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花春归 第21章 特殊待遇

指尖触碰手腕的温度仍依存在体内，江归对过去不久的那段记忆既觉得别扭又怀念。

从孤儿院到现在，他们分开的时间不久，留给彼此成长和悔过的时间足够了。可真正到了相见的时候，纵使在心里模拟了无数次的对话，在遇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对象却也显得微不足道。

来不及回望过去的不堪，少年的沈枳就拉住了他，跑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江归似乎还能从少年轻启的嘴唇看出他在说：“如果不能挽回过去，那就救赎未来好了。”

如果没有未来，那就和我一起创造一个吧。

可惜，“嗡嗡”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不现实的幻想，化为虚无缥缈的泡沫，仅仅在手上留下了些许湿润。

江归从床上起来，并不烦躁地擦了把脸，随后深呼吸，捡起电话看了看来电人——江鹤铭。

屏幕前一只漂亮白皙的手指犹豫不决，还是按下了接通。

来者语气和以往没有差别。“到家了？”

“嗯。”江归那边持续传出玻璃碰撞和拉开易拉罐“滋啦”的声音。

“在干什么？乒铃乓啷的，接电话都那么拖拉。”

声音又消失了。冰凉的薄荷气泡水随着瓶身的倾斜灌入口腔，充斥着味觉。开口：“喝水啊。”

半瓶下去，江归终于是清醒了不少，“有什么事？”

“跟长辈说话的时候不准不耐烦，这点礼仪还要我罚你抄吗？”

对话界面寂静了一段时间，期间只有听筒里传来江归一声无奈叹气。

他起身又回了房间打开电脑点开了一个卡牌游戏，开启了排位1v1模式，来消磨这段无聊的通话时间。

江归玩游戏的兴趣不高，又或者是从小就没有空闲的时间去接触，他每次都只是用来打发和江鹤铭通话的时间，其余要么吃颗安眠药睡觉，要么写题。

对于成绩，江鹤铭一直都按照贞露的期望标准来，一丝不苟。但并不是为了江归以后如果没有天赋和能力继承延续RDT的后患准备，而是为了江归能更好的发展RDT做的铺垫。

简而言之，江归的选择从始至终都已经被安排好，无非就是以后的路走得困难点，或者顺利点。

这就是江归得知他们的计划后，对江鹤铭已经没有任何尊重和礼仪可言的原因。

只不过今晚倒没有江归想得顺利，江鹤铭只是噤声了一小会，甚至他还没有打完那局游戏，对方又开始为难起了他。

“国庆的时候回一趟M国。”

“几天？”键盘敲动的声音不慌不乱，屏幕上的小人有条不紊地释放咒语攻击对面。

“五天，不影响你去补习班。”

这次江归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等电脑上胜利界面弹出时才思考了一会，回道：“平常不是三天？”

他四号有比赛，不算重要，但比起在那个鬼地方呆着简直好了一万倍。

“四号有场家庭会议，江执偶和你唐阿姨也去，你帮忙带一下江椿乔。”

江执偶是江归名义上的父亲，至于唐若，算得上是他的后妈。而江椿乔则是江家实至名归的大小姐，从小受尽万千宠爱，这辈子注定受不了苦的命。

江归和江执偶见面的次数都少的可怜，对江椿乔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张精致小巧的脸，两颗圆溜溜的杏圆眼一眨一眨，悠闲地躺在粉嫩嫩的摇摇床上用稚嫩的声音在全场瞩目之下喊着一声声“哥哥”。

他从孤儿院离开后可没兴致带小孩，“为什么要我带？明姐又不是没空。”明姐是江执偶家的保姆，在江归第一次和江鹤铭来到江家的大宅开家族会议的时候，唯一正眼看待他的人。

毕竟一个早就和江家断绝关系的人，和一个难缠的私生子也妄想在遗产这碗汤里分一瓢羹，论谁都会觉得荒唐和可笑。

但明姨不一样，她会细心地给江归腾出一间房，就像孟盂。

如果明姨也在的话，他倒可以接受一起带江椿乔。

“这是家庭会议，再说了，你带一下妹妹你能死吗？”江鹤铭语气有些冲，夹杂着不满。

“你爸给你贡献了多少好资源，你自己是最知道的。别让我下不来面子。”

江归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又开了把游戏，任凭江鹤铭在电话里头提出一个个无理的要求。

