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省的教育一直都是全国前茅,桑伊人打小虽然不是在最好的学校,但由于江北对教育的重视,几乎每个学生都知道学习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事。
所以在桑伊人心中并未疑惑过学习的意义。
但显然,学习对文明中学的大部分学生来说是个伪命题,他们不需要学习,也不想学习。
就像爸爸说得那样,她应该实践出真知,了解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学习的原因,然后对症下药。
像无头苍蝇一样转的桑伊人总算找到一个忙碌的方向,只是理想与现实总是差别明显。
布局了许久,桑伊人也只是把学生们认全。
至于了解……就……
光是要完成米四白给她的任务她就快要崩盘了,哪儿还有什么时间去了解他们。
这不,大清早的就让桑伊人去楼底的复印室把印好的请假条搬上去。
手里沉甸甸的两打A4纸,压得桑伊人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而就在她走过拐角上楼的那一刻,一张熟悉的脸孔率先映入眼帘。
“你站住!”
她放重语气,喝住陈映。
陈映自认倒霉,只好停在楼梯口。
“老师好。”
他不慌不忙,还特客气的跟她打招呼。
“去干嘛?”
“嗯……透透气。”
能把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说得这般随意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桑伊人瞪住他:“你透哪门子气,现在还没下课呢,赶紧回教室!”
她一边说话还得一边照顾快从手里崩溃而下的请假条,着实有些难捱,但在陈映面前她必须面无改色。
陈映从楼梯上小跑下来,带了一股劲风,混着楼道里的凉风一起打在桑伊人脸上。
这风又冷又硬,与北半球仿佛不在一个维度。
“我帮你,老师。”
他先发制人,不由分说夺下她手里的重物,几乎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上了楼。
被桑伊人叫过办公室好几次,所以陈映对她的长篇大论格外敏感,他耳根子浅,真的听不了那么多话。
“老师,要送到哪里?”
他忽然停住,扭过头来询问。
桑伊人刚把胸口中憋的那口闷气排出去,她清清嗓子说:“年级组办公室。”
罢了罢了,他这浑身的力气没地撒就随他去吧,也让她休息休息会儿。
科任老师都往她这处告了多少次状?
说这个叫陈映的要么不来上课,要么来了就是在睡觉,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新来那位地理老师至今还没见过陈映长什么样子。
她处理?有用吗?有用今天就不会在楼梯口见他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下来了。
他的脑瓜子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啊?
你要说他不听话叛逆,倒也不是这么回事,跟调皮捣蛋的毛小南一批人对比,那绝对可以给陈映竖个大拇指了,可要说他好吧……对他不满的老师却也比比皆是。
湛蓝的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为深灰,淅淅沥沥的雨点拍在窗户上,凉丝丝的风从窗缝钻进来,高威打了个哆嗦,准备换个姿势。
这节是地理课,这个小小的刚从大学里出来的小女生根本就镇不住后排这一堆,只能仍由他们睡觉或是闲聊,只要不过分,她也就忍气吞声了。
高威知道陈映喜欢翘她的课,所以自个儿乐得霸占了整张桌子,睡起来不知道多舒服。
只是……怎么今儿这桌子像是变小了?
他迷糊地睁开眼睛,差点没被眼前一幕给送到西天。
“陈映??”
“干嘛?”
陈映白了他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
高威没了瞌睡,用力睁开眼睛,让所有惊讶填满整个瞳孔。
“上课啊。”
陈映不假思索说。
“得了,别在我面前装好学生,上课,这是你第一回上她的课吧?”高威说着还用目光指了指正在讲台上奋力讲课的地理老师,“知道她叫什么吗?”
“那你知道吗?”
陈映挑眉反问。
高威冷哼:“我又不是好学生,干嘛要知道?”
“你俩说什么呢?”
许得是高威的声音太大,连地理老师都给引了下来。
“没什么……”
高威看看她,发现她气得连头发都快着火了。
“你说!”
知道高威是个逢源包子,她干脆把话头指向陈映。
“老师,”陈映把视线聚焦在对方脸上,颇为真诚地说,“高威说不知道你的名字。”
“哈哈哈哈!~~”
全班哄堂大笑,声音几乎就要把天给捅破。
地理老师神色一下落到冰点,那双怒目在高威和陈映之间扫来扫去,似乎下一秒就要手撕活人。
“你俩!你俩给我出去!!这节课表(别)上了!”
她气得快要爆炸,激利的怒吼中连话音都变了形。
盛夏啊。
盛夏的雨怎么说也该是热的。
但眼前的雨显然是从……南半球过来的,它跋山涉水这么久一定累,所以才在这个小地方歇脚。
这般瓢泼而壮丽的雨,应该在更适合的广袤大地泼洒。
雨幕如同断线的珍珠,接续不断从天空落下,水滴触地,水花四溅,声响清脆。
“你敢坑我!”
高威咬牙切齿,肉拳头在陈映面前挥了一次又一次。
“我只是说实话好吗?”
陈映斜了他一眼。
“切,”高威不屑,“不过说真的,你今天怎么乖乖呆在教室,这可不像你。”
“被抓了。”
陈映简单扼要说,他想起桑伊人看见他时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只觉可笑。
“米四白?”
