相信你,也尊重你的选择。”
我想了想,还是先代课。但是我就提出胡老师的班主任工作另外找人。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学生是没有筛选的,一个班级里,什么样的学生和家长都有,再加上各种社会事务的摊派下放,班主任做的不仅仅是教育教学工作。这些年自媒体的为流量不顾一切,对全社会的冲击可以说摧枯拉朽,学生、家长自然是无法幸免。在这样背景下和家长沟通交流,什么可能都会发生。我已经躺枪了,我想学校应该会慎重考虑这个问题的。
校长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考虑。
我来到教学处,他们告诉我胡老师病假了,是骨折,一时之间也找不好代课老师,学校挺着急。我领了书和课表就到办公室准备。
我坐在胡老师的位子上,开始准备上课内容。办公室的同事们进进出出,打个招呼,各忙各的。
胡老师叫胡金娣,和我同岁,头大脸大,可能脑容量也大,做事有板有眼。她有一个儿子,白领,有个姐姐,比大两岁,企业早退了,姐夫在菜市场卖烤鸡烤鸭,老家在大山,人长得很精神。胡老师说当时她们家老人是反对的,说她们好歹也是靠近省城的大县城镇人,怎么就找个大山沟的农民,这不是下嫁吗?但是姐姐反骨天成,只好随她去,反正是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胡老师是招赘的,那就没那么简单了,但凡家庭条件过得去,大多是不愿意招赘的。胡老师找对象,比那时沈老师他们这些男青年找老婆还有难度:胡老师看中的小伙子,人家一听要招赘,立马偃旗息鼓;愿意做上门女婿的,胡老师父母左看右看不中意。后来有人介绍,本地的,在银行上班,三兄弟,排行老二,老大低能,家里负担重。胡老师父母看女儿也二十五六岁了,那就行吧。两人一看,还行,那就继续下去吧。
胡老师夫妻的幸福时光稍纵即逝。十多年前,我和胡老师一起从一小到现在的三小。那一年,胡老师家第一次拆迁,胡老师也是从那时开始和她老公闹离婚。胡老师常常在办公室控诉她老公出轨,听胡老师的哭诉,似乎还不止出轨一个。她有图有真相的诉说,大家都很同情她,在办公室对她老公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批判大会。胡老师说她老公不愿离婚,想分得财产。大家都纷纷帮她出主意,还有提供亲戚法律援助的。
其实胡老师对她老公还是有感情的,她一直试图挽回,但是胡老师的父母不断责骂女婿,一次次的对胡老师说:“这样的男人,要他有什么用?”当然他们还有一句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反正传宗接代的儿子也已经生下了。”办公室里有的同事也有意无意的说:“要这样的老公有什么用?”渐渐地,胡老师对婚姻挽回就变得后续乏力了。而那个时候,胡老师的前夫正在享受外面女人的无限柔情蜜意,这两下对比,最终还是走向失败。
第二年,离婚终于成了胡老师全家和她前夫的共同选项。但是关于离婚,胡老师这边的意思是想让前夫净身出户,无奈当时正在建新楼,前夫数次到新楼工地上吵闹。胡老师的母亲跳着脚骂道:“你个chu生,你还有脸问我们要钱?你怎么不s在你的野女人床上,再给我看见你一次,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前夫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几年和岳母一家的相处,他知道怎么对付胡老师的母亲,所以压根不惧怕。胡老师的母亲就在门口就地打滚,一鼻子口水一身泥,又哭又骂:“你这个被雷劈的,要钱没有,要命你来问老娘拿呀,老天爷呀,怎么还不劈s他呀......”胡老师的父亲拿着木棍说:“我老头子不要命了,跟你拼了......”但真的是不能拼的,小孙孙还不到五岁呢。胡老师也加入了干仗的行列,只是她干仗的水平仅限于“君子动口不动手”。
闹归闹,问题还是要解决的。这样一次次吵,左邻右舍看得也腻了,怎么办呢?胡老师和父母商量后,决定破财免灾,只是这数额,谈了一次又一次,胡老师他们三百五百的加,前夫也很耐心,一次次拒绝,最后还是起诉到法院,法院做了调停,前夫也失去了耐心,五万成交。儿子自然归她的,那是她们家的单传火种,丈夫拿着四万八千元净身出户,儿子无需抚养也不必探视,以后再无瓜葛。
听说后来的确再无瓜葛了。离婚次年,前夫就结婚生子了,胡老师那段时间其实还是很阴郁的,有两次学校搞活动,她竟喝醉了,告诉我们她前夫不久和二婚妻子辞职经商了。在那个“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在跳舞”的年代里,辞职下海已经不是新鲜事了,只是据说胡老师前夫生意做得很不好,传说亏了很多,胡老师说起前夫一家来掩藏不住的解气:“生意是谁都能做的好的嘛?亏了,人都找不见了!”但是后来又在查资料,她怕前夫的欠债会找到自己的儿子,她说,她对儿子说过,万一将来前夫走投无路,就把老头子像狗一样圈养在车库里。
胡老师说,前年前夫打电话说孩子爷爷没了,问胡老师能不能带儿子回去。胡老师回答,孩子是跟她们家姓的,从小做父亲的也没有养育过,十多年也没见过什么面,跟他们家所有人也没有往来,这次儿子也不必跟着他回去了,说过永无瓜葛。前夫默默地挂了电话。
不过这都是后话。
且说胡老师离婚那年,大约水逆,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胡老师的姐姐到学校来找胡老师。姐姐脸色不好,胡老师说这里老师们要备课,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吧,姐姐说,就在这里,在你办公室里说,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原来姐姐是来问胡老师拆迁她有没有份?
胡老师说她不知道,都是父母在处理,要问父母的。
姐姐不同意,说父母眼里哪有她这个姐姐,真把她这个姐姐当成了泼出去的水。老房子她是有份的,为什么一分钱都不给自己?
胡老师说:“房子是爸爸妈妈的,你要去问他们,跟我说没有用,我也希望你能分到一点的,但是要爸爸妈妈同意。你回去找他们说吧。”
“他们还不听你的?你读了中专,户口都不在这个家里了,你都有份,我怎么就没有分?”姐姐气咻咻的。
“给不给我,他们说了算,我也没叫他们给我的。再说,他们那是给我吗?那是给我儿子,是给胡家的种子的。”
“你有儿子,我也有孩子,都一样的是女儿,为什么不把我当人看?”
“这个我没办法,你去找爸爸妈妈。”
“找他们有用吗?我回家一说这事,妈妈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满地打滚,说我要拿走一分钱就死给我看,我还能怎么说?我这出嫁才两年,我们现在也没有自己的房子,我们租房子住的,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只要属于我的,我问过拆迁办的,钱都在你们手里了,你们一分不给我,你们说得过去吗?”
“不是我不给,是爸爸妈妈不同意给你。你去找爸爸妈妈,找我没有用。”
姐妹两的争执越来越激烈,姐姐已经一鼻子的眼泪鼻涕了。大家赶紧把两人劝开。
胡老师对大家说这都是她父母的意思,她是想给姐姐的,父母不同意。她说姐姐性子急,和她母亲一个样,认准的就非得这样,不然就会大闹一番。她说她也难做的。大家就劝她别往心里去。
不知是谁悄悄说了句“都是钱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