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花春归 第20章 守株待兔

开学那几天终归是没有什么事的，于是社团招新和学生会报名就成了热门活动。

各大社团的社长为了吸引新人加入，海报都做得花样百出，有些社团甚至在报道的那天就已经开始拉人。

通常课间的时候就会有一大堆人围在招新栏那挤得水泄不通，讨论着要加入哪个社团。

直到上课了，有些人的心思还没收回来，比如沈枳的前桌林豪。

奥班的人不多，五排竖下去一列七个正好都能看到黑板，就没有把桌子并在一起。

没有同桌，这人百无聊赖地用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笔。

趁着他们英语老师转头写板书的缝隙，他翘起椅子，用书挡住脸朝着沈枳问：“哎兄弟，你打算报哪个社团啊？我跟你一块呗。”

沈枳头都没抬，桌上工整地摆着书，手上握着笔自顾自写着。

林豪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不报。”

那人刚想问沈枳为什么不报，一个粉笔头就精准地砸到了他的头上。

“第五排第六个同学！把你的头转回来！”

“啊痛痛痛……”林豪捂着头哀嚎着。

“别以为考上了华附进了奥班就能高人一等，要是高中学不好你中考考得再好都没用！”

剩下的半节课，沈枳终于是能安静地上完了。

不过林豪可没就这么放过了他。

下课的时候，那人又转过来，“所以哥们你为啥不报啊？整个星期都待在教室里不会闷出病来吗？”

“不感兴趣。况且学校也没规定要报。”

“但我听说江归学长也报了。”蒋言之走过来靠在沈枳桌面上。

林豪本来好好坐着，身旁忽然站了一个人把他吓得“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窜起来。

“握草！你啥时候冒出来的！”

蒋言之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回了一句自己就在他俩隔壁。

林豪摩挲着下巴对着蒋言之上下观察，接着头上像顶了个灯泡忽然亮起来，不可置信地指向蒋言之：“你你你！你是他们都在传的遴选语文148的那个曹雪芹？”

“……我叫蒋言之。”

沈枳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林豪把蒋言之的话当耳旁风一样，只是一味地重复着：“握草，握草，那你不应该去文科班吗怎么来这鬼地方了？”

“你说的好像我理科很差一样。”

“你遴选数学多少？”他一下接上。

“148。”

“握草？握草！握草……”

蒋言之简直想给这个草哥头上殴一拳。

“别草了哥。”沈枳快被笑死了，但被蒋言之狠狠瞪了一眼后又言归正传，“你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我哥啊，他和江归都在辩论社。我去的时候而且面试官也是他俩，能不知道？”说罢，蒋言之还得意地补上一句：“我反正已经通过面试了，提醒一下某人再不报就没名额了。”

沈枳不屑。“林衍给你开后门了吧。”

“滚远点。”

林豪一下子拍案而起，“等等等！哥？林衍？那个死高死高的那个学生会会长是你哥？！”

“不是，你俩也不一个姓啊？”

蒋言之尴尬捂脸，解释道：“我借住在他们家而已，习惯了就叫哥了。”

“你干啥住别人家啊？”

这情商低的。沈枳暗暗吐槽。

而蒋言之语气平淡：“因为我爸妈车祸死了，之前我们两家是朋友，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就把我接过去了。”停顿了一会，他又补充道：“不过，一般不过节的时候我还是会回自己家的，总是不能赖在别人家一辈子的。”

“那，那你的亲戚……”

“我爷我奶早死了。亲戚都嫌我是灾星，而且他们也有自己的家要养，哪敢要我？”

林豪不知所措地转过去看沈枳，用手遮住脸指着蒋言之，眼神里满是：兄弟，你快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

他无奈地摇头，意思是：是真的，你完了。

那人果然就像被雷劈了一样，脑子宕机了一会，对蒋言之标标准准地鞠了一个完美九十度的躬，随后又小声嘀咕：“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一段漫长的寂静，林豪安安分分地转过头去认真上课，时不时还偷瞄一眼旁边认真上课的蒋言之，内心感叹：要不然人家成绩好呢，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下午蒋言之陪着沈枳去报名的路上，沈枳忽然好奇，“岑诟报了哪个社团？”

“篮球。”

“不跟他表哥一块？”

蒋言之低头玩着手机，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恨不得一辈子见不到他表哥。”

想到上次那个场景，沈枳没绷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岑诟和蒋言之完全是两个相反的例子。