这一把他打得很凶，也很快。没有第一局的漫不经心，而是步步紧逼，每一次的暴击都打得对面毫无反攻之力，草草结束了对局。

“你要是不想待在会议室，就带着你妹随便去个游乐场玩，反正别给我惹事。”

“……哦。”惹事？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对方得到了肯定的服从后，又交代了些事，让江归把他新买的监控安好之后，才挂掉了这段磨人的通话。

看着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一股厌恶的感觉再次布满全身，连同他呕吐的**，一并被江归如往常那般就着最后半瓶气泡水咽了下去。

想抽根烟。

也这么做了。

江归靠在阳台的护栏，修长的手指夹着不该出现在这个人身上的烟，烟灰抖落在整洁的校服上，嘴里吐出一串白雾，好似他胡乱的思绪。

他不是爱抽烟的人，于是将烟头摁灭在扶手上。

没再想江鹤铭说的话，江归便再次陷入了艰难的回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对沈枳关注，也不明白二人之间凭空而出的磁场是为什么。只是初遇时，他就早已被深深吸引。

时间真的好快，他仍旧没敢再去碰那一闪而过的春天，甚至觉得是自己臆想。其实没什么好想的，只是控制不住地开始自我折磨。

江归只是短暂自嘲地笑了笑，又开始了通宵写题。

比赛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菜，他早在做的无数张试卷里见过原题，去不去倒没有什么损失。

只是那天迟桧吟约了他比赛完去吃火锅。

江归又将手机解锁，在与迟桧吟的聊天框里啥删删减减，最后还是退了出来。眼神无意瞟到已读过却没有回的聊天里，备注为：阿枳。

对话接着江归那句，下面积了长长一段。

[阿枳：听说江归学长是中考将近满分的状元考进来的，很早就仰慕您了。]

[阿枳：我很崇拜您，所以去了解了一点。]

[阿枳：您一直是我的目标，我的动力。]

[阿枳：我也想像您那样优秀。]

[阿枳：也希望和您成为朋友。]

江归觉得沈枳真的变得太多，说尊称让江归觉得不舒服。就像一股看不见的气流，将两个明明要好的人隔绝于对立面。

还不如叫他“小江老师”。

说到这，江归又想校门口道别时：【小江老师。不要不回我消息。】

少年身上的味道和耳旁温热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江归打了个颤，点开对话栏输入了一句：嗯。

发过去后，江归又迅速编辑了一条：[不用尊称，江归就行。]随后发送。

他实在是太怕沈枳跟他疏远了。明明自己靠过来，却又欲情故纵地说没人陪可不可以一起。

任谁谁会觉得不怕呢？

江归想象不出来更好地和沈枳相处的技巧，那随缘吧。

如果让他选择拥有一样东西，代价是等价的痛苦，江归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春天。

因为到了春天，从没有在江归面前盛开过的枳花与童年失去的，会由春天归还给他。

这对江归来说，简直是太满足不过了。

又有谁能说得准，在某个江归拥有的春天，那人也会和枳花一同回到他身边呢？

太贪心了。江归暗暗对自己骂道。

江归对自己有很强的厌恶心理，和自我的意识分离，撕裂出第二个人，对原身进行着一场为期一辈子的审判。

他是审判者，也是被审判者。

罪名是私自占有春天。

但如果条件成立的话，让他痛苦两辈子，也是值得的。

在分开的大约三年里，沈枳一直在寻找江归的影子。

就像一只畏惧阳光的吸血鬼遇到了心软的人类，愿意让对方吸自己的血，为对方遮阳。而他就躲在江归温和的怀里，紧贴着那颗跳动不止的心脏。

可江归又未尝不可。他们的相遇既是缘分，又是注定。

沈枳是江归苦苦寻找的春天，热烈，明媚。与神明交换了的他，又怎不会心甘情愿地为他献出一切，献出最脆弱的心脏。

江归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他揉着半干的头发，再次清空了手机里所有的消息，从常用的药柜里拿出一瓶安眠药，摇晃着倒出几颗小小的药丸放在手机，就着两个小时前凉了的水咽下去。

药效没有那么快，江归先钻进被窝，找了个放松又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第二天，江归抽了个空闲的时间和迟桧吟去附近的几家甜品店，算是代替国庆去火锅店的约定。

