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起来要打到天荒地老。”
陆渐沉面无表情地戳戳季忆的肩膀,眸里倒映的全是战火:“我们躲在这真的好吗?”
“怕疼吗?”季忆突然询问。
“……怕。”陆渐沉感到不对劲,咽了咽口水,“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
“怕也没用。”
他就知道。陆渐沉方才投掷时拉伤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他的面部微微扭曲,不敢想象接下来的遭遇如何。
“放轻松,顶多就是骨头打碎重组。”
……你要我怎么放轻松?!
这样的字眼听起来就已经很可怕了好吗!!
刹那间,地宫的穹顶开始崩裂。
季忆反手拽住陆渐沉的衣领向后跃去,脚下的砖石顷刻化作硝烟飞逝。
纯净无暇的白骨阶梯如同石中花迸裂而出,所能触及的地面已然破碎,只剩人潮于虚空漂浮,失重感包裹全身。
“嗯,怕的话闭上眼。”然而季忆却似乎对此毫不意外,借机在陆渐沉身后为其遮住双眼,指尖轻点他的眼角,“想点开心的事,很快就过去了。”
手心冰凉的触感透过神经传导,可陆渐沉觉得,冷的不仅仅是季忆的温度。
季忆抬眸,不远处从阶梯上缓缓走下的,是成群结队的,一团又一团身体残缺不全的尸/块。
它们用各种奇怪的部位挥舞燃烧的火炬,用腐朽的字音不成调地高声呼喊:
“——请将火炬赠与我!”
拉开面前的白色大门,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高塔。
里边的景象别有洞天,雾气漫林,万籁俱静。
阴湿的雾一缕一缕缠绕在身边,应拭雪竟也自脸颊滑落几滴冷汗,像在为故事作开幕仪式。
柳絮果环视四周,朦胧的视线内无法确认是否存在其他生命体,贸然行动过于莽撞,故只是伸手阻断应拭雪的去路,等候引路人之类的人出现。
应拭雪探探头,开口:“前面好像有人。”
“……那就是鬼打墙吧。”
听不真切的女声自远方回荡而来,应拭雪下意识往后缩去准备逃跑,却听见柳絮果的一声“没事”。
短距离内的迷雾逐渐散去,显现出的是一队同样与考场格格不入的人。
领头的是云述。
应拭雪安心地呼出一口气,一柱暖意从心底缓缓升起,熟人相见,分外想念。
她大致认了认面前的脸庞。副会带队,左边的不认识,右边的……也不认识。有六位成员平均分布在云述身侧,活像一支巡逻队。
如此说来,这次考试不仅云述在,还有季忆在,这简直易如反掌——等等。
那外面是……谁在管理?
应拭雪将问题咽下喉咙,没敢问出声。谁知云述却心领神会地瞧出她的意图,笑着给出回复:“外面交给上任会长了,不用太在意。”
“先说说这边情况。我们从地底攀爬白骨阶梯来到这座塔,刚刚经历鬼打墙,走不出森林,在循环第三遍时遇到了你们。”
柳絮果点点头,做出回应:“目前送出来的只有后面这个,但大概不久也会到齐……”
“嘭!”
出入的大门吱呀吱呀地被用力关上。
“齐了。”柳絮果没有回头去看,摇了摇头。
她扫了眼对着云述左边的女孩子,提醒道:“别忘了事情。”
姗姗来迟的第三行人与众人汇合,为首的是挂着淡然笑容的季忆,与面色阴沉得像是黑云还浑身发软的陆渐沉。
他们身后跟着的人不算多,云述清点完人数,准备发号施令之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歌谣声打破安宁:
“绞索当襁褓呀——荆棘编摇篮呀——?”