一个恨不得双方不认识一个希望整天黏在对方身上。

“笑你大爷。”反正快要到了，蒋言之干脆关掉手机跟沈枳唠嗑，却正巧遇到了正主本人。

“去年都没见有这么多人报名，结果近几天人多的都把我都叫上了，看来小江老师魅力显著啊……”迟桧吟声音不小，从走廊到楼梯口都听得清清楚楚。“说好了这次陪我去吃前几天新开的那家火锅，不准再用你那破要处理事情的借口拒绝我听见没？”

脚步声渐渐与沈枳他们的相融合，“又不是我定的，去找会长闹去。”江归不紧不慢地语调让沈枳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哦？那就是说小江老师这次又要鸽

“学长。”

迟桧吟讨伐的话还没说出来，只见一个清秀的男生已经微笑着站在他们面前。将二人强制逼停后，又迅速用双手递了一张纸给旁边滑动着手机的江归。

“嗯？”江归手机没息屏就放进了外套口袋，疑惑地抬头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那人的眼神好似一壶烈酒，只是对视，便能让人感到一阵辛辣，至身幻境般难以抽离，连同尾调都带着发昏的苦涩。

“你……”江归皱了眉头，接过他手里的申请书过目，脸色黑了下来却半天没憋出后一句。

消息提示音在江归沉思的那一刻响起，迟桧吟跟着他在旁边站着，没过一秒自己的手机也弹出了消息。

名为：“林魔头的三千奸臣”群里：

［害人不偿命的可恶林魔头（林衍）：十分钟，阶梯教室集合开会。］

他无奈地“啧”了一声，打字回复［爱拼才桧吟（迟桧吟）：收到。］随后用手肘了肘还低着头的江归。

“林魔头又开始点兵点将了。”

蒋言之在沈枳旁边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

这外号不错。

“嗯。”江归手机都没拿出来看就知道是谁，却还无动于衷。

最后倒是还剩五分钟被迟桧吟推着走的。

“哎呀学弟实在抱歉我俩有点事，这样吧你加他微信，之后他会给你发消息的。”

沈枳就这么安分地站在原地，看着及其滑稽的两人滑行到楼梯口，一双好看丹凤眼笑得弯弯的，问没有微信号怎么加。

“他名字缩写加生日！”迟桧吟刚想着怎么把被施了冰冻咒的江归弄下楼，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名字要大写！”

怕沈枳也走了，他声音很大。

“奥！知道了！学长们小心点下楼！”沈枳也冲着楼道喊。

江归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只是把纸揣回兜里，没等迟桧吟就自己下楼了。

只听，“江归你他妈又不等我！”

结果迟桧吟气得追下去，正好偷拍了张江归在一楼楼转角的图片发朋友圈，配文：你们的小江老师塌了，交了这么久的好朋友还没有今下午遇到的学弟有礼貌！人家还跟我们说让我们下楼小心，这人倒好直接不管我走了还在下面玩手机！

［害人不偿命的可恶林魔头：开会迟到你俩都塌。］

［刀子嘴刀子心小江老师回复：别开群伤，我到了。］

［爱拼才桧吟回复：？］

迟桧吟只想把这两人都扔进消毒水里泡个九九八十一天。刚想着先抓一个口嗨的，抬头一看，江归都没影了。再看一眼时间还剩一分钟。

“江归！我去你爸的！”

开完时天空已经镀上了鎏金，只可惜江归被林衍点名留下，结束那会天已经暗完一片。

这个点虽然还有饭吃，但江归提不起一点食欲，况且他嘴挑，很少在学校吃饭，只是回教室开了瓶无蔗糖的酸奶边吃边写卷子。

等迟桧吟回来后，就自动触发：“又喝酸奶啊？”“嗯。”的对话。

他的一天没什么好形容的，平常的生活简直比寺庙里的和尚还枯燥无味，除了上课，写作业，做卷子这三样就是开会，统计，开会。这些东西占满了他在学校的生活，以至于社团也很少会去，只是在辩论赛的时候才会展现出他在这个领域的天赋。

连喜欢都算不上。

照常做完昨晚剩的竞赛卷，江归点开了手机显示的一条两小时前的新消息。

是一条好友申请，备注只写了：“我是今天下午的那个学弟。”

沈枳。

那个从他知道起就觉得很适合那个人的名字。

“沈，枳。”江归在心里再次默念了一遍，卸下了一天下来的疲惫，眼里甚至泛着淡淡笑意，“的确，很适合呢。”他手在屏幕前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工工整整的申请书，最终通过了那条好友申请。

