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 第20章 第 20 章

《神歌》原著是一本架空的修仙背景小说，后期的神魔大战更是场面空前，剧组为此特地搭了好几个棚造景，目前大部分的戏份都已经拍完，只剩下几个主要人物还没杀青。

叶嘉蓝一行人今天造访的目的地，就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个棚──女主宗门所在的无相峰。原著里的无相峰仙雾缭绕山势险峻，溪水淙淙，林木葱郁，实际拍摄的现场不过是拿一些假石材堆砌的栏杆和石墩，几台造雾机嘶嘶地喷着干巴巴的烟气，后面大片大片挂着绿布。

沈云澈第一次到拍摄现场，对周遭事物不免感到好奇，拉着叶嘉蓝东问西看，而没有半点演戏经验的人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对许多事物叶嘉蓝也叫不上名来。她们到的时候现场正在拍摄，远远地就瞧着半空中吊着一个白衣服的人，拉威亚的钢索唰地一拉，白衣女人摆着造型飘飘然地从天而降。

角落里的导演喊了一声卡，方才周遭安静的人群才逐渐喧哗起来。

“别东张西望了，跟我走。”陈敏冲两人摆摆手，领着她们穿过往来的工作人员向坐在监视器前的导演走去。

戴着耳麦站在一旁指挥道具组搬东西的王菁远远地看见她们，举起手摇了摇，从堆着杂物的高台上跳下，迎了上去，“来得正巧，上午的戏刚拍完，今天不仅总导演在，女主也在，都过来打个招呼吧。”

说着，她回头指了指凑在人群里戴着鸭舌帽的人，旁边站着的穿着白色戏服的女子便是王菁口中的女主，邱橙月。

来之前邱橙月和叶嘉蓝联系过，两个人虽然从节目结束后便没有什么合作的机会，但对方知道叶嘉蓝要来唱这部剧的插曲后，也主动和她发了消息，大意是那天她刚好也在，让叶嘉蓝过来找她。

叶嘉蓝不好拂她的面子，便答应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一个当红的流量小花找自己这个三线歌手到底有何贵干。

总导演对刚刚那条似乎比较满意，笑着和邱橙月说了几句，便对着对讲机喊来收工，正值中午剧组放饭，盒饭的香味把所有人肚子里的馋虫都钩了出来。

等到围着的人稍微散去，王菁才领着她们上前，她先是和女主角邱橙月打了个招呼，才对总导演开口：“Lia，之前约的那个歌手来了，你现在有时间的话，见一见。”

对方低着头看着手机，闻言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似乎是在回消息。倒是一旁的邱橙月笑意盈盈地向她们走了过来，看见站在中间的叶嘉蓝，熟络地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嘉蓝。”

邱橙月最开始在节目里就被选为那一届的门面，长相自然是一等一的抓眼。比起传统大众熟知的演员脸，她的五官更加甜美动人，属于乍一看便让人印象深刻的类型。最近几年的仙侠剧服设普遍走丧葬风，名门正派神仙贵女一个个披麻戴孝，饶是如此，邱橙月的造型师也在发型和妆造上下足了功夫，尽最大努力突出她浓颜的优势。

叶嘉蓝笑了笑，伸手比了比她额心画着一律凤尾花的位置，夸赞道：“刚刚很远就看到了，人漂亮，身姿也好看。”

“是吗，其实我刚刚在上面腿一直在抖。”邱橙月看了一眼方才自己吊着的位置，“这部戏是我第一次吊威亚，吊了几十场了，还是没适应。”

“等你吊个几百次就适应啦。”从她身后冷不丁传出一个声音，“才吊几十场，下部戏争取让你天天吊。”

“Lia导演，你下部戏是打算拍科幻片名，把我扔到外太空去算了。”邱橙月皱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控诉道，她做这种大表情也不会显得难看，只会让人联想到家里养的撒娇的小猫小狗。

