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萤火 第2章 第 2 章

“……所以说啊，小星星，你为什么喜欢恶作剧呢？”

距离上一次亲子谈话已经过去了一周。

自从上次谈话，女儿答应了不会尝试伤害自己后，烛光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的。治子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身为母亲的烛光乐呵呵的相信了这一点，而治子在那之后的行为表现也并没有辜负母亲的信任。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作为家长的烛光就没有别的麻烦了。

在这一周，常年在外的治子她大舅回来探亲，附带从不离身的挚友一枚以及部下若干，烛光不知道这同为半妖的一大一小到底凑到一起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结果就是皮了不止亿点的女儿以及养兄少见的开怀大笑。

要知道，在烛光的印象里，自己的养兄是在风雅不过的人物，她从来没有见过养兄如此不顾礼仪的模样，当然，即使不顾礼仪，那个男人依旧满身过人的风姿。

烛光第一次撞见养兄大笑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或者是不小心陷入了养兄的某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幻术。

是的，烛光的养兄有着恶作剧的小爱好，而她的女儿显然对此接受良好，并且跃跃欲试。对此，烛光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些小陷阱从来不会光顾到她，而治子显然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直到她的好友，她养兄的部下，照看治子的幼儿园园长姑获鸟，火急火燎满脸焦急地抱着她女儿治子冲进她家，将治子一把塞进她怀里，用比平时快了两倍不止的语速简单交代了前因后果，然后再次急匆匆地赶回幼儿园。

嗯，她的小星星，果然非常的有才能，到处煽风点火恶作剧，然后整个幼儿园的小妖怪们就都……已经炸了。

妖怪的小崽子们造起反来可比人类小朋友们要难搞的多，火花飞溅电闪雷鸣都是基本操作。

而最让姑获鸟和烛光满头问号的是，明明这些已经打起来了的小妖怪都知道始作俑者是治子，但他们显然并没有怪罪治子的想法，而是选择互相找茬，少数小妖怪还满嘴治子如何如何，显然已经成为迷弟迷妹。

烛光本来只是参考其他妖怪家庭和人类家庭的行为模式，才选择将治子送去好友经营的幼儿园，希望女儿能够在那里找到几个幼驯染。好友不愧是爱护孩子的姑获鸟，她将治子照顾的很好，遇到问题也即使反馈给了身为家长的烛光。然而这次幼儿园暴动事件，却让烛光不得不仔细斟酌适合自家女儿的教育方式。

就像她之前对女儿说的那样，她是半妖，并不需要活得像一个人类或是活得像一个妖怪，她应当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治子这孩子，显然并不适合普通的集群教育模式，她需要小伙伴，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先建立起足够健康并且能够与“普通世界”相容的思考模式。

“不必担心。”烛光的养兄优哉游哉的摇着折扇，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狐狸笑，显然，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归家探亲，其中一个原因自然是为了家里这个年幼的新成员。

“看来只好拜托兄长大人了。”烛光这样说着，止不住的叹气，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妖怪，但她的女儿是个非凡的天才。

于是，在幼儿园的风波终于平息后，烛光，以及她的养兄、养母一起，再次开启了与治子的亲子会话。

“……所以说啊，小星星，你为什么喜欢恶作剧呢？”

似曾相识的话语。

听到烛光这样的开场语，治子不由分了下心，以她的记忆力自然还记得上周和母亲说了些什么，用上“似曾相识”这样的词汇，也只是下意识的模仿普通人、或者妖怪应当会有的反应。

也许是身为母亲的本能，烛光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她不确定这对治子来说是好还是不好。幸运的是，现在有可以依赖的兄长和母亲在她身边，她选择用求助的目光示意自己需要帮助。

“烛光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依旧貌若少女的葛叶笑着接过了话题，将自己的小孙女一把抱到了怀里，还将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递给了好奇的治子，实力演绎了一把无下限宠溺孙辈的糊涂奶奶：“小星星才五岁，就算从妖怪这边算也还是个幼崽，喜欢恶作剧就玩吧，反正妖怪的幼崽不像人类那样脆弱，皮厚着呢。”

“母亲说的是。”安倍，现在改姓土御门了，他笑眯眯地附和了母亲的意见，显然也并不在意治子的淘气。

“但是现在妖怪大多都在使用十三岁成年的说法。”身为一个普通的小妖怪，烛光常常因为自己太过普通而感觉与家人格格不入，她是真的在忧心女儿的成长：“点星这么活泼，到时候闹过头打出真火了怎么办？对于半妖来说，十三岁也还是个孩子呢。”

葛叶身形微微一顿，她是真的因为养女的忧虑愣住了，她看了儿子一眼，有些为难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她的孩子是有天资的，作为妖怪成年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咳，妹妹，小星星她应当是没有问题的。”接到了来自母亲的暗示，土御门晴明自觉地接过了安抚养妹的任务，略作斟酌，他试图用足够直接又不失委婉的词句来告诉烛光并不存在那种可能性：“毕竟外甥女她，像我。”

