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坟茔前没有石碑,取而代之的是十数把仙剑,个个萦绕灵气,显然曾经跟过修为不低的主人,几乎开识化灵。
那些仙剑倒插在土地里,如同一根根香烛,在坟茔前码得整整齐齐。仙剑上雕刻的花纹血槽,原本只是用作装饰的,此时却全都沁着早已干涸黑化的血液。
仙剑刻名的地方早已被人磨花,显然是不希望有后来者发现这些仙剑的归属者,但即便如此,范平遥还是根据气息判断出了其中一把仙剑的主人。
那人是九大门派中,关明堂一位长老的孙子,名叫许山南。这人从小天资不错,出身又高,别说对范平遥这样的草莽子弟,就连他族中的旁支子弟都不屑一顾,若心情不好,羞辱打骂那也是常有的事。
范平遥从前受过他不少折辱,一度对这人恨之入骨,在心中暗下决心,终有一日要将其手刃。没想到他的修行刚刚起步,就传来了这人不幸殒命一处秘境的消息。
范平遥从此认定恶人自有天收,修炼依然拼命用心,但心境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沉迷于复仇无法自拔。如今长成现在的逍遥个性,而没有苦大仇深走火入魔,多半也是因为许山南之死的缘故。
但即便如此,许山南在他的记忆中依然刻下了难以忘怀的一笔。在看到那些血气森森的仙剑时,范平遥也很快就意识到,其中立在最前面的那把剑,正是许山南的随身配剑,上面沾染着他的灵气。
范平遥没有把这件事完全说给萧问戟听,这毕竟事涉自己的隐秘过往,另外,如果兰云章真的与许山南之死有关,范平遥自觉有一层恩情要报,否则他会日夜难安。
萧问戟皱眉道:“你是说,他所说的报仇清算数目不少,而且还能以一己之力,带着众多仙剑登临红崖山半山腰?”
要知道,红崖山上的迷障会依据来者气息的数量施压,曾有人试图藏在大能的芥子洞天里登山,却直接在里面被红崖山压制得吐血身亡。
而仙剑上蕴含深厚的主人气息,一人携带多柄仙剑登山,就相当于一人承受着本该施加在多人身上的压制登山,其艰险程度可见一斑。
兰云章……竟有这样的本事不成?
范平遥道:“那些仙剑有几柄看着倒不像是一起送上去的,但大多数像是同时。萧渊渟,且不管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来这里是个什么目的,这样的人不是你我惹得起的。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你可以选择上报给考试处,也可以和青木帝君商量。”
萧问戟沉默许久。
和兰云章相处这些时日,他只觉得此人赤子之心,从不装模作样,更不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而随着他身上的谜团一点点变多,萧问戟却越来越怀疑自己判断的准确性了。
迟疑片刻,萧问戟叹了口气,俶地抬头,“这样吧,你回去帮我申请一下,我想要兰云章直播间的观看权限,有些事情……必须要时刻盯着他,我才能做出更合适的选择。”
范平遥十分理解他这样的做法,就连他自己,得知了这个惊人的秘密后,也决定回去再清查一番许山南的死因。
若他死在秘境之中,仙剑应该被妥善地保管起来才对,各大宗门中都有修士的命牌,绝不存在找不到配剑的情况。就算出了那么一个破例,像许山南这样的名门之后,也应该闹得人尽皆知,请各大宗门的大佬出山帮忙寻找才对。
可是许山南配剑遗失的消息却如同泥牛入海,从没有人提起。
范平遥的直觉告诉他,这人的死因绝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死于秘境修炼”可以概括。
恐怕这人,死得并不体面。
范平遥可太好奇了,当初如此耀武扬威的一个人,究竟被用怎样的手段夺了性命,左右他此时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大事,就当是给儿时的痛恨一个完满的结局。
但是考官申请考生的直播间观看权限这种事,需要凡芜仙君向更上面一层打报告,通过了之后才能开启,只怕要个一段时间。
两人约定好,等范平遥把仙界的手续跑通,就立即通知萧问戟,让他做好准备。
说完了这些,萧问戟还想再问两句宣茂的事,然而范平遥却已经一溜烟儿地跑了。
他摇了摇头,把玉简收回怀中,突然发觉自己胸腹处不知何时触手一片滚烫。
要不是萧问戟刚把玉简放回去,他都怀疑是玉简又发烫,又有人联络他了。
萧问戟运转灵气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才惊讶地发觉,自己似乎是中了某种药。
……今天正是郭铭语给原主下药,白清然趁机爬床的日子,萧问戟自觉已经千防万防,究竟是哪里没有考虑周全,竟然还是中了他的套?