Lia笑了两声，宠溺地捏了一把脸，这才穿过身来对着陈敏一行人，脸上的笑容稍稍收了一些，说道：“本来打算后期剪片的时候再叫你们来的，片场人太多，不太方便。但是阿月说和你们是熟人，所以这次就破例让你们过来，正好女主角也在，大家随便聊一聊。”

说着，她的眼神在三个人身上轮流转了一圈，最后蓦地一亮，停在一直安静沉默的沈云澈身上，“王菁，她就是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小姑娘吧？”

Lia一个步子蹿到沈云澈面前，差点把叶嘉蓝挤了个踉跄，沈云澈看着她的动作皱了皱眉，隐忍着没有发作，只是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半步。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看样子是还在上学，哪个学校，什么专业的？”

连环炮一样的问题朝沈云澈袭来，叶嘉蓝望着她隐隐有些不耐的神情，连忙凑过去解围道：“Lia导演，这位是我的助理，叫沈云澈，目前是大四在我们公司实习。小朋友平时比较安静，可能不太适应这么多人的场合，请您见谅。”

“哦，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对方似乎也明白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冒失，连忙摆手，“其实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这部小说，这部剧的主角虽然是阿月演的女主神歌和她的师尊，但是全剧最大的反派魔尊赤羽的戏份也很多。”

叶嘉蓝没有看过这本小说，但是沈云澈这几天却从郁晗那大概了解了整个故事的脉络。Lia说的魔尊赤羽在原文中是一只凤凰，因屠杀七大仙宗叛逃后堕魔，而她大开杀戒的缘由同样也是因为她的师尊──柏忌。

“小说里把柏忌塑造得太完美了，她既是一个出尘绝色如谪仙的美人，又是整个修仙界为数不多真正做到视众生平等的好人，这书里的角色或多或少都曾经受过她的恩惠，几乎能算是所有人的白月光。”Lia一口气念了一大段话，舔了舔嘴唇，“可最后这个角色的下场也很惨，因为她不愿对魔族斩尽杀绝又德绍年高，所以被当时的七大仙宗嫉恨，给柏忌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在刹那海劫杀了她。”

“所以，这部小说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死了。”叶嘉蓝总结道。

作为女主的邱橙月点头，她因为这部戏也去看了原著，“但是小说里有的角色就是这样，虽然出场率不高，在读者那里人气却格外的高。当时宣布改编的时候，很多读者都在网上讨论到底会让谁来演柏忌。”

争议甚至比两个主角都要大。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改变这个角色只是个客串的事实，一个仙侠剧，Lia当然没办法请到读者们想看的那些大牌明星来客串这么一个小角色，但是如果真的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来演这样重量级的白月光，一向吹毛求疵的Lia又受不了这种落差。

沈云澈大致理解了对方的想法，“但是既然这个角色不会影响到故事走向，那就干脆让她只活在台词里不就可以了吗？”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Lia一副有识之士所见略同的表情，大手一挥，继而又叹了口气，“但是拍到后面总觉得差了些什么，尤其是最后赤羽战死的那一场。”

原文里魔尊赤羽是全书最高战力，她为了复活师尊柏忌，要炼化女主神歌作为器魂大阵的阵眼。最后的结局自然是失败了，不过神歌也没能把她杀死，原文里描述赤羽的结局是因为将凤凰命羽投入阵中后力竭战死，在最后的走马灯里，她望见了那缠绕三千年的执念，含笑而终。

Lia摘下鸭舌帽，把压扁的头发用手拢了拢，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昨天王菁跟我说碰到一个人感觉很适合演柏忌，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但今天瞧见你，我觉得可以试一试。我想好了，就拍最后赤羽临终前看到的幻象，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试一试。”

换做别人这大概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喜事，Lia包括王菁她们在内也觉得这件事应该很简单。这个圈子里的人谁不想出名呢，一个素人能有在S级仙侠剧里露脸的机会，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叶嘉蓝看着沈云澈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在心底替Lia她们叹了口气，抬步走到她身边，悄声说道：“你想试试吗？”