歌唱者的声音能够明显听出为中年女性音色,但字音的末尾被吞掉,尖锐又含糊不清,衬得对方如同咿呀学语。
没有人敢移动,都只是静静聆听在四周宛若幽灵游荡的这段歌声。
“沼泽吐出我发黑的趾骨
乌鸦衔来蛇眼石
放在你枕边,当夜灯呀……”
刺骨的寒意掺着迷雾深入骨髓,每一字的落下都是处于极刑。
“快数我……”
“呲!”
谁也没料到,一根粗大的根状物体猛然绕后,穿透在场一个人的身躯,将其腰斩截开。
“肋间的蛆虫入眠——”
歌谣声延续,朵朵银蔷薇极快地自那人死不瞑目的尸体上生长而出。
血液溅射满地,恐惧满蔓延之下,众人四散而逃。
陆渐沉被季忆强行抓住手腕,朝同一方向逃跑。他不明所以,但还是与其一同奔跑:“带着我干什么?”
“你会有一天知道的。”季忆并未选择正面回答问题,脸上难得露出恐惧的神色,“我们现在要去提前开启剧情,不然这个开场杀会死很多……”
“你怎么知道?”陆渐沉的身子本就因在地底被重组后瘫软,跑几步后更是气喘吁吁,“你话这么多很容易被怀疑的!”
……没关系的,因为是你啊。
那是季忆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两人眼前的雾气逐渐散去,出现的是一座村庄。
斑驳的围墙旁是破旧的,攀满了常春藤的木门。季忆轻车熟路地拉开它,踏着遍地的焦土冲进村庄。
陆渐沉全程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地跟着身旁人离开前线战地。
这有挂吧,绝对有挂吧!!
“它们正啃食着……百年冤屈……”
歌唱者突然咯咯地笑出声来,歌谣声离陆渐沉和季忆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那落坐于森林边界湖岸边,面目全非的女子用干裂的手轻轻梳开干枯的头发,没有双眼却凝视着湖面。下方倒映的景象全然不同,是一名清纯可爱的年轻女子,在用梳子温和地梳开发丝。
一阵涟漪泛起,梦又化为虚无。
——所以她继续歌唱,歌唱自地狱诞生的安魂曲。
云述与一男一女的学生凑到一堆,全力躲避身后追逐的发丝。
“……八点钟,十点钟。”女学生向二人汇报着接下来的攻击方向,跑在三人中间,“好憋屈啊会长,我们要一直躲下去吗?”
“倏决啊,你想打架我不拦你,把铭续也带走。”云述敷衍回答问题,同时在手心缓慢凝聚一团白光。
铭续笑了笑,甩开缠在手上的粗壮发丝:“她会不高兴的。”
“副会的命令我怎么敢违逆。”颜倏决咬牙切齿的不满快要倾泻而出,面上却依旧装作云淡风轻。
“——当月光舔上你颤抖喉结。”
云述忽然感到胸口一阵闷痛。
心脏仍然在维持跳动,但频率明显减慢,就像是被缠上什么重物,每一次跳动都会产生刺痛感。
九分甚至是十分的不对劲。
“我的长发会漫过窗棂呀。”
云述手中的白光终于凝聚而成,与其一模一样的分裂体伫立原地,而后朝三人的不同方向逃离而去,尝试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哇,感觉没用。”
她望向身后,如同蛇身一样灵活的数根发丝仍未停止像蛆虫般地移动,鬼怪不怕累,但是人怕。如此被动逃跑的结局只能是等死,必须开创新的选项。
嗯,事已至此,分析一下。
“摇篮曲、中世纪。”铭续先行开口讯息,唇齿间的喘气声已然无法抑制。
“绞索、荆棘……”云述接上这番推理,“百年冤屈,倒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件事。”
颜倏决浑身酸痛,听力仍在被不断刺激,近乎绝望又尽力柔和地询问解决办法。
紧接着她被措不及防地拽住脚踝,向后跌坐于地,隐隐的钝痛更是为她的感官雪上加霜。细小的哀嚎声自她口中流露而出:“什么东西啊——”
那缓缓缠上颜倏决身体的发丝一缕一缕编织成网,窒息感冲入心腔。于它快要完全将其斩获为战利品时,云述折返了回来。银剑与发丝碰撞,擦出火花却被弹开。它实在太过坚硬,无论什么剑法都无法伤到分毫。
铭续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前进还是后退,异能在此时也发挥不上作用。
“倏决。”云述的面色变得更加凝重,“你能赌吗?”
