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五月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稀疏地洒在文丰市的街道上。
边浔高二,正处于学业压力逐渐增大的关键时期,而家庭的突然变故,却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他平静的生活彻底搅乱。
边浔的母亲是个画家,虽说不是什么著名画家,但每年卖画赚到的钱也足够普通家庭三五年的开销了。
那天,母亲像往常一样出门购买颜料,路过商场对面的街道时,不经意间瞥见了父亲那辆熟悉的车。
车就停在商场门口,是宝石蓝色,买车时一家人在4s店还是母亲选的颜色,当时还称。“蓝色既不显得那么正式也不张扬,反而会显得开车的人年轻有活力。”
此刻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蓝色显得格外刺眼。母亲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她驻足观望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女人身姿婀娜,穿着时尚得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随后,父亲也从车上下来,他的神情略显慌张,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便挽着手一同走进了商场。
母亲与父亲在大学校园里相爱,那时父亲学土木工程专业,母亲艺术专业,二人通过一次校园辩论赛相识,并恋爱。
毕业后二人很快结婚,那时候仿佛内心都早已认定了彼此,结婚时母亲身边的同学还纷纷羡慕母亲能拥有一段从校服到婚纱的美好爱情。
婚后父亲与同系的几个朋友创业,母亲则与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师继续学习绘画,在画师的指导下又或是母亲本身的天赋,母亲的第一系列的作品很快就迎来了买家,并卖了好价钱。
而父亲那边则因为几人观念不和,很快创业失败,分道扬镳,母亲劝父亲不要气馁,自己有好消息,拿出了买画刚刚到账的钱给到了父亲,鼓励他从头再来。
如今母亲站在商场外面,想着从前朋友的羡慕,二人一起经历过的种种,内心满是讽刺与被现实打击的挫败感。
母亲回到家时,脸色阴沉得可怕。边浔刚放学回家,看到母亲的样子,预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父亲也回来了。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你今天去哪儿了?”母亲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眼神中透露出愤怒与失望。
父亲微微一愣,随即故作镇定地回答:“就出去办了点事,怎么了?”
“办点事?你和那个女人怎么回事?”母亲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身体也微微颤抖着。
父亲的脸色骤变,表情瞬间凝固,他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她只是公司的一个实习生,我们今天是去谈工作的。”父亲试图狡辩。
“谈工作需要手挽手进商场吗?你当我是瞎子吗?”母亲愤怒地吼道,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父亲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我知道我错了,但是你整天就知道画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有时候真的感觉很孤独。”
父亲的话仿佛更加激怒了母亲,提高音量喊:“你觉得孤独?你当初创业失败的时候,我有没有陪着你?我把自己卖画的钱都给了你,鼓励你重新开始。没有我画画能有你的今天?我尽我所能的在全力支持你,而你回报我的是什么?”
父亲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可是这么多年,你整天沉浸在绘画里,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我有时候在想,我宁可你不画画,我们还能回到当初在学校时那样。”
父亲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解释起来:“而且我和她只是一时糊涂,我也很后悔。”
母亲又道:“你后悔!现在我比你更后悔,以前朋友们羡慕我们的爱情,现在我却成了被人笑话的对象。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们?你让边浔怎么面对这个家?”
父亲叹了口气:“我知道我错了,我会想办法弥补的。”
母亲愤怒地吼道:“弥补?你怎么弥补?你能抹去你给我带来的伤害吗?能让时光倒流,让我们回到从前吗?”
父亲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那你想怎么样?一直这样指责我吗?”