萧问戟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番,自己似乎只喝了两口兰云章给自己捧过来的热茶。
难道这药……?
萧问戟正疑惑着,外间却突然传来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
萧问戟一行人走后,直播照常进行了二十分钟,然而气氛实在尴尬,也就点蕊和兰云章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旁若无人地对话。
直到直播结束,《红刀》的直播间人数都一骑绝尘,有些不是很出名的剧组直播间,人数甚至不到他们的一半。
赵海丰看着数据,又是喜又是忧。
他心里既希望岳凭赶紧收拾收拾坐牢去,又觉得自己这样想简直太过罪过,连忙双手合十拜了两拜。
兰云章考虑得可就没有那么多了,他喝了口茶润润有些干燥的嗓子,高高兴兴地走出房门,带着小廖和孙潇准备回房间休息,才走出没两步,就被身后的苟安叫住了。
“嗯?”兰云章懒洋洋地回头看他,对方满脸不再压抑的怒火,清俊的脸庞都有些扭曲了。
“兰云章,你是故意的吧?”苟安身后难得没有跟着那么多的助理,显然是连把他们叫过来的时间都不愿意等,就要来和兰云章对峙,“岳凭是我请过来的客人,你这样胡言乱语给他没脸,究竟是什么意思?”
兰云章嗤笑一声,“我给他没脸?苟哥请他过来,不就是想要打我的脸吗?”
“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苟哥你怎么就生气了呢?”
苟安在内娱横行霸道了许多年,又有在国际混过的经历,虽然此时灰溜溜地回来了,但内心深处还是瞧不起这些内娱明星,更何况是兰云章这种没有什么作品的人。
“网上骂你还是骂得不够狠,”苟安深吸了几口气,“一个兰家还不够你抖擞的吗?现在又扒着小萧总不放,怎么,你也怕有朝一日被兰家扫地出门吗?还看相,学了几天玄术,你真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吗?”
这人关注的点永远都只有萧问戟一个,兰云章顿时觉得很没意思。
他虽然也把萧问戟当成攻略对象,可也从没有一门心思趴在他身上呀。
兰云章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扫了两眼苟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移话题,“哦~苟哥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帮你看相不开心了呀?”
随后他故作认真地思索道:“苟哥你别的都还好,就是这个姻缘浅薄,看样子那个对的人要40岁之后才能遇到了~”
苟安气得发疯,但反击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兰云章想要转身就走,才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
苟安还站在原地喘粗气,兰云章敛去平时常常挂在嘴边的笑意,淡色的眸子琉璃一般,冰冷地向他身上一扫,“苟哥,我统共不剩几场戏,再有个两三周,我就杀青了。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也好,萍水相逢点头之交也罢,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真是闹起来,你可闹不过我。”
说完了这几句,兰云章便带着人离开,往自己房间走去。
进了电梯,只有他们三个人,小廖才敢小小声地问:“兰哥,你真的会相面吗?”
兰云章笑而不语。
孙潇则是又奇怪又自责:“那个李焱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靠谱,要不是云章你多少懂一点儿,今天就真被他给坑惨了。”
不过……孙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兰云章,“岳凭的那个牢狱之灾,云章你是怎么知道的?”
兰云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七扯八拐地说起了别的,两人十分疑惑,却也不好再问,只能把问题都咽回到肚子里。
孙潇叫兰云章别看微博,早点儿休息,就在十五楼下了电梯,小廖和兰云章则一起往十七楼去,电梯在十六楼停下,门一开,却见到了一个老熟人,行迹鬼鬼祟祟地,显然被他们电梯的开门声吓了一跳。
“白清然?”兰云章回想了一下,《沧浪往事》剧组住的楼层明明是十九层,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他?
白清然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不是直播时的那一套,就连妆容都换了,比起上镜妆的浓烈,衣服的时尚,此时的他妆容清透,衣衫单薄,显得格外清新纯欲。
看见他们,白清然一惊,也顾不得刚和兰云章撕破脸,连忙冲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兰云章正奇怪,却突然听见一边的走廊上传来了岳凭愤怒的声音:“兰总,你说这话可就没有意思了,你家的晚辈在外面到处造谣,你难道连管一管的想法都没有吗?”
兰云章挑了挑眉——这个岳凭,一言不合,怎么还来告家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