颜倏决沉默。
“好,你喜欢赌。”
颜倏决被发丝捂住嘴也发出一阵呜咽。
不知何时分裂体已然返回此处,她的手上捧着承载一丝星火的木块,扔给了面前的云述本体。
“……抱歉,要用过去伤害你。”云述挑起那点不灭的星火,直直刺入捆绑颜倏决的粗壮发丝。
与此同时,森林里响起一声足以冲破天际的惨叫。
星火越烧越大,竟逐渐演变成一团火焰。
所有爬行的发丝都在一瞬间停下蠕动,像是触及到梦魇,迅速往森林边界收缩而去。
颜倏决劫后余生地直起身来,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发青的脸尚未褪去颜色。
铭续慢慢走到她身边来,装作不经意地帮忙拍拍肩膀,一边看向云述:“猎巫行动吗?”
“嗯,虽然不希望,但已经成真了。”
“以它为主题,区别阵营无可避免。”
云述倚靠在一棵树木旁,眼神向上望去,语气夹杂几分讽刺:“蔷薇长在树上吗?”
铭续随着她的视野望去,树上满是盛开得鲜艳的银色蔷薇。而这棵树木后,一道黑色光柱自森林中心发出,直指天际。
“河沟、山坡、灌木丛。树上的确实罕见,真是读不懂的隐喻啊,就像某人一样。”铭续意有所指,食指的指腹尚在流血,仍旧用其搅缠发丝,“去集合吧。”
尚且存活的人们统一朝黑色光柱处走去。
只有几人颇为例外,早早便在村庄的教堂内等候。
一位身着黑袍,瘦骨嶙峋的老婆婆自教堂内走出,停顿于一座绞刑架的旁边。她的裙摆滴落沥青状物质,双手颤抖着举起锈迹斑斑的铜秤,眼神扫视一圈,声音深沉又低落:“还没到齐。”
她准备转身之际,像是突然瞥见什么有趣的东西,直勾勾地盯着躲在柳絮果后的应拭雪,带有玩味地笑出来:“罢了,先来称称灵魂有几克。”
“谁、先、来?”
秤杆漂浮到绞刑架的麻绳间,被紧紧捆绑住。
季忆在未与众人沟通的情况下,自告奋勇走了出去。
陆渐沉伸手想抓住他再商量商量,但又像上次一样什么也未能留住。
心底一片空荡。
老婆婆上下打量季忆一番,最后将目光聚焦于他的双眼。
“——死刑判决书,堆积成山的残骸,被时针贯穿的银蔷薇……”
她一字一顿地开口,仿佛在鉴赏着这份灵魂的美丽,诡谲的笑声刺耳无比:“300g。”
“……但,又不像只有300g。”
满载恶意的目光第二次的聚焦,送给了陆渐沉。
陆渐沉不解地眨眨眼睛。
写上瘾了!!
感觉今晚还能再写一篇……写到自己感兴趣的题材灵感哗哗来呀
看我明天写两章(实则不然)
成人心脏的重量大概是250g,所以我写了300g
某人的爱比心脏还要沉重呢
啊这次的画风依旧截然不同
柳季雪陆:有剧本,抄近道gogogo
云一行人: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其实颜倏决和铭续的互动还有另一个版本
吃瘪的是铭续的话就会be like:
“走吧。续,同,学——?
铭续起身 然后倏决会说“你还真来啊?”
倏决:分头行动,谁要跟你一起
此女学生有双重人格(bs),望周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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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常春藤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