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嘉福道:“林小姐,签字吧。”
林铮然道:“你们先吧。”
汪嘉福微微挑了挑眉,笑道:“林小姐,和解协议就只能是和解协议,可不能拿着这份和解协议去做坏事哦~”
郑雨枫不悦道:“James,你怎么能这么说?”
就差一步。林铮然的脸色倏地变得有些难看,不过,她依旧压抑着怒火中烧的不耐烦,带着最后的克制道:“汪先生,我怎么会。”
汪嘉福轻轻捏着协议书的纸缘,手指沿着纸缘来回摩挲;他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林铮然时,他终于稍稍透露出了一丝混不吝的玩弄感,当真把林铮然看得和圈养逗趣的小鸟儿一样,道:“怎么不会?我觉得林小姐像是很聪明的人。会不会到头来反倒是我们被林小姐耍得团团转呢?”
林铮然搭在双膝上的手蓦地掐住双膝盖。烦躁、拖沓、冗赘。这么长篇大论的纠缠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果真在把她当猴耍。林铮然瞪着汪嘉福的鼻子,把鼻子当成了罪恶对象倾诉咒词,道:“还是谈正事要紧吧。先把协议弄好来。”
汪嘉福那混不吝的气息转瞬间就消散了,他没有因为郑雨枫的话而感到任何不悦,也没有因林铮然的小打小闹大发雷霆,或说他不会因任何人的话突然间就大动干戈,任何能使他有很大情绪波动的事物都需要狠狠击中他的胸腔命脉,并经由他的大脑好好思考透彻才会真正下定决心。莽夫一样的愚蠢举动在他这里是绝无可能的。
对于汪嘉福缺乏礼貌的说辞,郑雨枫非常不悦,立马驳斥道:“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明明是你们耍着她,你们现在反而倒打一耙。别这样说了。现在摆明了主动权在你们,林铮然处于弱势,她想让你们先签字以寻求对她的保障,这哪里有什么不妥呢?签字吧James。”
汪嘉福挑了挑眉,轻咬着唇。他的气质真是多变而转瞬自如切换,这会儿又见他如帮会恶霸。
汪嘉璐哈哈挑衅道:“哟郑雨枫,你看你,不仅是我哥的哈巴狗,还是这女人的哈巴狗啊。你到处这么卖力地叫,看有人搭理你吗?”
“汪嘉璐!说话要有礼貌!雨枫是我的好朋友。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这么不尊重他,别怪我狠狠教训你。和他道歉。”汪嘉福紧盯着郑雨枫道。
“知道了。”,汪嘉璐冷哼一声算是道歉。孙梦宁如坐针毡。
“道歉。”
“对不起。”汪嘉璐很不服气。
郑雨枫懒得和汪嘉璐纠缠,他忿忿等着汪嘉福的回答。
汪嘉福看着郑雨枫,非常真诚,两秒后,道:“你说得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真诚的眼神和说话状态让郑雨枫莫名不忍。
随后汪嘉福和汪嘉璐都签了字摁印盖章。
汪嘉福将和解协议书推到了林铮然面前,道:“现在林小姐能签字了吧?”
林铮然死死盯着和解协议书,盯得眼里燃烧起的两团烈焰能将纸给穿透。她没有搭理任何人的目光和质问,在心里的多番计较下,她知道如果她不签字的话和解协议书是带不走的。带不走和解协议书,那么她就真的毫无证据,汪嘉璐也能真的跷起她的二郎腿,跷得舒舒服服的、毫无畏惧将她踹飞。
汪嘉福道:“怎么林小姐还在考虑些什么?是不敢吗?”,汪嘉福背靠沙发翘着二郎腿,双手握在一起搭在膝盖上,他西装挺阔、矜贵自持,就这么淡淡的、淡淡的、毫无破绽的,打量着林铮然;他若有似无扫过她的笔下,期待着、估算着之后的故事会如何铺展……
林铮然签了字,也摁了手印。一人一份。她小心收好协议书,将其塞到了裤兜里,时不时摸摸裤兜里的和解协议书。
汪嘉福笑道:“林小姐可以走了。”
林铮然二话不说起身就要走。
这时,郑雨枫一把拉住了林铮然的手,问道:“25万已经先汇给你了?”