母亲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砸向父亲:“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
父亲满脸愧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转身摔门而出,只留下母亲独自在屋里哭泣,边浔坐在母亲身边,默默安慰,面对父亲心中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那之后,父亲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母亲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天沉浸在绘画中。
一时间家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的气氛。
后来经过几天的冷静思考,母亲最终还是无法原谅父亲的背叛。
他们办理了离婚手续,父亲自知理亏,只要了自己名下的那辆宝蓝色轿车,把边浔和其余财产都留给了母亲。
离婚后母亲表面虽然尽量表现的与平常无异,每天绘画。除了周末偶尔会给边浔做一顿饭,其余时间几乎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边浔知道,母亲是在用绘画来排解心中的痛苦,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失落和孤独。
很多天后,边浔放学,母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神犹豫着对边浔说:“浔儿,妈妈打算去参加一个日本有名画师的画展,顺便去那里采风散心,你……”
“去吧,妈,我下个月就成年了,我能照顾好自己”边浔看出了母亲的犹豫,没等母亲说完话,插话道。
听着边浔的回答,边母满脸欣慰,话语中却又带着些许不放心:“这是一张银行卡,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钱不够了,记得给妈妈打电话。”
边浔看着母亲,心中有些不舍,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妈,放心吧,你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
母亲轻轻地抚摸着边浔的头,眼中满是慈爱。“妈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不要太担心我。”
母亲离开的那天,边浔去机场送她。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四月月份的天,本应是阳光明媚、生机勃勃的,但在边浔眼里,却显得有些凄凉。路边的树木来着白的粉的一丛丛的花,在微风的吹拂下,树上的花瓣纷纷飘落,给独自站在树下的边浔更添一份寂寥。
从那以后,边浔每天都独自吃饭、上学、放学,母亲也是许久能打来一通电话。
他习惯了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习惯了看着校门口有人来接的同学,习惯了自己打包一份外卖回家,习惯了每天走在同一条路上看着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
突然有一天,边浔根据平常的路线,双手插着校服裤兜往家走着,他刚结束了一天繁忙的高中课程,脑海里还回荡着老师讲过的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
路上行人匆匆,大家都在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走着走着,边浔听到一阵激烈的拍打声与说话声,他抬眼望去,原来是马路对面超市门口的电玩机。
一个男孩穿着初中校服,背着略显有些旧的黑色书包,在激烈地打电玩,男孩背影纤瘦,皮肤白的发亮,是那种好像经常在屋子里不晒太阳的白,打游戏时时不时的动作,可依稀看出男孩侧脸柔和帅气的模样,这个男孩叫付染,此时他初三刚刚放学。
那电玩机里正运行着经典的拳皇游戏,男孩操控的角色是八神庵。
只见他的手指在按键上快速跳动,仿佛游戏中的人就是自己,每一次敲击无不显得紧张而激烈。
他先按下轻拳键,紧接着一个小跳跃,同时按下重拳与脚键,组合出一招“葵花三连击”,动作流畅自然,屏幕上的八神庵也如行云流水般施展出凌厉的攻势,拳影腿风交错纵横。
男孩口中还不时低喝着:“看招!”“哈!”那声音清澈响亮,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
边浔开始被游戏吸引,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他站在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前,眼睛紧紧盯着电玩机的屏幕。
看了一会后,他又被打电玩的人给吸引。那男孩个子不高,与大部分初中生相比有些瘦,敲打按键的手指长且骨节分明。他打电玩时失败了也不恼,身体跟着游戏人物左歪一下右扭一下,不难看出此刻他正沉入其中,那模样甚是可爱。
而且他打的技术很好,操控人物反应灵敏,面对对手的强力攻击,总能巧妙地躲避并迅速反击。
边浔看的入了迷,时间在他的专注中悄然流逝,树在春日晚风下被吹的沙沙作响,日落时的红云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转眼天色渐暗。
男孩战胜了最后一局游戏起身与老板告别,说:“叔,我走了啊,玩的真过瘾,我明天有时间还来。”
边浔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双眼紧紧追随着男孩逐渐模糊的背影,直至那一抹清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看着男孩走远,边浔不知是在想着什么,盯着男孩消失的地方久久未动,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有趣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缓缓放下背着的书包,蹲下身去,在车站的椅子上拉开拉链,在书包内仔细翻找着什么。
终于,他找到了那本有些褶皱的笔记本,从本子的夹层中抽出一支圆珠笔。他蹲在公交站的椅子边,身体前倾趴在椅子上,略微思索后,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