‘啊，原来如此。’

烛光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她的脸颊也瞬间染上了火辣辣的温度，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妖怪，但她的女儿却并不平庸。明明早就明白了这一点，也总是告诫自己要转换视角来尽可能理解女儿的世界，现在又怎么能够用自己的想法来束缚女儿的未来和可能性呢？

葛叶完全能够理解养女现在的尴尬，毕竟她也曾经有过类似的困难时期，在她看来，作为一个普通的母亲，最难办的问题莫过于“如何教养一个天才幼崽”了，当初若不是有稻荷神大人的指引，将她的孩子送去了阴阳寮，也许一不小心就会将她的儿子指上歧路也说不定。

所以在烛光脸上飞上红霞的瞬间，她就舒展伸长了一条尾巴，将自己的养女卷到身边，和外孙女一起搂进了怀里。

“好孩子。”葛叶安抚的拍了拍养女的背，然后将治子塞进了烛光的怀抱：“小星星就让你哥哥来教吧，反正他们两个才算是一族的，咱们也只能在生活上照顾着一点了。”

“哎呀呀，是我不好，我的错！”见母亲和妹妹都心情低落，土御门晴明也只好苦笑着连连告饶，揽罪己身：“我与小星星可都离不开母亲和妹妹，要不是有着母亲和妹妹的照顾爱护，哪里会有晴明今日？小星星也必然同我一样的。”

葛叶和烛光这才缓和了脸色，重拾笑颜。不过烛光到底是想明白了，她将怀里的女儿递给了养兄，颇为郑重地再次请托。

而晴明也是整肃了表情，双手抱过外甥女，认真的点头应诺。

“只好，拜托兄长了。”

“必不负所托。”

点星，当然现在要叫她土御门治子，治子全程沉默不语，如星的眸子却认真记下了这一刻，尽管年幼，她却非常清晰的理解了，这将会是她生命中相当重要的转折点。

“这下子，我得在家里多住些时日啦。”土御门晴明再次摇起了折扇，脸上也重新挂起了眯眼狐狸笑，不过这一次，他怀里多出的小不点破坏了他高深莫测不可琢磨的形象：“先学点阴阳术自保，最好能遇上愿意结缘的存在做式神。围棋、书法也得学，这么聪明，修身养性就很重要了。也不知道小星星对音律有没有兴趣，正好博雅也在，可以教她。”

“要是学得进去，就都教吧。”已经转过弯的烛光想得很明白：“源君是擅长弓道的吧？这个也可以学一学。小星星都已经开始探索生命的意义了，果然还是太无聊了吧？”

“生命的意义？”葛叶兴致勃勃的插话：“那可以拜托稻荷神大人，或者晴明不要犯懒，带小星星去天国转一转，也许会得到什么启示呢？”

“确实。”晴明若有所思，漫不经心地合上了手里的扇子：“这样的话，还得下一趟地狱才好，那里有一位也当过玉藻前的同族，妲己前辈。似乎是舅舅的友人，可以请她当导游。”

“那真是太好了！”烛光完全克制不住脸上巨大的笑容，她的眼中闪烁着快乐，并且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份快乐传递给自己的孩子：“小星星，舅舅要带你去参观天国和地狱呢，开心吗？”

“出去玩是很开心啦。”治子皱着小脸，慢吞吞的回话。她有点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开心，虽然对天国和地狱很是好奇，但她并没有忽略之前家长们给她加的课：“但是为什么要学那——么多，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呀！”

“但是治子不是想要探索生命的意义吗？”福至心灵般的，烛光不假思索便给出了一串有理有据的答案，大抵是因为在忽悠孩子上进这方面，家长的天赋都是点满的吧：“解题需要工具，知识和技能的积累就是治子用来探索生命意义的工具啊！现在治子并不知道属于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那就只好尽可能多学一点。等到治子长大到能够独自出门的年纪，就要踏上寻找答案的旅行啦！现在治子学会的东西越多，未来的旅行才能更加顺利，对不对？”

‘说的很有道理。’自认为已经不是小孩子的治子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抬头扫视一圈笑眯眯的三位家长，直觉让她狐疑着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母亲的话语，到底还是觉得很有道理没有错。

“那好吧。”一本正经用着小奶音谈正事的治子很可爱，无良的家长们不由笑得更灿烂了，但这不妨碍他们认真地和女孩定下约定：“我会努力学习哒，治子很聪明，所以舅舅也要努力上课呀！”

“好啊，舅舅也会很努力的。”白狐的半妖开心极了，连耳朵和尾巴都冒了出来，惬意愉悦的甩动着：“勾手指，吞千针。”

幼童尚且天真的眼睛映入了舅舅的笑容，她也跟着拉高了嘴角，伸长了白嫩的小短手，连上了舅舅温柔的大手：“勾手指，吞千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