“班主任。”
“你怕她?”
高威惊掉了下巴,就他们这说话都没什么力气的班主任?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陈映说得神秘兮兮的。
什么啊?
高威狐疑。
……
“你们还是一个学生,上课怎么能跟老师对着干呢?”
“高威,我也是注意你很久了,地理课你抬过头吗?写过字吗?”
“还有你,陈映,上过地理课吗?知道谁是地理老师吗?”
“你们多大了呀,小孩子吗?”
“你们是来学习的还是来玩的?不会以为上了高中就没事了吧?不考大学吗?不找工作吗?”
桑伊人喋喋不休地讲,两个人就杵那儿听。
不知道是天荒地老还是日月翻转,总之,他们被放出来的时候课间操都已经结束了。
“我明白了……!”
高威疲累地眯起眼睛。
他快晕了,他第一次发现他们班这位女班主任这么能说,而且要是你适时接不上她的话,她又会从头训你一遍,周而复始。
高威忽然觉得原来挨骂也可以是件无聊的事。
他不由开始怀念起初中那个秃顶的老男人,虽然丑了点,奈何他口吐芬芳吐得有意思啊。
时间唰地到了月中。
例行考试,不过就是两天看似忙碌的日子。
成绩要求在考试结束后第二天就要出来,桑伊人是加班加点,总算是在规定时间里把分数批了出来。
惨不忍睹!
当她捏着几张所授班级的成绩单时,她几乎是连哭的勇气都没了。
荒诞,这简直太荒诞了……
高威瞅着一堆人涌到班长那块去看成绩,好家伙,那乌泱泱的一片,跟成了精的校服似的。
他推了把在发呆的陈映:“哎,陈映,你不去看看?”
“看什么?”
陈映愣愣地问。
“成绩啊。”
陈映朝那边打量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响亮的声音就从成绩单那边传来。
“高威!!”
“恭喜你,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
说话的是林淑慧,高威发小。
“什么意思?”
高威呆愕。
“我在恭喜你,不是最后了。”
林淑慧走过来,脑后的长马尾甩得异常活泼。
高威眼睛一亮,问:“真的?那最后是谁啊?”
不是最后了?那也就是说他不用被他妈揍了?天啊,他是踩了哪门子的狗屎才有这样的好运气?
林淑慧咯咯咯地笑了好久,然后用下巴指指陈映:“他。”
“陈映?”
高威睁大了眼睛看向陈映。
陈映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林淑慧见他这么淡定,好奇问:“哎,你没感觉吗?”
“我该怎样?”
陈映反问。
分数很重要吗?他干嘛要在意?
高威忽然一把抱住陈映,一只手狠狠拍着他后背:“兄弟,好兄弟!从今天开始,我高威就跟你共存亡!”
陈映一脑子的浆糊,后背差点没被高威给拍折。
上课铃声敲响,林淑慧急忙跑回自己的座位,高威依依不舍放开陈映,脸上的笑容就像被502固定住一样。
陈映嫌弃地扒开他的手:“高胖子,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高胖子是陈映给他的绰号,谁让这货一天到晚叫他老弟老弟,礼尚往来,他也得给他一个名称。
高威本人倒是不介意,他反而很开心自己在高中交到一个新朋友。
这节是桑伊人的课,她沉着脸从外面走进来,后排的家伙们噗呲地笑。
“她气了,她气了……”
毛小南笑得最灿烂,就差把嘴角给翘到天上去了。
桑伊人站在讲台上,定睛扫了底下一圈,她强忍住双肩的颤抖,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知道自己多少分了吧?”
“知道了……”
听话的学生应声附和,可不听话那堆依旧我行我素,想干什么干什么。
“我班均分年级垫底,人家倒数第二也比我们班多了好几分,知道意味什么吧?”
她压低眉,视线落在后排的陈映脸上,他倒是舒服,用右手撑着下巴,眼睛打量着窗外,好一派悠闲潇洒。
这家伙是真厉害,用一己之力活生生拉了班上几分均分。
“鉴于我班这个情况,我跟几位科任教师商量了一下,将对部分成绩不理想的同学进行辅导。”
“班长,来念一下名单。”
季小曼小跑上去接下桑伊人手里的纸,扫了一眼后便开始念名字。
辅导这事是桑伊人磨碎了嘴皮子各科任老师才答应的,毕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谁都不乐意做,而各老师也只是给每天下午晚自习前二十分钟,过时不候。
季小曼念了名单,底下自然是一阵怨声载道,说他们每天这么累,还要用休息时间去学习,根本没时间休息。
耳边吵吵闹闹,陈映却依然注视窗外。
葱绿的叶被风送进教室,恰好落在陈映手边。
叶边粗糙,割得他吃痛。
他从臆想中清醒,下意识朝讲台看去,却发现——
那双银月似的眼睛,柔美的光与阳光交织,在他眼前绽开一片绚烂。
“尤其是你,”桑伊人厉声,“陈映,你每天都得给我去报道,听见没?”
“哦……”
陈映懵懵地点头。
她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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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葱绿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