验证通过的信息刚发过去，俩人的对话框就立刻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

［枳：学长好。］

江归把凳子翘起，背靠在凳子上咬着酸奶勺，不假思索地回了句［嗯：知道我生日？］之后看了眼时间，便将手机息屏，开始对着黑板上的作业拿出练习册。

同学们几乎都在这一时候才打打闹闹地回来，江归已经像往常那样戴着眼镜低头写作业。

他的手机在开会的时候就开了静音，心里却能感知到屏幕上不断跳出的新消息，就像能看见屏幕外那人的慌乱，直至晚修铃打响，江归才真正进入状态。

连着三节晚修江归都没有感觉怎么累，临近放学的时候他把眼镜摘了下来揉了揉山根，收拾好东西后又从书包里拿出本画册，开始完善前几天灵感爆发的一套设计。

但这本画册就连迟桧吟都没看过，是堪比江归手机密码更机密的东西，但迟桧吟瞧他画多了，也会调侃一句：“小江老师不做毒夫了？”

自动铅笔刷刷几笔，便将袖口的花纹完成。所有线条都跟随着江归想的那样附着在画纸上。

但唯独那个人。

区区三个小时的晚修用写作业打发时间的话不久，打了铃后，江归径直走去了卫生间。

他是走读，平时会和迟桧吟一块去他家楼下的饭店吃宵夜，晚了就睡他家，但最近这人都去搭自家表弟的顺风车，也就只能江归一个人走回去了。

和往日一样喧闹的校门口依旧被人潮堵得水泄不通，连风都挤不出去，只得徘徊在校园内，摘下一片金灿灿的树叶，留在黑暗的长廊。

江归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教室已经黑灯了，手上甩着水，顺手抽了张迟桧吟座位上的纸擦干，接着又慢条斯理地回座位上用手机照光收拾桌面。

等人差不多散了，江归才背着书包走出去，低头单手给迟桧吟回了消息，却没有点开三小时前的那几条。

他刚要把林衍发给他的表转发给迟桧吟，结果一不小心手滑，发给了沈枳。

同时，身后不远忽然响了一下消息提示音。

“啧。”江归直接秒撤，眼神甚至没有瞟到上面的消息。

他刚把手机息屏。

“小江老师。”跟在他身后的沈枳猛地在江归要把手机放回口袋的那一刻抓住他的手腕。

江归一下在原地死机。机械地转过头，眨了眨眼。

“嗯。”

跟他近在咫尺的少年忽然轻笑出来，“我终于知道你微信名字的含义了。”

沈枳发育的很快，身高差不多要高过江归，以至于江归上下扫视了一遍沈枳的架势，脱口而出：“你要堵我？”

“没有啊。”

他甩了一下手腕，结果沈枳的手牢牢地黏在上面。

“那你放开我，加班没工资。”

“那我是被out了？”

江归这时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打算报复性地点头，但又怕这人真不放开自己，“周六晚上有空的话视频面试。”

那不行。

他要看到小江老师本人。

“在学校不可以吗？”

江归心里念叨：这可太不可以了，这几天林魔头铁了心要忙死我，再抽时间搞个面试我那天就真别吃饭了。

随后他用没被沈枳捉住地手打开手机，调出一份林衍发给他的时间表举到沈枳面前，深情地看他，“学弟，小江老师也要吃饭的。”

目睹了机密的沈枳只是提起嘴角，没再说什么点点头，接着放开了江归。

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沈枳瞟到江归在看手机，忽然转身反着走，“小江老师，不要不回我消息。”

江归的手指停留在社交软件上，没抬头只“嗯”了一声。

结果他正低头走着，忽然就撞到了停在他前面守株待兔的那人怀里。

沈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低头靠在江归肩上，“小江老师。”江归和沈枳的身高相差无几，那人炽热的呼吸撒在江归的脸上，染红了耳尖。

“不要不回我消息。”

他装作郑重地重复了一遍。“还有，走路不要看手机。”

江归：en

“也不要嗯。”

“……那，行？”

沈枳笑了一下，没再为难江归，转过身朝着马路对面走去。因为再拖李叔就要为难他了。

回到家里，江归无比庆幸地躺回了床上。

什么计划，人设都在看见沈枳的那一刻被抛之脑后，只剩下不理智的话语一个一个往外蹦。

不该是这个走向。

这剧情不对。

他也不对。

重来。

而今天，是一场充满着戏剧性和属于他们青春的味道的序幕。

沈枳此时此刻和江归一样，躺在床上，内心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

那人比照片里看起来瘦了好多，手腕很细。

性格也变了，说话很可爱。

他侧过身拿出手机，江归果然没回他。

但无伤大雅。沈枳点开设置界面，将自己的手机密码改成了和江归一样的。

420117。

多年后，即便江归账号错输成沈枳的这个密码也照样登陆了上去。

一天天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写什么。不懂，枳归99。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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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