林铮然突然心里一惊,暗道不好。这时,只听阵阵拍手叫好声刺耳地传来,林铮然抬眸看去,见汪嘉福笑得和夜半随风怒号、抖枝颤叶的梨花树没有区别。
汪嘉福轻抬起手搭在嘴角,眼神懒洋洋的起了醉意似的,非常满意地看着林铮然笑道:“林小姐原来不要钱。”
林铮然接又重重坐下,直接道:“谁说我不要了?我知道你们理解不了我有多害怕多紧张,我也不奢望你们谁来理解我。我从没干过这种事,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能安全离开,我怕得很,怕得要命。”,她转头对一脸忧心她的郑雨枫道:“谢谢你提醒我。”,她示意郑雨枫放开她的手。
汪嘉福看着两人握着的手分离开,微微亮了亮眼睛,道:“林小姐现在手里有了筹码倒是有底气说心里话了。”
林铮然嘴皮子很快就道:“你这么说也没错,我心里现在确实是放松了不少。”
汪嘉福道:“我看林小姐走得这么着急,我还以为林小姐要这份和解协议书不是为了真的和解,只是为了拿一份犯罪证明呢。拿到警察局里作为证据来状告我们呢。”
汪嘉璐喊道:“什么!”,她直接又对林铮然喊道:“你敢!”
郑雨枫的脸色冷酷得不像话,他的额角突突直疼。今天的所有乱七八糟的事件明明就是汪嘉璐做得不对,现在汪嘉福能给她收拾烂摊子,她不知道羞耻还总是蹬鼻子上脸,大喊大叫跟头蠢驴一样。郑雨枫道:“别胡说八道。”
汪嘉璐因为有汪嘉福事先的警告,因此只是暗暗啐了郑雨枫两口,便翻了个白眼给他,默默嘲笑。她更关心林铮然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林铮然若有似无地瞥了郑雨枫一眼,随后她瞄了一眼茶桌,随手拿来摆在上面的一块精美的台历,故意狠狠撕了一页下来,当即拿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银行卡账户和用户大名“林铮然”。
林铮然眼里的火星子已经在四处飞溅,这回换她不屑又懒洋洋地回看向汪嘉福,道:“一分不少给我把钱打在这张卡上。”
汪嘉璐火辣辣地笑着道:“好嚣张啊你!”
“汪嘉璐!”,林铮然猛地站了起来,浑身腾腾冒着烈焰般的火气,她再也控制不住退退退的想法、忍忍忍的思绪,先溜之大吉转危为安在思考还击对策,不动声色击败他们的上策处于下风,直觉和真实的灵魂命令她当即咆哮道:“你这女人当真是觉得你自己有理了不是?你谩骂我在先、绞打我在先、诽谤我在先、臆想我在先、设计我在先,桩桩件件均是你先入为主给我!给我林铮然!安置了一个暴力和杀人的罪名,你倒是美美地持着自己胡编乱造的各番说辞和委屈先行一步倒打一耙。你算什么狗仗人势、人仗狗势的混球也敢爬到我林铮然头上作威作福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行啊!谁爱跟鬼一块吃喝拉撒就去呗!都给老娘滚到阴沟里和老鼠排队去吧!你们这些耍阴招的蠢货们自己爱在泥沼里待着和一堆虫豸沆瀣一气就自己好好待着堕落,指不定哪天滚烫的熔浆就倒在你们这些个傻帽身上来一场消杀除菌也是你们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转头就指着汪嘉福开骂,“还有你!你以为你是什么很厉害的菩萨仙君下凡普度众生吗?耶耶耶的,你端什么架子呢?我是不是还得烧两炷高香给你啊?你在高贵什么?你在觉得自己厉害些什么?你拿着张纸在这样磨什么磨呢?觉得自己很帅很酷很有才华很能吓唬人,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绝对反派吗?”,林铮然抱起茶桌上的精美台历就学着汪嘉福冷傲的装范,也跟着用指腹磨搓着纸张边缘,她被这种锋利的边缘激起鸡皮疙瘩,
“二郎腿叠成那样DNA双螺旋都要向你说salute,骨盆前倾、脊柱歪斜指日可待,可喜可贺!一巴掌给你送佛送到西滚去喝西北风,两巴掌狗都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让你也开了眼用那副绿豆大点的芝麻脏器感受感受人间的魅力,三巴掌送你直接进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看看你人没人样,不说人话,狗没狗样,不吃狗屎,你能干嘛?就坐在这边啰嗦一堆值不上三毛钱的话。多晒晒太阳吧你这个千年古尸,冥顽不化!恶劣!恶劣!恶劣!”