沈云澈抬起眼，一副思索的样子，摇摇头：“我不知道。”

换做以前她大概当场就拒绝了，但现在她是叶嘉蓝的助理，叶嘉蓝又要和对方合作，断然拒绝可能会连累到她和陈敏。另一方面，沈云澈也在考虑自己以后要不要踏进这个圈子，毕竟沈之渺定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日后她想要再和叶嘉蓝接触，肯定免不了要和娱乐圈打交道。

“没关系，你只需要考虑自己的想法。”叶嘉蓝见她沉默不语，宽声安慰道，“如果不想去，我来和她们说。”

说完，她耐心地等待沈云澈的回答，叶嘉蓝站在她身前，把其余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像座高高的屏风。沈云澈蓦地一笑，清亮的眼睛长睫微振，无端地让人心头一颤，她唇角勾着自若的笑，说道：“我总不能事事都让叶老师替我去。”

抬手往叶嘉蓝肩膀一抵，她微怔住，被轻轻推开，沈云澈与她擦身而过，徒留一地山茶花淡淡的香气。

她望着沈云澈走到陈敏身边说了些什么，两人随即和Lia一起往片场另一头走去，明显是在商量着什么。被单独留下的叶嘉蓝孤零零地站在破损的石桥边上，和地上圆滚滚的石狮子脑袋大眼瞪小眼。

“怎么就剩你一个人在这了？”

刚去了一趟化妆间折返回来的人惊讶地看着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的叶嘉蓝，有些诧异地说，“其他人呢？”

“去那边了，应该是和Lia导演有事情要商量。”叶嘉蓝下巴一指，她似乎并不认为自己一个人在这有什么不对，很悠闲地用脚尖画着圈，“看样子，或许有戏了。”

“你不生气吗？”邱橙月问。

“我为什么要生气。”叶嘉蓝悠哉地反问，她抬头看见邱橙月满头固定发包的小夹子，五颜六色地长在头顶，看上去又滑稽又可爱，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如果她想去试试，我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我不是指这个。”邱橙月站在她身边，表情难得有些严肃，她抱着长长的衣裙下摆，露出两截白皙细瘦的小腿，空荡荡地支棱在宽松的皂靴里，“我是说现在的情况，你的经纪人、你的助理抛下你去和导演商量别的事情。你们这次来剧组的目的应该是向导演组推荐你的吧，但是现在的重心却偏到了你的助理身上，嘉蓝，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浮在叶嘉蓝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退去，她微垂眼帘思索了一番，回答道：“我大概会有些失落，但我刚刚问了自己，并没有觉得委屈。”

邱橙月长叹一声，“你还是这个样子，嘉蓝，从认识你开始，我好像就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可我偏偏又觉得，你其实并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

“或许我只是不太在意这些。”叶嘉蓝见她有些抱不住那一堆纱料，主动伸出手替她托住一部分，“但是你能替我考虑，我很感谢你，橙月。我也知道，这次如果不是你牵头，我也拿不到这个机会。”

“三年前我就和你说过，我不太赞成你选初光这样的小公司，但你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我只是有些可惜你被埋没了这么几年，恰好我和Lia之前拍MV的时候就认识，就顺便提了一句。”

邱橙月说得轻描淡写，叶嘉蓝心里明白对方也是念着当初节目里两人不多不少的交情，俗话说善缘结善果，自己当时的无心之举，现在倒是帮了她不少。

“……其实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或许在你看来有些不思进取，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叶嘉蓝低下头，眼里浮现出几分温柔，似乎怀中抱着的不是衣物而是心中珍视之物，“最重要的是，我见到了想见的人。”

她独自在黑暗中影影幢幢行走了二十七年，终于在这个夏天，月光慈悲地洒在叶嘉蓝身上。

听说你也要逐梦演艺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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