迟桧吟这人倒也不挑，本着反正不是被小江老师鸽掉都是好事。于是拉着江归尝了各种自己没没尝过的甜点，还顺带给一些熟人也带了。

江归就一路跟着他，被喂着尝了几样觉得太甜，刚准备走，忽然瞟见了店内的招牌千层蛋糕，停下了脚步。

第一眼，他觉得名字取得不错。

店员小姐姐殷勤地上前给江归介绍：“同学你好，这款蛋糕口感很好，用的都是新鲜水果，吃起来甜而不腻，送给对象啊朋友啊都是很好的选择的，要不要试试呢？”

对象？什么对象？江归有些疑惑地抬头和店员对视。

“噗，他哪来的对象啊哈哈哈哈哈哈。”迟桧吟一听，凑过来挽着江归的肩调侃：“谁能扛得住我们小江老师这八百里都能感受到的极寒气息？”

“啊，长这么帅应该很多人追的吧。”

“是很多人追啊，但这人已经被学习蒙蔽了双眼，就是眼瞎。”

店员小姐姐有些遗憾，不过江归只说了句：“打包了一份吧。”，就先回去了。

等迟桧吟回到阶梯教室的时候简直是满载而归，连拖带拿，四只手都差点拿不住。

他给学生会的人都分了一些，正好遇到蒋言之来找林衍，就给人也硬塞了一块芒果慕斯。

其实沈枳之后也跟了过来，只看见蒋言之一边退后一边摇头的好笑模样。

蒋言之双手推脱，头都摇出残影了，“啊，不用不用不用的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你哥给你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迟桧吟自信地拍了拍胸口。

“他芒果过敏。”林衍和江归刚讨论出来，蒋言之看见了救命恩人似地飞快扑了过去，喊了声：“哥。”

一旁的人毫不意外地双手插着手袋走过迟桧吟旁边，对方默契地边说：“林魔头别装了，之之芒果过敏故意不跟我说，什么计谋你自己心里清楚。”一边开了瓶酸奶递给他。

“小江老师你说对吧。”

江归靠在他的一旁轻轻点头。

这时候沈枳倒也出来了，和林衍站在一起的时候，江归竟觉得两人相差无几。

发育这么快吗？

林衍怀里搂着蒋言之，听完沈枳说的后垂眸摸了摸蒋言之的头，思考了一会。

怀里的人就一直蹭他，嘴里念念有词着：“求求你了哥……我想去……”

阶梯教室里的学生会成员都默契地收回目光低头暗笑，经常被拐去林衍家当黑奴的江归早已对蒋言之“拿捏林魔头的最佳手段”习以为常，而迟桧吟无声扭过了脑袋和冷这一半脸舀酸奶的江归对口型：“偷家还是得防主人。”

最后“哥”还是挨不住蒋言之的软磨硬泡。叹了口气说可以但要注意安全，蒋言之就立刻不装了跟林衍鞠了个躬，然后和沈枳击掌就准备走。

“哎之之！给你换个抹茶的，太多了吃不完。”

“再不行帮我给岑诟带一块啊，要是我给他他肯定不要！”迟桧吟一副“你莫走”的表情，终于还是把人说服着拿了块大的。

迟桧吟倒开心了，使唤着江归帮忙，问两个人一人一块够不够。

“应该。”

把蛋糕送到蒋言之手上后，那人又回过头问：“国庆有空的话要和我们一起去M国玩吗？机票我出就当回礼了。”

“可以哎，小江老师国庆也回M国，顺便还可以约出来玩。”迟桧吟兴致勃勃地答应了蒋言之。

江归倒也没什么反应，因为他在迟桧吟没注意地时候已经溜到门外，给沈枳单独递了他买的另一个口味，“不是抹茶的，还不错，可以试试。”

“你不吃吗？只看见你带了一个回来。”

“吃不惯太甜的。”

吃不惯太甜的，也要买吗？

沈枳也不多问，笑着回好，随后接了过去，看了看外包装的名字：“春日来信”

没有得到小江老师回复的迟桧吟默认答应，高兴拍手：“那就这么美好的说定了！”

沈枳在外面可没少听，含着笑问江归也跟他们一起去吗？

“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有点事。况且M国也不小，应该挺难遇到。”

“这样吗？那说不定就在一个地方呢。”沈枳笑意不减，手上还提着江归给他的“特殊待遇”。

“那等遇到了再说吧。你总不能了解了解我，了解到连我家公司在哪都知道？”江归回眸看他，眼中多了些戏谑。

等到那人回到迟桧吟旁边，拿起那瓶没喝完的酸奶，他才轻轻开口：“那说不定。”

吃不惯太甜的，当然是买给喜欢吃甜的的人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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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特殊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