林铮然环顾四周,喝道:“还有谁要说话!”
雅雀无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尤其是孙梦宁,她非常吃惊,多种思绪更是纠缠在了一起。
林铮然随即头也没回地要走。这时郑雨枫也跟着起身喊道:“铮然,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林小姐,留步!”汪嘉福起身,扣上了西服上衣纽扣朝二人走来。“Ethan,你也留步。”
林铮然止步,她还微微喘着极为燥热的气,肩膀双胛艰难支撑。不过她还是挺直了脊梁,端正衣襟回身看来,道:“干嘛?还有什么事?不会是要说话不算话,把我在这边就地解决了,真杀人灭口吧?”
汪嘉福道:“林小姐,我知道你生气、埋怨。但是,你还是不要这么莽撞的好。”,他是真觉得林铮然是莽撞的好,还是不莽撞的好,谁也不知道,但汪嘉福眼底里那抹浅浅的笑意更浓了,那浓厚的质感活脱脱能勾引人伸出指头进去搅拌成一杯醇厚的咖啡,就算感受指尖被温存也甘愿;又能引得鲜红柔嫩的小舌争先恐后上去舔舐芳香,五花八门、缤纷炫目流连。
他在试探,在释放出各种模糊而危险的信号……
林铮然道:“汪先生是真狭隘,还是习惯用这种偷换概念的方法欺负别人?我生气,我埋怨,我莽撞?那又怎样,我就气、就怨、就莽!就如你说的,我拿到了和解协议了,我有底气说真话了。你爱咋想咋想,关我什么事。汪先生别劝我了,我这人,难劝。”
汪嘉福道:“行,我同意你的说法。林小姐,本来应该是我送你去医院里检查身体的,但很抱歉,我真的走不开。既然雨枫要和你一起走,那我也放心。”,他又对郑雨枫道:“回头我们在谈。”
郑雨枫点了点头。
汪嘉福又和气地对林铮然道:“林小姐,今天真是抱歉。如果你愿意既往不咎,那么以后你随时想来明晓找我们合作,明晓随时欢迎你。当然25万你马上就能收到。”,他伸出了手要和她握手。
林铮然嘲讽般地冷笑了声,道:“钱都是干净的吧?”
汪嘉福微笑道:“当然。”,他表现得很和善,表现得很有魅力,表现得没人不会喜欢他的样子。
林铮然缓缓伸出手去,在汪嘉福一如既往的埋伏一般的浅笑中,她的手与他的手在空中似要相遇时,她的手装也没装,只是在自己的裤腿边蹭了蹭就拐了个弯收了回来给自己捋了捋头发。
林铮然狠狠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在经历这些后会在听到你笑面虎一样捧着我的话,会一笑带过和你握手?你当我很蠢吗?你当我很贱吗?”
是无视?是默认?是毫不在乎?还是动容?
林铮然和郑雨枫离开了。她走时依旧气冲冲的。
汪嘉福盯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挑了挑眉,喉结微痒,眼底喜色更浓。他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松动着筋骨,转回身来又戴上虚伪的和善面具。明明他神色黯淡,情绪低迷,但别人看他,依旧觉得他真是温柔和善。
孙梦宁在汪嘉福的示意下终于能脱身离开了。
汪嘉璐自在靠在沙发背上,对着正在看那**铮然写的银行卡账号台历纸的汪嘉福,神色冷厉,道:“哥,该录的我都录了,这回千万不要放过她。”
汪嘉福触摸着台历纸上的字迹,神色缱绻飘忽想到什么滑稽乐事,应道:“不放过。”,似魔鬼在低吟浅唱游歌枯曲。